雖說北落斌還沒有指揮這麼大戰役的經驗,但有安樂侯與納蘭青捷在要想打贏這一場戰爭也完全沒有懸念,大慶盛世太平百餘載,兩任君王卻從未對軍防這一塊掉以輕心,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已經修養了一年的大慶三軍的屠刀,現在已經對準了不自量力的天勒。
草原可汗就是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纔會忍受屈辱甘願割地。
大慶現在,已經完全有了一統江山的能力。
不過這一戰也不能馬虎,畢竟天勒背後有西域諸小國支持,皇上的心思全集中在了殺陣那頭,自然不會注意到在他身邊不遠處的天牢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明日午時,就是凌茗謹處斬的時刻。
她是一點也不擔心,反正死活對她來說都已經無所謂,而且以北落潛之那個臭脾氣,肯定會把她救出去。
逃過了無數回的她,已經不想再逃這第三回。
天牢的生活質量很差,每日兩頓飯除了饅頭就是素包子,這對那些王侯將相文武大臣來說或許是一件要命的事情,但對她來說,這只不過是小菜一碟,想當年她可是命苦得連包子也吃不上,雖說天牢潮溼黴味重老鼠蟑螂瘋子多,但她卻是老老實實的睡了一天的好覺。
對,是一天。
隔壁那個前刑部尚書瘋瘋癲癲唱了一天,她都沒有被吵醒。
天牢外頭那鞭子抽了半宿,她也沒被吵醒。
她這一睡,就是天昏地暗的好久好久。
等她睜眼醒來的時候,她都只以爲她在夢裡。
“你可知道這是哪裡?”
黑暗中,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雖說四周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但凌茗謹還是聽出了這聲音來着何方出自何人。
“北落潛之?你又搞什麼鬼?”
在她身前不到十步的地方,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這裡,是都察院的地下密室。”
話音未落,嘶的一聲,火光燃氣。
久處黑暗,凌茗謹還是被這一縷小小的燈光刺得眯上了眼。
“都察院?”她怎麼會到了這裡,先前自己還在那件潮溼陰暗的牢房裡睡得好好的。
而且,這密室,還真是密室,除了那一張牀與那一張木桌,四面牆壁,什麼都沒有………………
“把你弄出來也不容易,費了我這麼多心思。”北落潛之伸了一個懶腰站起了身走到了凌茗瑾身前。
“你都幹了什麼?”她是怎麼出來的?凌茗瑾渾然不覺,北落潛之到底做了什麼?對一個有着極重的好奇心的人來說,這些事情最是好奇了。
“讓人在你飯菜裡下了藥,趁着半夜,將你偷偷運了出來。”北落潛之一攤手,負手踱步。
“等等,現在是什麼時辰?”
“子時。”
凌茗瑾掐指一算,那就是說,自己昏迷了一天一夜。
“我可是明日就要被處斬的死刑犯,運出來?有怎麼簡單?”看着北落潛之印在牆壁上的身影,凌茗瑾更是疑惑,難不成又有了一個替死鬼掉包了自己?
“沙鎮至關重要的大戰在即,父皇哪裡還有心思盯着你這個死刑犯,我不過讓仵作報了一個病由,讓你早死了一天。”都察院裡的遍佈大慶,天牢這麼重要的地方怎會沒人?
昨夜,北落潛之就命人動了手,凌茗瑾吃了那個下了藥的饅頭昏睡,獄卒裡有仵作留守,在替凌茗瑾把了脈之後,寫了一致報告,畏罪自殺死亡。
天牢裡的大多都是死刑犯,天天都會有人死亡,獄卒哪裡管的了那麼多,況且明日就是凌茗瑾的死期,他們更是不在乎了,不過獄長看在凌茗瑾與北落霖豎的案子有關,特地寫了一紙報告,送去了刑部。
只要有人可隻手遮天,要在天子腳下幹出一兩件瞞天過海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刑部尚書不是北落潛之的人,但卻是與長公主有那麼一點關係,死者已逝,長公主這小小的吩咐刑部尚書也不敢不從,於是他在將報告呈給皇上的時候,一口咬死了凌茗瑾是畏罪自殺。
皇上當時正在爲沙鎮一戰擔憂,哪裡還有心思多想,反正凌茗瑾是個要死的人,早死晚死都什麼區別,所以他也就未曾在意。
眼下在長安,會與北落潛之作對的人也就只剩了杜鬆與其黨羽,只要杜鬆不讓他們說話,誰敢在這件事裡說閒話?
現在長安最有勢力的一羣人都齊力瞞天過海,皇上又對此不屑一顧,要瞞住此事也算不得難事。
當然也有介懷較勁的人,北落霖豎的母妃景妃在得知北落霖豎的死訊後就渾渾噩噩神志不清,皇上念在她也不易,就命安公公多加留意着,在得知凌茗瑾的死訊後,這個爲了愛子幾乎陷入了瘋狂的女人一瞬間清醒了,她也曾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不然也不可能在皇后無子嗣的的情況下產下了北落霖豎,在羣臣緘口的時候,她嗅到了這件事裡的詭味。
北落霖豎的案子還沒有告破,最心急痛心的人並不是皇上,而是深居後宮的景妃,雖說皇上不在意,但凌茗瑾到底是有關北落霖豎一案的犯人,獄卒應該是小心照看免得出了差池,凌茗瑾畏罪自殺,到底是真的受不了等待死亡的折磨,還是其中另有玄機。
她有這樣的想法,但卻沒有疏通天牢的能力,但她是一個母親,她不會這麼放棄,北落霖豎是三皇子,平時爲人謙和極少得罪人,誰會買兇殺人到草原去刺殺他?除了他這幾個野心勃勃的兄弟還會有誰?先前杜鬆涉案有嫌疑,北落潛之去草原呆了兩個月,非但沒有抓到真兇反而提杜鬆洗除了嫌疑,北落霖豎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景妃很明白,若是再這麼一推二二推三的推下去,這案子就更是不可能澄清還北落霖豎一個公道了。
她沒有說動羣臣疏通天牢的能力,但她好歹也是皇上的嬪妃死去北落霖豎的親孃,顧不得着雲裳畫彩妝,景妃就直接去了慶安宮。
正在爲着沙鎮一戰耗費心力的皇上見景妃神色慌張匆匆而來,也只得沒好氣的嘆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摺子。
“景妃,你怎麼來了。”說着,皇上斜視了一眼景妃身後的安公公,不怒而威。
安公公低着頭,一臉的無辜委屈。
“皇上,皇上要爲我們母子做主啊皇上!!!”
景妃腳下一個趔趄,正好撲到在了皇上的腳下。
也曾是夫妻恩愛情意綿綿,皇上雖在怒火當頭,但一看見景妃眼淚汪汪的大眼心裡也是一軟,他蹲下了身,將景妃扶了起來:“此案潛之已經在查了,你莫要心急,朕絕對會還你們母子一個公道的。”
“皇上,皇上,昨日,臣妾做了一個夢,霖兒他,霖兒他真的死得好冤啊!”景妃眼淚簌簌而下,蒼白未施粉黛的臉頰讓皇上看着又是心有一軟。
可心頭一想起沙鎮的大戰,他又不覺心浮氣躁了起來,正是煩心的時候,哪裡見得婦人家哭哭啼啼,方方軟了的心,一瞬間又是硬了起來。
“朕都知道,霖兒他是爲了大慶而死的,朕絕不會讓他死得不明不白的,景妃,你身體不好就好好去歇着,安亭,將景妃送回去。”皇上趕忙與景妃身後的安公公使了一個眼色。
安公公得令上前一步,躬身在景妃身後喚了兩聲。
“皇上,那安以靈的死,絕對是一個陰謀,皇上,還請皇上徹查。”景妃看出皇上眼裡的不悅,也不高聲痛哭,只是小聲啜泣了起來,景妃年前之時也是花容月貌而今年過三十也是風韻猶存,這一臉的委屈與辛酸,誰又能狠心呵斥。
皇上擺了擺手,壓着自己心頭的火氣不耐的說道:“此事朕自然會查,安亭,帶着娘娘先回去,改日有空朕再去看你。”
說罷也不等景妃擡頭皇上就轉了身。
景妃到底是貴妃,加上又是出了這檔子事情,安公公也不好用強,只能在她身後小聲勸說着。
景妃哪裡肯離去,這次她硬闖慶安宮見到了皇上,下次要讓皇上去見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打鐵要趁熱,誰不知這樣的事情是越快查越好,宮裡的女人,是靠不得皇上的,北落霖豎是她全部的希望,但現在,她已經沒了希望,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皇上,皇上,臣妾不走,臣妾不走,皇上,霖兒就是臣妾的一切,他死了,臣妾也不想活了,殺害霖兒的惡人還未落網,臣妾怎能安心,皇上,霖兒他,是您的親骨肉啊!杜松明明就有嫌疑,那安以靈的身份也是疑團,現在安以靈死在牢獄之中,其中肯定有詐,皇上,您要爲臣妾母子做主啊!!”
一個要爲了兒子的死昭明真相的母親,是什麼都可以做得出來的,縱然景妃也知道自己這般只會惹得皇上不快,但她還是做了,她已經沒了希望,她還能再期待什麼?
“景妃,朕說過定會查明真相,你哭哭啼啼是作甚,安亭,帶出去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