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日,我去看看。”安影長吐了一口氣。
後日去往雲翎山莊的人肯定很多,都是生人面孔,雲翎山莊的人應該不會識得他。
“我也去。”凌茗瑾迅速反身。
“你不能去。”安影漠視了她的目光堅定。
“後日人多,我小心着些,不會有人認出來的。”凌茗瑾放下自己以往的傲氣張揚,低聲哀求着。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不能冒險。”安影低着頭,不做理睬。
“安影,長公主讓你保護我,是怎樣說的?”也不是威脅,凌茗瑾只是,這次不想再錯過。
“你的性命,比我的重要。”安影冷冷擡頭,寒冽的目光緊鎖凌茗瑾雙眼。
“那麼,這樣你可答應?”話出,劍出,血出。
白皙的脖頸之上,一道血痕,觸目驚心。
安影迅速出手,但也及不得凌茗瑾的決心。
血落,滴答。
安影目光冰冷麪染冰霜。
“長公主更說,若你執迷不悟做出破壞她計劃的事情,我可殺你。”
凌茗瑾一挑眉,冷笑轉身,鋒利的劍,從安影的拳頭之中拔出。
鮮血滴落,滴答。
安影並未感覺到手中的痛楚,凌茗瑾也不覺得自己那脆弱的脖子上的傷口有多疼痛。
一人手中滴血,一人劍上滴血。
“那麼,你殺了我吧,或者,讓我殺了你。”
若說這世上還有比寒冰更冷的東西,那就是凌茗瑾此刻的聲音。
“本還以爲,我們會成爲好同伴。”安影面無神情,任手中鮮血滴答。
“我也本是這麼認爲,但,天不從人願。”
“我奉命而爲,若是你死,我爲你送葬。”安影反身拔下牀頭長劍,手中鮮血染上劍身,爲一片寒芒增添了一份戾氣。
“若是你死,我爲你厚葬。”凌茗瑾一翻身,縱身掠到院落之中。
安影腳踏窗臺,跟隨而出。
仗劍,小小院落中,殺氣沉澱。
“你明知你是敵不過我的。”右手一抖,反轉劍身。
“敵不過,也要一戰。”提劍,舉止雙目高。
“你不怕死?”揮劍,安影向前一步。
“怕。”凌茗瑾凝眸嚴峻,暗暗將所有的力都集中到了右腳之上。
安影再無言語,他手中的劍,代替了他的聲音。
凌茗瑾右腳重重一它地面,借力斜掠平貼地面,手中長劍,則向着安影雙腿掃去。
一個回合,兩人各出一劍,而後分開。
站在方纔安影所站之處,凌茗瑾右腳勾在院中唯一一顆不過一丈高的小梧桐樹樹幹之上。
安影仗劍而立,方纔那一劍,誰也沒擊中誰。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凌茗瑾痛心閉目深吸一口氣,手中的劍再次刺出。
安影武藝本就高出凌茗瑾,這次對戰,他必勝無疑。所以他有些不解,凌茗瑾明知必敗,爲何要與自己一戰?難道那被稱之爲友情的東西,就這麼重要?寧願一死,也要一戰?
從未擁有過友情的無情人,是不會懂得情爲何物的。
都是形勢所逼,凌茗瑾並不怪安影的出劍,他們本就不是一路人,安影沒必要爲了自己而違背長公主的意思而身陷囹圄。
都是爲着自己,所以這一戰不可避免。
兩人的劍,在前幾日之時,還曾並肩作戰擊退了雲翎山莊的兩位長老,今日,卻不得不對峙出劍。
凌茗瑾目光凌厲,安影面無神情,兩人的劍,一次次的交I合,一次次的被對方挑開,一次次的刺破對方的衣衫刺中對方的身軀,一次次的劃過院落平整地面上的黃土揚起黃塵。
但以凌茗瑾的武藝,在安影手下撐過這六十八回合已經是難得。
最終,安影手中的劍,刺破了她的衣衫,刺破了她的皮肉。
雙眉緊鎖,安影看着凌茗瑾那一臉的嚴峻,冷冷問道:“你當真不怕死?”
“你已經問過一遍了。”凌茗瑾苦笑一聲,左手握住安影刺入她身體的長劍奮力拔出。
鮮血直流又如何,痛徹心扉又如何,要麼死,要麼讓她後日出現在雲翎山莊。
凌茗瑾的力,通過長劍,傳到了安影手中,他滿是鮮血的手,她滿是鮮血的手。
鮮血落地,遁入黃土之中,只留一地的殘紅。
揪眉,安影冷冷的看着,他倒要看看,凌茗瑾到底抱着怎樣的決心。
咬牙,嘴角的鮮血滲入了牙中,濃濃的腥味,讓凌茗瑾越發的瘋狂。
一手握劍,用盡全身力氣,一聲暴喝,那鋒利的劍身,被她一點一點的從身體內抽出。
聞着空氣裡濃濃的血腥味,安影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當真,不怕死?”
凌茗瑾冷笑一聲,沒有回答。
但她的劍,已經刺出。
她用自己的劍告訴他,她怕死,又不怕死。
不怕死,是因爲她虧欠蕭明軒太多。
“你贏了。”安影苦笑搖頭,將手中的劍插在了黃土之中。
正提劍來刺的凌茗瑾反應過來迅速一個轉身收劍。
“你答應了?”抑制不住的喜悅瞬間衝上了大腦,她忘了自己此刻的手還滴着血,忘記了自己的身軀還在流着血。
“後日,我們一同去雲翎山莊。”安影拔劍,一步步向着屋子走去,只給她留下了一個背影。
凌茗瑾抿着嘴脣,眼中溼紅,安影這一轉身,對他,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麼,他們都明白。
雲翎山莊,整整七日了,自己終於,可以再次踏入雲翎山莊。
比起蕭明軒,自己這一點血這一點痛,又算得了什麼。
……………………………………
雲翎山莊要召開英雄大會,這個消息傳遍了臨城之後又傳到了與之相鄰的安州晉城,無數文人騷客俠士貴人到此,就是爲了目睹蕭家下一任家主冊立的盛況。
越來越多的人涌入臨城,雲翎山莊之下也已經搭上了一些供人暫歇的小棚子,依舊只是一些有地位有名氣的人才可上山,那些盲目前來看熱鬧的人都被攔在了山腳下。
這一次的英雄大會,最終,會成爲無數人心中的一場意料之外的盛事。
兩日之後的天,是一個好天氣。
陽光正好,微風不噪。
這樣的天,本該是適合踏青或者兩三結伴遊園的好日子,但在今天的臨城,所以的百姓,都早早的起牀吃了早飯上了山。
這是臨城最高的一座山。
雖不是高聳入雲,但在這樣的一個清晨,卻是白霧繚繞。
英雄大會,便就在這山上舉行。
這座山,是一名名叫蕭某人的仙人一手造就,臨城這座古城,也是得以他的庇護而繁榮昌盛,蕭某人的後代,自然就是臨城這一城百姓要擁護的恩人。
大多的百姓,是不知道蕭家內亂背後的那些勢力真相的,他們對着幾年前選出的下一任莊主也並無多深的感情,蕭家家主選立他們沒資格干涉,他們能做的,就只是等着結果出來。
那些別有居心從外而來圍觀的俠客貴人也都擁擠在人羣之中,那不寬的石階,從清晨到日上三竿,都滿滿的行走着人。
臨城,一下子成了一座空城。
家家戶戶關門閉戶,一個個自發的上了高山。
擁擠的人羣中不乏殘疾人士,更不乏帶着面具的武林人士,蕭家乃武林第一大家,現在召開英雄大會武林中人豈有不來之理?
相比那形形色色的面具,凌茗瑾與安影臉上的那一金一銀面具就顯得很是普通了。
凌茗瑾一身玄色男裝,爲防別人認出她的身形,在安影的交代之下她還特意多加了幾件衣服好讓自己身形看上去有些臃腫,一頭烏黑長髮束成了髮髻,白嫩的臉再拿銀色面具的映託一下更顯蒼白。
不是因爲她天生麗質,而是因爲兩日前安影的那一劍。
那一劍刺中肋下,入體三分,爬山是個體力活,再加上早晨也沒趕得上那提早到了凌晨時分的早飯,所以爬着爬着,就有幾分吃力了。
上山的路上插着一面面紅色的旗幟,旗幟之下站着雲翎山莊的守衛。
凌茗瑾心思自己裝扮成了這樣,該是沒人能認出來了。
這一路,走得很是安穩。
聽着四周百姓俠客議論着此次的英雄大會,看着越來越近的那一團白霧,臉色蒼白的凌茗瑾拭了拭臉色的汗水,咬牙繼續往上爬着。
此次雲翎山莊是召開英雄大會一方,作爲東道主雲翎山莊這次很是大方的大開前門,將臨城百姓俠客貴人們均數引進了山莊後院那一處空地之中。
這處高臺,凌茗瑾知道,這裡曾經召開過一次英雄大會,那一次,蕭峰大顯威名。
這一次,又該是如何?
藥聖已經抵達了臨城,但蕭明軒的情況卻無人得知。
曾見藥聖將白公子從鬼門關拉回來,凌茗瑾對藥聖有着極大的信心,可她對蕭明軒沒信心,他行事太過率性,這一次,若是他自己都不願清醒過來,那麼縱使是觀音如來來了,他的癡傻也不會有半點改觀。
高臺的四周,插着上山路上一樣的紅旗幟,上面繡着祥雲,繡着大大的‘蕭’字。
高臺四周,列着十六張紅木椅子。
上面坐着的,是蕭家的十位長老,蕭峰、北落潛之、熊知言,還有少林與青城派的長老。
這些在江湖上,都是德高望重的長輩,有他們坐鎮,今日的英雄大會,也只會是蕭家的一次對外大會。
人,陸陸續續的涌入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