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高,江上薄霧嫋嫋,目力所及不過二三十丈遠。龍晴內功深厚,能在暗中視物,卻是絲毫不影響他瀏覽江中景色。小舟雖是橫越江心,燕雨划來卻是得心應手,不一會,遠遠地可望到江中心有一沙洲地帶。
龍晴凝目望去,沙洲上蘆葦重生,望不出什麼。燕雨道:“翻江七鬼就住在那沙洲上。他們將房子一半建於地下,地上的部分就淹沒在那蘆葦叢中了。”龍晴看了半響道:“這蘆葦叢有些古怪。”
燕雨笑道:“三叔果真厲害。這片沙洲,又稱鬼州。而那片蘆葦叢更是不知道長了有幾百年,裡面通道縱橫,是個天然迷宮,這些年上去的人中,就沒有活着出來的。還傳說這裡有鬼吃人。”
龍晴笑道:“既然有鬼吃人,那爲何還有人上去。”
燕雨笑道:“因爲有寶物啊。而且那鬼也不是普通的鬼,據說是極美麗的女鬼,在這裡守護一樣寶物——‘紅塵笑。’”
“‘紅塵笑’是什麼?”龍晴有些好奇:“並未聽江湖中有這種寶物的傳說啊。”
燕雨道:“因爲這種寶物並是每個人得到都有用的。傳說這種寶物會讓相愛的人永遠在一起,永世不分開。所以很多癡情卻又無法結合的男女,就會在月圓之夜,來到這裡,希望能找到‘紅塵笑’好永生都在一起。”
龍晴聽了斥道:“這種傳說怎麼能信。”
燕雨有些不好意思,忙道:“侄兒也是不信的。”指着前面道:“翻江七鬼就住在那裡。他們鬼洲邊上建了七座小房子,依託着鬼洲的神秘,藏身於此。又刻意將一些誤到此處的漁民殺傷,這裡平素就更無人敢來了。”
龍晴道:“這些事情你怎麼知道的這樣清楚。”燕雨窘笑道:“燕雨年輕,喜歡四處亂跑。三年前,聽附近的漁民說及此事。很是好奇,便拽着燕雷、燕電一起來這裡探察過。誰知入了蘆葦叢後,轉了兩個時辰,便迷失了方向。在裡面轉了一天,精疲力竭,後來實在無法,咱們三人只好用了四叔設計的登天梯,從蘆葦叢中飛了出去。”
龍晴笑罵道:“你的膽子還真是不小,既然不識陣法,還敢帶着師弟們亂闖。”
燕雨道:“是,燕雨已經知道錯了,而且因爲此事,祿總管十分生氣,罰跪了一夜呢。並嚴命以後再不許來這裡了。”
龍晴當然知道祿伯性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但是心中卻也難免好奇,自己這半年來跟着二哥研習奇門陣勢,如今或可試□手。這時,小船已快到洲邊。龍晴道:“停船。”
燕雨窘笑道:“三叔,讓燕雨送您上岸可好。”
龍晴笑道:“你還敢跟三叔玩這鬼心思。上岸去驚動那翻江七鬼,你可是想試試身手。”
燕雨笑道:“真是什麼事情也瞞不過三叔。”龍晴道:“你忘了總管的吩咐,我可不敢忘,還不退回江心等候。”
燕雨聽了,知道無迴旋餘地,只得嘆口氣道:“燕雨都這麼大了,除了和師兄弟們相互過招,還未曾有過機會與別人動手呢。哎,白練了這十五六年的武功。”
龍晴斥道:“這話給總管聽了,又要責你好勇鬥狠,你可仔細些。”
燕雨一吐舌頭道:“燕雨知錯。”乖乖停下船來。
龍晴長身而起,橫越水面,落到岸上。落足岸上,觸足處卻是堅硬的石地,並非軟沙。只覺這沙洲很大,自己落足的這處,蘆葦稀少,似乎被人爲毀去。前面是幾個奇怪的房子。僅有房頂露出地上,其餘部分竟是深埋地下了。
島上十分幽靜。竟無蟲鳴啼叫。龍晴但覺古怪。風中隱隱傳來一種淡淡的甜香氣息,十分好聞。龍晴不覺用力吸去,忽覺心神一蕩,忙自警覺。這香氣似乎十分引人暇思。龍晴竟不自覺想起落月那似幽含怨的神情。
龍晴臉上一紅,雖然四下無人,仍覺慚愧不已。知道這香氣非比尋常,似乎是從島中央傳過來的。那裡卻是蘆葦重重,望之深邃。
面前的這七座房子,一般無二,只是左首一間似乎稍大些。龍晴凝神聽去,果真隱約有話聲從地下傳出,十分沙啞難聽。
沙啞嗓音道:“咱們七人本是情同手足,如今爲了一個丫頭卻弄得手足相殘,傳出去,咱們翻江七鬼哪還有面目在江湖上立足。”
另一尖銳的嗓音道:“老大這話說的稍嫌晚了些,如今咱們幾個都身受重傷,白白便宜了那個丫頭。”
沙啞嗓音道:“咱們自是不能便宜這個丫頭。既然咱們兄弟幾個爭鬥下來,不分高下,乾脆一齊上,弄了這個丫頭,再不用分什麼先後。”
尖銳嗓音道:“老大你說的對。我老四是雙手贊成。不知道你們幾個有何主意。”卻不聞說話聲音。
老四便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咱們就一起上了。”接着聽着一些聲音,竟是寬衣解帶的聲音。
龍晴一笑,揚聲道:“這個,在下卻不同意。”龍晴此言運內力送出,七鬼雖在地下,卻如言在耳,十分清晰。底下一片寂靜。龍晴躍身上了屋頂,微微用力,那房頂直墜下去,龍晴飄身下落,落入室內。
這地下室倒也十分寬敞,桌椅俱全,甚至還有一張大牀。牀正擺在屋子當中。牀上有個女子,全身被縛,頭髮散開,想必是被點了穴道,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看着龍晴,正是落月。
圍着大牀,四周地上或坐或站有七個灰衣人。
七個灰衣人俱都長得十分醜陋。左側站立一人,只有左眼,牙齒外翻,另幾人也均是獨目或是沒有鼻子,或是少了耳朵,雖然四肢懼在,面部五官總是少了一樣、兩樣。
右側一人,缺了雙耳,臉部肥大,一開口,聲音尖銳。正是翻江七鬼中的老四。
原來這翻江七鬼不僅容殘,而且只有老大、老四能說話,其他五人都是聾啞之人。
老四,呵呵一笑,道:“哪裡來了這麼年輕英俊的後生,倒比這小丫頭更有幾分姿色。”
龍晴聽得眉頭暗皺,心想,這翻江七鬼果真令人討厭。
龍晴道:“諸位若是翻江七鬼,在下就是來救這位姑娘的。”
左側之人嘿嘿笑道:“好大的口氣,敢到咱們翻江七鬼手中救人。”正是先前說話的老大。
地下一人,突然躍起直撲龍晴雙腿,張開大嘴,白牙森森,往龍晴腿上咬去。
龍晴身形一晃,來到大牀前,探手一拂,落月身上繩索俱斷,被點的三處穴道也解開了。
剛纔龍晴一眼,已經瞧出落月並未受傷,只是手足穴道和啞穴被制而已。
一招撲空的正是翻江七鬼的老七,他長相還算英俊,只是臉色慘白,雙眼下垂。他見龍晴站到牀邊,突然張嘴嗚嗚了幾聲,一口牙齒竟全是尖尖的,閃着亮光,口內一條斷舌,僅有寸長,上下顫動,看來很是恐怖。
落月活動一下手腳,從牀上跳下來,站到龍晴身側,對老七道:“你這個醜妖怪,還想娶姑奶奶爲妻,等你舌頭長出來在說不遲。”老七一聽,臉色更白。卻突然閉嘴,只是一雙眼睛怨毒地看着落月,在看向龍晴。
龍晴見翻江七鬼,懼都在顏面有殘,心生憐憫。見落月安然無恙,並未存傷人之心。如今龍晴的位置正是在七鬼包圍之中,不過七鬼並未發動攻擊。龍晴卻不好驟下殺手。
落月道:“你可是還要在這裡與這七個噁心的東西敘舊嗎。”
龍晴一笑,道:“落姑娘以爲如何。”
落月臉一沉道:“這七個妖怪各個該死。你把他們全殺了。”龍晴知道落月被抓,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心中有些猶豫。
七鬼老大忽然陰森森地笑道:“像閣下如此英俊的人物,就這麼死在這鬼洲之上,實在是可惜了。”話音未落,七條人影直撲龍晴。這七人有人用刀,用人用錘,用人用牙,還有人扔出二十幾枚淬毒細針,懼是要命的攻勢。
龍晴身形一轉,足間輕點,左手一帶落月,從七人圍攻之下安然轉出,依舊含笑而立。七鬼全都撲空,也齊聚一處,七鬼老大,見七人合勢一擊,居然不中,心聲懼意,仍是怪笑道:“看不出閣下還真有兩下子。”話音一落,七鬼再次聯手攻出,比方纔更過凌厲。
可惜他們遇見的是傅龍晴。龍晴不用兵器,卻使出移花接木之術,將七鬼攻過來的招式巧妙拆解開去,七鬼人影霍霍,雖然武動頗具聲勢,竟不能攻到龍晴身前,反要互相避讓,手忙腳亂,不一會,七人全都掛了彩,甚爲狼狽。
落月見龍晴武功如此高強,心裡十分高興,道:“你們這七鬼,馬上就會名副其實真的做鬼了。”
七鬼老大,突然怪嘯一聲,幾人俱停下手來,退了開去。龍晴並不追趕。
七鬼老大身中兩刀,血流不止,卻也不包紮,只是躬身道:“閣下武功令在下等佩服,七鬼兄弟認輸。”
龍晴想不到七鬼突然俯首認輸,一時沒有說話。
落月道:“認輸就完了,哪有那麼簡單。翻江七鬼也算是江湖成名人物,如此沒種,真是讓人笑話。”
另外六鬼聽了落月的話,俱都面色一變,想要再衝上來,七鬼老大卻阻止,對落月抱拳道:“姑娘你誤入咱們的地盤,咱們將姑娘抓來,雖不禮貌,可是並未對姑娘不利,姑娘何必趕盡殺絕。”
落月臉一紅道:“什麼叫未曾不利,你們,你們實在可惡,絕對饒你們不得。”
七鬼老大道:“咱們江湖人,喋血江湖也是常事,只是咱們和兩位並無深仇,何必要做性命之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