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了半年的談話,在今夜,終於是要展開了。
月色朦朧,今夜的繁星並不閃亮,微有清風,還是如同凌茗瑾離開安之府的那幾天一樣。
“我們?”北落潛之疑惑的皺眉,然後揮退了所有的下人。
他們兩人的事,現在可是傳遍了大慶。
“我入長安,快兩個月了吧。”凌茗瑾抿了一口酒,燒心的烈酒讓她抿了一下嘴。
“你到底要說的是什麼?”北落潛之對凌茗瑾這個神情很是不解疑惑,印象裡凌茗瑾從未與他這般。
“你追殺了我半年。”凌茗瑾很無儀表禮數的打了一個酒嗝。北落潛之一碗未喝,她卻是一連喝了三碗。
爲了讓自己早些進入狀態,凌茗瑾特地要求是用碗。
“嗯。”北落潛之濃眉緊皺,凌茗瑾這個神態,他並不覺得好。
“那時我很恨你,但現在你是我的上司,我是都察院的人,我自然不能向以前那樣了。”凌茗瑾有些醉了,語無倫次。
“然後呢?”北落潛之端起了桌上的酒碗抿了一口。
“然後,我不想死,你能保證嗎?”凌茗瑾昂着頭,臉頰緋紅。
“保證?”北落潛之訕訕笑了笑,他還是不明白凌茗瑾要表達什麼,難道是這些日子的流言蜚語讓她想入非非了?
“我入長安,本是想徹底擺脫你,現在擺脫不了了,那自然,只能求個平安了。”
有風,凌茗瑾清醒了一些。
“你好好效忠我,我自然就會保你平安。”北落潛之仰頭喝下了一大碗酒,凌茗瑾的話,讓他莫名的有些慌亂了。
他在想,凌茗瑾是不是又要有什麼行動了?
“一言爲定?”凌茗瑾搖了搖意識模糊的腦袋伸出了手,奈何迷離的眼卻只能看到眼前北落潛之的虛影。
看到凌茗瑾的伸出的手掌,北落潛之猶豫遲疑了,他從未與人這般擊掌爲盟,凌茗瑾此刻的模樣,看上去很是不正常。
偶爾的不正常,纔是正常。
凌茗瑾的手掌,最終還是沒有拍上北落潛之的手掌,她醉了過去。
在那次北落潛之與她喝過一次酒後,他就知道了她酒量不好,這樣連着猛灌了幾碗,自然是受不住。
下人都被支走,北落潛之看了四周幾眼,最終還是起身扶起了凌茗瑾。
雖然他不解凌茗瑾今夜爲何這般失態,但人醉在自己府上,總是要照顧一下的。
他扶着凌茗瑾到了她原先住的屋子裡。
凌茗瑾才搬出去幾日,這屋子還是原先的模樣。
凌茗瑾果真是醉了,語無倫次迷迷糊糊的在說着胡話。
北落潛之想,方纔那些話,是真?是假?
凌茗瑾無法回答,她已經醉了,不省人事。
回到自己的屋子後,北落潛之久久沒有睡意,他去了書房,用自己一貫平心靜氣的法子試圖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一直到天明的時候,書房裡,滿地散着宣紙。
全是雜亂如草的字,如同北落潛之的心,他不知自己的心爲何亂了,還亂成了這般。
凌茗瑾一席語無倫次的話,像是一個漩渦,攪得他不得安寧。
陽光照臨大地的時候,他出了書房,在側堂裡一邊吃着早膳一邊看着情報科凌茗瑾那兩位助手送來的摺子。
皇上大病初癒,現在長安一片喜氣洋洋,其他各地也無異事,看來又是寧靜的幾天。
凌茗瑾剛剛起牀,正摸着有些昏沉腦袋緩緩走着的她被下人叫進了側堂。
原是北落潛之見她魂不守舍,讓她進來用早膳。
凌茗瑾也不客氣,拉開了椅子就坐了下來,她還依稀記得昨夜自己的話,既然已經打算跟北落潛之化干戈爲玉帛了,那自己這個態度還是要轉變轉變的。
“我要進宮一趟,你替我去都察院走一趟。”說着,北落潛之擦了擦手,起身離開。
凌茗瑾嗯了一聲,繼續吃着早膳。
用完了早膳,她就去了都察院,五位科目正在忙着自己的事,也顧不上管她,她在院裡走了幾趟後,就回了自己的宅子。
雖說長安百姓對她與北落潛之桃色新聞的熱度還未退去,但現在最吸引百姓目光的大事莫過於大皇子大婚與皇上大病初癒了,走在路上各種疑惑驚訝詫異目光,讓凌茗瑾有些無措,回到宅子的時候,正好看到了一個人。
怎麼也不會想到的人。
長公主府的下人,帶來了長公主的請柬。
換了一身衣裳,凌茗瑾就跟着此人去了長公主府。
她曾在長公主手下謀事,最後盜了內庫,長公主雖不怪罪於她,也是不會主動示好的,這段時日她就未見長公主對她有何特別之處,現在長公主遣了人來,意欲何爲?
莫非也是信了長安裡的流言?
凌茗瑾忐忑的一路隨着此人入了長公主府,坐到了長公主身前。
皇上大病初癒,長公主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許多,就是停了好幾日的歌舞,今日又跳開了來。
早就聽說長公主府上養着許多面首,都是妖孽絕色的男子,凌茗瑾今日還是第一次見着。
見凌茗瑾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身旁的男子,長公主嗔笑一聲緩緩說道:“昨夜可是在安之府住着?”
凌茗瑾鄂了一鄂,恭敬的回了一句是。
“聽說潛之對你很是不錯,也難怪,爲了你,他還曾特意來向本宮求過情,當時本宮還在納悶,不想,還有這一層關係。”長公主說得甚是開懷,完全沒顧忌四周耳目衆多,由此看來,長公主這府上的人,都是無二心的。
長公主雖說得含糊,但凌茗瑾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看來女子的好奇心八卦心都是一樣的,就算是長公主這樣的女子,還是對這些東西感興趣,“茗瑾糊塗曾犯下大錯,今是都察院之人,二皇子有心照拂也是自然。”
“聽聞還是特地在皇兄面前請了旨的,皇兄既然開了口,你便也就無罪了,往日的事總是掛在嘴上可不好。”長公主含笑盈盈朱脣輕啓一口I含住了身旁絕色男子遞過來的橘子。
這歌舞,真是清平盛世啊!這男子面首,當真是絕色,雖不及安風影,但這塗口脂擦胭脂蔥白手的小模樣,也着實喜人。
凌茗瑾心中無聲感嘆,她不得不佩服長公主這個女人心理強大,能頂住世俗目光壓力拋棄虛名在府中養着這麼多面首,觀大慶上百年曆史,也就這麼一個人。
偏生人家活得無比滋潤,從未受過流言蜚語的干擾,而大慶百姓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絕口不提對她甚是恭敬,做人做到這個地步,也就算成功了。
“茗瑾遵命。”
“你跟杜鬆相熟?”長公主吐掉口中的橘子籽,揚手讓身旁男子退下。
“曾在青州有過一面之緣。”凌茗瑾不知長公主到底知道多少,只得據實以答。
“看他的模樣,對你甚是維護,本宮還一直在想,到底是他們眼光太差,還是本宮眼光太高。”長公主連連嬌笑,全然不顧凌茗瑾的尷尬。
她是公主,她是草民,生死尚且可以不顧,這尷尬不尷尬,她自然也懶得去理。
“茗瑾自覺面貌醜陋,但與人相交,不是用面貌的。”凌茗瑾微微屈身拱手,用最客氣的話回駁了長公主。
“這麼說,是本宮見識淺薄了?”一聲輕問,長公主擡起了嫵媚的雙眼。
“長公主何處此言,世人皆知長公主是我大慶最睿智的公主。”這個時刻凌茗瑾就算有八個腦袋也不敢頂撞回駁,就算有個性,也不是這個時候拿出來使的。
“要說大慶最睿智的女子,本宮倒是記得一人,青州杜家杜依依,可是個絕頂聰明的女子。”
目光幽幽,思緒如飛,長公主不知怎的,說起了一些不該與凌茗瑾這樣的外人說起的話題。
凌茗瑾聽之身軀一震,杜依依她當然知道,是二十年前死在杜家慘案裡的杜家小姐。
“只奈茗瑾生得晚,還未見過長公主口中這位杜小姐的絕頂聰明。”
“小嘴倒是挺花俏的,就算是兩個本宮,也是抵不得一個杜依依啊!”長公主看着歌舞,端起了身前几案上的茶盞。
“茗瑾說的是實話。”
這個時候賣乖討巧最是適合了,凌茗瑾這些年學會了冷酷,也學會了圓滑,一個貪財的女子,最算要她做出市儈的嘴臉都是可以的。
“若說這青年一輩的小姐裡,我倒是覺得柳家柳芊芊不錯。”
凌茗瑾一直覺得柳芊芊不錯,於是她點頭應道:“芊芊是個不錯的姑娘。”
長公主輕哦一聲偏頭,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是不滿意。“只是不錯?”
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麼讚揚一個人的,說話是門藝術,讚揚人也是一門藝術,一般若是讚揚人,都是死命誇獎一通,只說得這般中肯甚至是聽上去有些小氣,確實不是她聽慣的讚揚。
“芊芊,是我見過第二漂亮的姑娘。”凌茗瑾心思自己說錯,趕忙又補了一句。
她心中暗想,這下應該不會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