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玉與龍城一起來到龍羽院子時,月冷和隨風正並肩坐在門前的臺階上,小聲說着話。
見了兩人,忙欠身爲禮,還未說話,龍玉已經將手放到脣邊,輕輕“噓”了一聲,才小聲問道:“怎麼,那兩個睡了?”
月冷便輕聲稟道:“三叔和四叔剛說了會話,這會兒睡了。”
龍玉便擺了擺手,命月冷和隨風退過一邊,他輕手躡腳地往屋裡去,龍城只得舉步跟上。
屋內,龍晴和龍羽都已睡熟了。
龍晴在躺椅上側着身子,還握着龍羽的手,身上蓋着淡藍繡花的薄被。龍羽也安靜地睡着,兩人睡着的時候,那眉眼輪廓甚爲酷似,透出雙胞胎特別的相像來。
龍玉端詳着兩個弟弟,越看越是疼愛,忍不住回頭對龍城輕聲道:“你說,咱們家的孩子是不是都這麼帥?”
龍晴睫毛一動,睜開眼睛,看見兩位大哥正在跟前,便要起身。
龍玉過去輕按了他:“睡吧,你大哥只是擔心你們兩個,拉我過來看看。”
龍晴還是起了身,下地行禮。
龍玉沒有攔住,他瞪龍城。
龍城裝沒看見,心道,你總說我偏心這個,挑剔那個,龍晴不過是行個禮,就值得你心疼成這個樣子?
“這幾日你也累了,今日就歇着吧。”龍城儘量和緩了語氣對龍晴道:“明兒還有事情吩咐你,不可起的遲了。”
龍晴欠身應是,恭送了龍玉、龍城出院子,才返回了。
龍玉和藹地笑着,直到轉過影壁牆,才收了笑容,惡狠狠地對龍城道:“你想幹什麼?你今兒剛打了龍晴,明兒就吩咐他做事,也不讓他好好歇歇?”
龍城看龍玉那如狼似虎的表情,便略往後退了半步,道:“今兒打得不重。況且……”
“打多重算重?”龍玉踏上半步,依舊惡狠狠地:“當我沒看到龍晴身上的傷?你這幾次打了他,可給他上藥了?別的兄弟都不在旁邊,難不成讓侄兒們給他上藥?”
龍城只得再退半步,“龍城疏忽。不過大哥放心,龍晴本是醫者,他會照顧好自己的。”
“醫者不自醫,這話你沒聽過?”龍玉又踏上半步:“你沒看剛纔不過一起一跪行禮,那孩子便疼得臉都有些白了,你別說你沒看到。”
龍城暗吸了口氣,再退半步,揚聲道:“燕月!”
燕月應聲而出,單膝點地:“燕月恭領師父吩咐。”
“你去將你三叔請到我的房間裡去,我給他上藥。”龍城吩咐道,最後兩字挑了音,聽起來,倒頗有“上刑”的韻味了。
“行了。”龍玉揮手阻止:“龍晴好不容易安心睡會覺,你就莫再折騰他了。”
龍城一臉黑線:大哥,你有沒有個準主意啊。
燕月看看師父,看看大師伯,一時不知是該去還是不該去請三叔,龍城擡腿就是一腳:“沒聽到你大師伯吩咐嗎?還不滾下去。”
燕月被師父一腳踢得跪倒在地,也不敢擡頭,順勢叩了頭,忙欠身退下去。待退出兩人視線之外,才忍不住忙着用手揉大腿,咧着嘴吸氣。
龍玉看着燕月嚇得連滾帶爬地退下去,才冷着臉對龍城道:“怎麼,發我脾氣?”
龍城略欠身:“不敢。”
龍玉冷冷一笑:“你傅大老爺還有什麼不敢的?”
龍城微垂了頭不語。
龍玉繼續冷笑:“你想是以爲當初我說過不會責罰於你的話,纔敢這麼跟我擰着?”
龍城聽得龍玉語氣不善,不由忐忑,忙端正了態度,小心翼翼地道:“小弟怎敢跟大哥擰着,只是一時未能領會大哥意圖,大哥恕罪。小弟若是哪裡做錯,還請大哥教誨。”
龍玉冷哼一聲道:“你也不必跟我擺這樣的態度,說得好聽的來哄我。這幾日,我就在你跟前盯着,你最好不要讓我抓到什麼把柄,否則的話……”忽然又微微一笑:“那是你自己討打,可非是大哥我說話不算了。”
龍城垂了頭,心中直是嘆氣,這可好,還沒等回到祖祠呢,這板子就要上身了。又氣龍晴,什麼主意不好出,非請了這個祖宗來,純是想看你大哥也挨板子是不?
“對了,龍城,”龍玉忽然話鋒一轉:“怎麼沒看到星兒呢?”
龍城神色一凜,果真是要問到正題了。
“還有,翎兒呢?”龍玉更加笑眯眯:“一晃倒是有十年沒見到翎兒了。”
“唉。”龍玉嘆氣:“爲了這小畜生,老子倒是有十年大好時光都被關在太行山受苦啊。”
龍城轉身就走。
“站住!”龍玉喝。
“大哥,你收了這心思吧。”龍城嘆氣:“玉翎很好,龍城會好好教導於他的。”
“誰也沒和你搶徒弟。”龍玉賠着笑:“只是我畢竟是他的爹爹,這事,總不能瞞他一輩子。況且,你也知道,大哥我已年過而立,可是膝下猶虛……”
龍城瞪他:“你還真好意思說,你不是有了雲衝、雲決、雲冰、雲冷了?”
龍玉笑:“那四個也好,可畢竟不是翎兒嘛。”
“那你就先請準了三爺爺,再來和龍城談這件事情吧。”龍城毫不退步。
龍玉臉色發苦:“和爺爺談?你可是看我這皮肉又長齊全了?還是想再讓我在太行山面壁十年?”
龍城不理,那是你的事。
龍玉過來搭龍城的肩:“唉,說起這件事呢,大哥真要承你的情了。”
龍城冷哼一聲:少來,爲了你這一句承情,當年我差點讓爺爺打死,你還想再來一次?
龍玉又嘆氣:“唉,說起來,我也真真是虧負了若兒他們母子。”
龍城白了他一眼,你還知道。
當年傅龍玉年少風流,惹了耶律花舞,卻及時發現耶律花舞是遼人,而抽身後退。
耶律花舞惱怒他寡心薄倖,追殺於他。傅龍玉因自諾,耶律花舞殺他十次,他決不還手。所以幾次受了重傷,都幸得他福源深厚,得以大難不死。
其中一次,他又受了重傷,卻被爺爺傅驚發現。他便謊稱是與人鬥狠過招所致。傅驚便命他自封武功,罰他在太行山上的草廬裡修身養性,面壁思過。
哪知龍玉豔福極深,竟在那裡巧遇錦繡宮主連若若。當時連若若也是厭倦了宮內爭鬥,跑到太行山中結廬避世。
兩人都以爲對方不會武功,乃是普通人,一來二去的就生了情愫。
待連若若珠胎暗結,錦繡宮的人卻找了過來,幸好當時龍城來看龍玉,自錦繡宮殺手手中救下兩人。
龍玉這才知道連若若身份,可是錦繡宮的規矩,也要男子入贅的,龍玉家中,當時已有兩房妻妾,並已有了兩個兒子,這事情要是讓傅驚知道,還不拍死了他。
所以,龍玉求了龍城幫忙,趁着錦繡宮殺手再次發動暗殺的時候,上演了一出至死不渝的愛情悲劇,慘死在連若若跟前。
連若若一直以爲龍玉不過是一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而且至死猶護着自己的癡情男子。
“我這也是爲了若兒好,”當日龍玉苦求龍城答應他演戲:“你也看到花兒對我的恨意了。我可不想讓若兒也活得如此辛苦。我雖然是騙了她,總比着讓她清楚地知道我辜負了她強。”
“這是哥哥的命令,”龍玉惡狠狠地道:“你打量着吧,是先挨一頓家法在聽話呢,還是現在就聽命而行。”
又似今日這般攬着龍城肩頭道:“你好歹幫了哥哥這一次,免得哥哥被你三爺爺活活打死了去,而且日後,哥哥也不再用兄長的身份欺負你,也絕不再責罰於你了。”
一如今日這般,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着你。
畢竟是哥哥,龍城能怎麼地。
“翎兒隨了龍星去了楊榮晨軍中,”龍城嘆了口氣:“我這就命他回來,只是他畢竟年幼,大哥待他可要親切些,別欺負了他。”
“那是當然,誰讓我是他老子呢。”龍玉笑得滿臉滿眼。
龍城苦笑,這個當然,是當然親切,還是當然要欺負他呢?想起上次祭祖回鄉時,那四個侄兒,哪個不是被這個爹爹欺負得可憐兮兮的,唉。大哥還總說弟弟們畏我如虎,你那些兒子們纔是真的畏你如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