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是五局制,目前井闥山2:1,想要奪冠的話,狢阪必須在第四局追平比分。
然而臨近賽點,狢阪的二傳手又舉出了一個壞球,這是第幾次?
煙千里都有些同情桐生八了,多倒黴的和尚頭啊,在這四局比賽裡,他就像個吃垃圾的小動物,什麼壞球都往嘴裡塞。
‘誒?只上前一步就起跳扣球?’煙千里身體不知不覺向前傾去,略有些意外地打量桐生八。
常規扣球需要二步或者三步助跑,來確保做出完整流暢的扣球動作,但桐生八腳步靈活,身體協調性也十分優秀,硬生生用這種姿態將只比球網高上那麼一掌高的託球給扣了下去!
甚至摧毀了雙人攔網!
要知道井闥山的兩個副攻同樣是一米九以上的高個子,攔網時機也把握得恰到好處,由此可見桐生八的力量有多恐怖。
就連那個接起牛若扣球的佐久早,也無法很好接住桐生八的扣球,整個井闥山目前只有豆豆眉可以完美接起來。
他的體能也很好,相比現在喘到不行滿頭大汗的佐久早,和尚頭看上去還很有餘裕,這都打了快兩個小時了啊!
顯然桐生八也是數值9的選手,這個看上去粗獷的力量型球員無論隊友給出多麼糟糕的球,他都可以用靈活的身體調整進攻,而且幾乎不會影響到扣球的威力,以一己之力大幅提高隊友的容錯率。
‘但是,’
煙千里通過親身經歷,以及親眼目睹的兩場比賽深刻明白了一個事實。
‘排球終究是六個人的運動。’
無論是全隊養一個的牛若,還是一個養全隊的桐生八,都註定無法取得勝利。
隨着井闥山的一年級主攻手在網前躍起,手腕向下翻折到極致,扣下了那一錘定音的最後一擊。
震耳欲聾的歡呼在場館響起:
“井闥山!常——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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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煙千里用前臺的固話給煙容仙打電話,得知她現在靈感爆棚脫不開身,拜託來接煙千里的編輯朋友已經在路上。
“是個超帥氣的大姐姐,叫她蘇枋小姐就好啦。”煙容仙語氣輕快。
於是煙千里在大廳找了個角落的沙發坐下,隔着一塵不染的落地窗,看兩個在樹蔭下玩氣排球的小學生打發時間。
大概是發現了有觀衆在,倆小孩表演慾升起,排球逐漸越墊越高,然後排球不出意外飛向樹冠,卡在了枝杈之間。
啊,這……煙千里警覺起來。
果然下一秒,兩張大餅臉出現在她面前,小學生們臉蛋緊貼玻璃,鼻子被壓得扁扁的,雙手合十作祈求狀,嘴巴一張一合的呼叫“help”,在乾淨到透明的窗上留下一排溼乎乎的水汽印子。
煙千里嘴角一抽:她看上去有那個能力嗎?!
樹下。
穿着白裙的黑髮女生身旁圍着兩個小學生,女生左臂往上伸直高高舉起金屬柺杖,試圖去夠那顆卡在約三米高處的排球。
嘿——咻!
柺杖尖端距離排球至少還有五十公分。
如果換做她受傷前,不論是直接跳起還是爬樹,拿下排球簡直輕而易舉,可現在……憑她區區一米五點三的身高加上腳傷,根本就別想戳下那顆球,如果手裡有個東西的話倒還能試着扔一下。
【你們爲什麼不找大人?】煙千里在便籤紙上寫道。爲了不在媽媽的編輯朋友面前口吃,她特意找前臺拿了紙筆,沒想到現在就派上了用場。
煙千里可不會輕視小孩,她寧願被這倆小學生當成怪人或者殘疾人,也不想暴露自己是結巴。
有時候,小孩子可是很擅長欺軟怕硬見風使舵的。
“我們害怕。”倆小孩振振有詞,“要是大人拒絕了怎麼辦?很丟臉誒。”
其中一個小孩慫恿她:“姐姐你去叫大人來幫忙怎麼樣?”
不怎麼樣。
她也不想主動向陌生人開口搭話啊!
煙千里嘗試單腳蹦噠兩下,柺杖尖尖勉強可以夠到排球附近的樹枝。
“哦哦!姐姐加油!”小學生們歡呼雀躍,跳起來大喊。
別、別這樣。
煙千里白淨的耳根不由因爲羞恥而充血:好丟人啊!
爲了儘快擺脫這難爲情的場面,煙千里賣力地一邊單腳跳,一邊用柺杖撥開樹枝抖動着,想借此將球抖下來。
幾片綠葉飄然而下,排球安穩的躺在枝椏裡巋然不動。
佐久早聖臣側頭看了一眼落在肩頭的樹葉,伸手將葉子捏起,指尖一彈,樹葉便打着旋兒落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借用下柺杖。”
背後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煙千里回身望去,看見一片黃綠相間的布料。
‘好高。’
她不得已仰起頭,只能看見來人戴着口罩的下半張臉。
“。。。。。。”
煙千里忍氣吞聲,向後退一大步,這才終於看清對方的樣貌:
黑色自然捲,白皮膚大眼睛黑眼珠,額頭上有兩顆整齊小痣。
‘是佐久早啊。’
佐久早聖臣已經觀望這邊好一會兒了,見她戳了半天也沒戳下球,實在受不了纔過來幫忙,否則他一定會在心裡惦記半天,可能在回程的車上都還要糾結那顆球到底有沒有被弄下來。
“柺杖借我一下。”他再次開口。
煙千里順從地雙手遞給他。
只見男生皺着眉,單手去接的動作不易察覺的一頓,左手行如流水般伸出握到柺杖另一端,雙手接過,接着舉起來往上一戳——排球終於捨得挪窩了。
小學生們連忙接住落下的氣排球,異口同聲道謝。
佐久早微微頷首,然後把柺杖還給了女生,就像完成了一項任務般,整個人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接着眼前出現一張紙條:
【xxxxxxx,這是我的郵件地址。】
女生舉着紙條,見他望過來後脣角翹起,露出一小截虎牙尖尖,琥珀色的瞳孔被夕陽的暖光染成瑰麗的橙金色,如同她本人一樣精緻濃豔。
煙千里嘴脣翕動,就像在中心體育館那時一樣做出口型:
‘我們交換郵箱吧’
佐久早聖臣轉身離開了,井闥山排球部的專車已經停到附近車位上,豆豆眉自由人正在車門口揮舞着手臂招呼他趕緊上車。
同樣,來接煙千里的蘇枋小姐也到了,她身材高挑,大熱天仍然穿着一身男士西裝,黑色狼尾髮型用髮膠捏得精緻又帥氣,看上去完全就是個時髦大池面的樣子。
“請進,大小姐。”蘇枋的聲音帶着沙啞,尾音會含糊輕佻的往上勾起,她一手打開車門一手向外攤開做出“請”的手勢,在煙千里俯身進去時還會細心的用手蓋住車框,以免磕碰到她。
‘真是不得了的編輯朋友。’
煙千里混身僵硬的坐在後座,順帶一提,連安全帶都是蘇枋小姐幫她繫上的,鼻腔充斥着蘇枋身上馥郁的香水味道,她腦袋幾乎要短路了。
‘太、太近了吧!’
直到蘇枋一路風馳電掣飆到目的地,帶着她走進一家溫泉旅館的套房坐下時,煙千里都還是暈暈乎乎的。
“我大學時在男裝酒吧打工過很長時間,所以會有些殘留的小習慣。”蘇枋小姐手指優雅地勾起耳旁的碎髮,璀然一笑,頓時彷彿有無數玫瑰花和閃光特效將她圍住。“嚇到你的話,不好意思唷。”
“哦哦!就是這個動作!good job蘇枋!”煙容仙長髮胡亂綁作一團,身上旅館提供的浴衣也沒穿好,鬆鬆垮垮的露出一大片白皙胸脯,她拿着藍鉛筆奮筆疾書,時不時還往嘴裡塞一個壽司,沒吃完就開始嘟嘟囔囔地要說話。
煙千里終於回過神來,看見眼前這讓人神經緊繃的一幕,當即制止:“給給我好好吃吃吃吃吃完再再再再再再說話啊!”
“又沒有外人,有什麼關係嘛。”煙容仙神色幽怨地撒嬌,一雙含情脈脈的水眸似語還休的睨她一眼。
煙千里懶得和這個沒正形的大人廢話,疾步上前,一把攏好她大敞的衣領。煙容仙還在那咕咕噥噥什麼“大家都有的東西有什麼好遮的,啊呀我忘了千千還是沒發育的小孩子,抱歉哦”
煙千里默不作聲,左手拿着綁繩往外使勁一拽,狠狠繫緊腰帶,勒得對方發出一聲慘叫後終於老實閉嘴。
‘哼’
煙千里涼涼開口:“我的,手機。”
“給,your majesty。”煙容仙語氣卑微,雙手奉上一部掛着哆啦王公仔的翻蓋機。
有時候,人真的會很無助。
煙千里視若無睹,徑直拿起手機走到遠離煙容仙的角落坐下。
她神色自若,小指靈活地推起翻蓋,屏幕上的信封標誌不停閃爍着,煙千里點進郵箱,發現是國見英發的照片:
【這就是及川學長哦】
配圖:一個抱着獎框哭得鼻涕眼淚糊在一塊看不清五官的男生。
‘不愧是你啊,國見同學。’煙千里歎爲觀止,點擊了保存。
就在她掩飾不住失落,打算退出郵箱時,一封新郵件進來了:
【アドレス交換】
奈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