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日，合宿最後一天。
“啪!”
又是一記重扣砸在兩條細瘦胳膊上，讓人不禁擔心會不會被折斷，煙千里甩了甩髮麻的小臂，一頭醒目蓬鬆的粉發被汗水浸溼，溼漉漉地貼在額角。
墊球的動作很簡單，兩臂一併向上一擡就算完成，但要做到墊穩墊準，控制好落點就不容易了，更別說是接這種重扣球。
“疼嗎?”澤井美咲遞給他一條毛巾。
“還好。””煙千里接過毛巾擦掉汗水，臉上頓時清爽許多，“謝謝，澤井同學。“
真是細心的女孩子，
他已經完成了今日上午的座椅式接球練習，兩條手臂通紅一片，大腿也酸脹得厲害。沒辦法，接球無法一蹴而就，只能靠時間打磨，每個人的發扣球都會有細微的差別，得審時度勢用不同的接球方法應對。
練習完，他坐在地上和澤井美咲腳對腳拉伸身體——整個一館，只有這個女孩子和他身高差不多，事實上，澤井美咲比他還要高几釐米……
“已經好很多啦!”澤井美咲安慰道，“比起第一天接飛或者摔倒，現在至少可以接起球了，而且這次教練可沒說禁止你發球哦。“
千里點點頭，一邊拉伸一邊注意力不自覺分散開來，今天下午有一場和梟谷的練習賽，雖然同處東京，但分屬不同聯盟的兩所學校在賽場下很少有機會交手，這次是井闥山主動發出的邀請，梟谷的實力正好可以當他們新配置的磨刀石。
午餐的分量依舊很多，還剩三分之一吃不下，煙千里慢吞吞地一邊塞一般看着電腦上播放的比賽錄像，畫面裡阿巴巴排球隊的發球速度快到在屏幕上拖出殘影。
“又來了，吃飯都在看錄像。”二階堂晴人湊過去瞅了兩眼，“唔啊，不愧是職業隊伍，這球速，正常人連軌跡都看不清吧?”
“集中精神，能看清。”煙千里手指在屏幕上隔空劃出球路軌跡，“旋轉方向，排球縫線……”以及觀察雙方選手的動作、跑位，日常通過這些可以鍛鍊動態視力。
多看比賽，培養觀察球軌跡的意識，特別是假動作或者失誤飛出的打手球，都需要瞬間判斷。就像是學習，無論你聽了多少課，不去主動理解，只是隨便看看也不會有進步，單純是感動自我式努力。
然後在實戰中，用視野中心去捕捉球的軌跡，同時餘光觀察周圍人的動作，經過有意識地重複訓練，周邊視野也會具備觀察所有事物的能力，最終獲得全局視角。
煙千里以前純粹只用動態視力來扣球，隨着知識的增長，他逐漸認識到，二傳手擁有全局視角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一館最左邊的場地已經清空，裡面來了一羣穿着白色運動服的人，不得不說，梟谷白黑相間的隊服比井闥山的香蕉配色好看多了。
“嗚哇——!井闥山的隊服還是這麼閃亮啊!”木兔光太郎指着對面，“特別是那個粉頭髮的，超——顯眼!”
“誒?都大賽那個一傳超爛的新人?”木葉秋紀湊過去，語氣驚訝，“竟然還在正選裡面嗎?”
這是今年兩校之間的第一次練習賽，梟谷這邊收到邀請時很意外，畢竟井闥山和梟谷有各自的排球聯盟，雖然都在東京，可除了每年的正式比賽外日常幾乎沒有交集。
“比賽比賽!赤葦待會要把球都給我哦。”木兔光太郎拍出一球，覺得自己今天的狀態相當不錯。迫不及待想要上場。
煙千里開始拋球熱身，視線時不時往梟谷那邊瞟去：黑白相間的掃把頭，眉毛像倒鉤，眼睛顏色和他一樣是琥珀色，“貓頭鷹”笑容憨裡憨氣，不知道又在說什麼傻話。
木兔光太郎，看上去像個笨蛋，球風卻很細膩，控球能力強，尤其擅長斜線球。都大賽上，這個人瞅準他和副攻之間的空檔用大小斜線連拿四分，二宮監督叫暫停，換了佐久早上去加強防守纔算是拿回發球權。
熱身結束，雙方隊長猜硬幣，井闥山拿到發球權。
“嗶——”裁判吹哨。“井闥山學院對梟谷學園，練習賽開始!”
一行人進入球場，這是井闥山練習五天42陣型後的首次實戰，煙千里站在2號位，飯綱掌站在他對角的5號位，左邊的兩個前排分別是佐久早聖臣和犬岡壽，二階堂晴人在1號位發球。
煙千里剛剛在自己位置上站好，球網對面的高大男生就興奮地喊出他的名字：“你是上次那個新生，這次換打主攻了啊。“
..…請多指教。”即使煙千里在都大賽上被他暴扣，也無法對這個人產生一點點惡感，自己接球不行是客觀事實，唯有加倍努力練習才行。
“木兔前輩，對面打的是雙二傳。”赤葦京治朝飯綱掌那邊示意，這次場上除了煙千里，井闥山全員都是熟面孔，和都大賽前兩局不斷更換的新人不同，這場練習賽恐怕要比都大賽要難打的多。
不過，這樣纔有意思。赤葦京治看向自家已經熱血澎湃的王牌，冷靜地想。
“千里君他們只練習了五天，對戰梟谷會不會……”澤井美咲望着球場上的站位，經過這段時間的惡補，她也看懂一二，這種陣型要麼超神要麼超鬼。
大神鳴站在一旁雙臂環胸，嘴巴撅得能掛水壺，被高他一頭的神崎照清一把勾住脖子，看笑話：“喲喲喲喲，我們大神同學怎麼沒上場啊，明明在邀請賽上大發神威呢。“
“閉嘴呆子。”大神鳴的脾氣一向不好，雖說在前輩和教練面前會裝乖，可面對同齡人一向不假辭色，特別是喜歡嘴賤的神崎照清，至於煙千里，拜託，哪個主攻會想不開跑去得罪自家二傳手啊。
東堂教練坐在椅子上，推了推眼鏡，他只是叫澤井美咲記錄好數據——這個女生在數據分析上還不錯，他預備將她培養成井闥山下一任數據分析經理，接任將會高三畢業的前輩。
可是，這兩個人爲什麼也厚臉皮跟過來站在場邊。
“我在邀請賽上拿下很多分，最後一局連拿了六分!”說到最後，大神鳴的聲音不自覺拔高，差點沒維持住乖巧面具。
“少來，沒有千里給你傳球，你能扣幾下啊?”神崎照清語氣酸溜溜的。
“所以更該我上場了不是嗎。”大神鳴理直氣壯地望向教練，娃娃臉上滿是不解，“只有我能完全配合煙千里。“
“他們都不相信他。”
不不不，你配合最好純粹是因爲你最沒有腦子。'
三人瞥眼對自己的智商一無所覺的大神鳴，嘴角抽搐地想到。
閃電快攻的成功完全建立於煙千里的判斷之上，他確信自己的戰術無誤，直接將球傳到合適點位讓攻手扣下，攻手如果想扣其他位置就得彆扭的換姿勢，可一旦煙千里出錯或者被看穿，閃電快攻就會被廢掉，對方直接守株待兔即可。
這時候就需要佐久早這種帶腦子的攻手自行掌握進攻——智能模式切換成手動模式。
“嗶——”哨聲響起。
二階堂晴人發球後，梟谷這邊赤葦將本場第一個球託給狀態極佳的木兔發起進攻。
“木兔前輩!”
木兔光太郎起跳的身姿充滿爆發力，本以爲是記重扣，然而扣球卻精準擊中犬岡壽攔網的指尖，徑直飛上二樓看臺。
煙千里聽到一向沉默沒什麼存在感的前輩嘖了一聲。
打手出界，最搞攔網心態的得分，越優秀的攔網越容易成爲打手出界的目標，因爲越優秀越容易被瞄準。
開局便是順風，木兔伸出雙臂自信高喊：“hey hey hey!手感超級熱啊!赤葦~”
“是是，我會全部給木兔前輩的。”赤葦京治應和道。
梟谷的氛圍是煙千里見過最好的一隊，不是說井闥山不好，只是，很奇異，木兔光太郎這個人似乎有一種魔力，輕而易舉的就能感染身邊的人。
煙千里很羨慕這種光明正大、肆意發光的太陽人，都大賽後他查了不少資料，意外發現木兔那種誇張的肢體動作與言語不僅可以直接提升士氣，還能促進睪固酮分泌，同時降低壓力荷爾蒙。
運動員不是很吃狀態嗎?人人都有狀態極佳或低谷期，如果他也能學會木兔這種激勵法……
“犬岡前輩，”煙千里下定決心，嘗試邁出第一步，他遲早要加強與隊友的溝通，正好眼前這位前輩性格很好，又剛巧產生‘挫敗感′,自己照本宣科即可。
“注意眼神。”粉發男生面無表情地開口，木兔在用反彈球時會觀察攔網員的手指。
木兔光太郎和他家二傳手都很喜歡用反彈球，在姿勢不到位或者感覺攻擊會被攔下時，赤葦京治百分之百會選擇反彈球，木兔則是回彈球與小球各佔一半，如若他狀態火熱，就會選擇強扣。
這都是煙千里在都大賽那五局中觀察得出的結論，面對井闥山，梟谷不敢讓王牌與唯一能激勵王牌的二傳手輪換下場，所以被下場觀察的煙千里摸清底細。
犬岡壽微微張嘴，看着一旁新生冷淡不屑的表情，眼皮往上掀起，像是朝他翻了個白眼，那語氣似乎在說‘這都看不出來?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