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全員一館集合，開始晨跑。
8:00.晨訓結束，煙千里趕在所有人之前進入沐浴間，五分鐘衝完冷水澡後迅速解決早餐。
8:30.班主任晨會及點名。
8:50.正式開始一天的課程。
第一節是國文課，煙千里的手臂垂在課桌下方，兩個握力器在掌心不斷開合，一邊聽課一邊爭分奪 秒鍛鍊手指力量。
15:00.第六節課下課。
鈴聲剛響，他便拎着包迅速趕往一館進行練習。
防守練習中，煙千里的墊球姿勢標準，腳步也很快，只是缺少經驗以及救球時的決心。
二宮監督看了一會，揮手示意東堂教練：“今天開始，千里君也加入單兵作戰。”
所謂單兵，是指在訓練時，一個人不斷的拋球、吊球、扣球，然後另一個人用盡全力追球，把球接起來，由於接完一球之後又要接另一球，需要大量跑動會非常累。
井闥山排球部每個正選都要進行這種防守練習，作爲自由人的古森元也更是由教練單練，每次結束都是一副快要昇天的樣子。
一館的四個球場同時響起排球與身體的撞擊聲，煙千里站在2號球場上，雙腳一前一後的張開，屈膝，上半身前傾，做好低蹲準備姿勢，眼睛緊盯着神崎照清手裡的球。
幸虧他還在新手保護期，只有一個人給球，不至於像隔壁球場上正被四人圍攻的佐久早那麼慘。
“啪!”
第一個球划着弧線飛向角落。煙千里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穩穩將球墊起。
“好接。”神崎照清敷衍地鼓勵了一下，隨後排球連續不斷地從他掌中拋出，位置與類型變換不定。
排球場區爲18×9米的長方形，一個半場就有81平方米，一個人防守這麼大的範圍可想而知會有多累。
煙千里視線緊盯排球球路，前期還能靠着動態視力與迅速的腳步提前趕往落點，可隨着接二連三的各種吊球，高低球拋過來，持續的衝刺與接球讓體力消耗飛快，很快他就不得不開始翻滾魚躍去接球。
六分鐘過去，煙千里的呼吸變得粗重，汗如雨下，喘得不行，粉色的劉海也被汗溼，溼漉漉的貼在額頭臉頰。
“噗通!”
煙千里一個翻滾衝過去，卻接飛了球，他胸口急促地劇烈起伏起來，望了眼飛出界的排球，乾脆直接趴在了地上。
‘好累…..“站起來!跑起來!”神崎照清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還差四分鐘才結束!”要是沒完成，會被教練罵的。'
煙千里膝蓋發軟，彷彿有千斤重，他用手背抹了把臉，搖搖晃晃地撐起身體，大口喘着粗氣，喉嚨裡也泛起一股鐵鏽腥味。
“呼哈、哈!”他嚥了咽乾澀的口腔，還未緩過氣來，排球在他起身的那一霎便迅速拋向斜對角。
'!神崎照清這個人!'
煙千里喉間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他立馬調整腳步，迅速啓動朝落點處衝過去。
‘來不及了!'
煙千里本能地蹬地，伸直手臂整個身體向前撲過去，還是沒能接起球，沒有他懊惱的時間，下一球馬不停蹄的到了，這一次是扣球。
煙千里就像電視遊戲裡接金幣的小人，左右衝刺全場跑來滾去，汗水灑滿了整個半場，隨即又被他自己在地上打滾時用衣服擦得乾乾淨淨。
當聽到代表結束的哨聲終於響起時，他再也堅持不住，眼前一黑跪倒在地，胸口“咚咚咚”跳得飛快，心臟簡直馬上就要自己挖個洞鑽出來了!
一股強烈的作嘔慾望涌起，與此同時，場邊旁觀的東堂教練連忙招呼澤井美咲把塑料桶遞過去。煙千里接過小桶，手指緊緊抓住塑料桶邊緣，整張臉都埋進了桶裡：
“嘔!”
他控制不住地吐了出來。
‘好痛苦!短短十分鐘比扣一天球還累。'
汗水混雜着生理性淚水糊了一臉，甚至臉上可能還會有鼻涕或者是嘔吐物的殘渣。想到這裡，煙千里遲遲不好意思擡起頭。
見狀，澤井美咲立馬貼心地遞過來熱毛巾和水。
“謝謝。”他悶悶地道謝，原本清亮冷淡的嗓音變得暗啞，像是沙礫在紙上摩擦。
真是太感謝你了!澤井同學!'
煙千里背對着衆人將毛巾蓋在臉上，仔細擦乾淨臉蛋，隨後含了口水漱口，吐進桶裡。
剛嘔吐完最好不要馬上喝水，至於爲什麼?他忘了。
好在狼狽的不只他一人，左邊場地的佐久早聖臣此時像個屍體一樣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就連古森元也抓着他的腳將他拖離球場也沒力氣發出反抗，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徹底失去了高光。
而右邊場地的千草白石早已經熟練地抱起塑料桶吐過一輪了，現在正攤在地上，有氣無力地抱怨：“爲什麼、我一個副攻、也、也要做、極限防守訓練啊?”
飯綱掌一邊把人往場外拖一邊吐槽：“救球的時候可不分位置啊。”。
煙千里實在站不起來了，可一想到躺在球場上就會像那兩人一樣，如同拖垃圾一般被拖走，他就硬生生擠出了力氣，往前一趴，蛄蛹着爬離出球場。
這種練習竟然每天都要做?!'
想到這裡，煙千里胸口不由再次泛起嘔意。
他寧願發上十分鐘，不，一小時的球也不想做這個啊!
煙千里奄奄一息地和千草白石佐久早排排躺在場館邊緣，活像三條被衝上岸的脫水水母。
東堂教練走過來，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腿，無框眼鏡後的神情嚴肅：“肌肉量完全不夠啊，千里君。”
‘我知道啦，可是肌肉真的很難練我又有什麼辦法。’煙千里蔫蔫地暗自腹誹。
“多補充蛋白質，按照給你的菜單去食堂買飯，多吃一點。”
“是。”煙千里乖巧答應。
因爲他還在生長期，所以不必像佐久早那樣還要去館內的健身房進行器械鍛鍊，據說對方的增肌計劃表裡，要先做幾天力量儲備，然後進行爆發力訓練。
表裡面各種負重深蹲、弓步蹲、六角槓硬拉、火箭推、負重仰臥。聽着就讓人渾身發軟，肌肉痠痛。
距離關東大賽還有十幾天，除了日常訓練，3v3、6v6對戰外，每週六二宮監督都會組織一場練習賽。
大家在日常練習和比賽中逐漸磨合出來默契，然而飯綱掌在前排的攻擊力始終達不到二宮監督理想中的水準。
煙千里餘光瞥向正低頭聽訓的隊長，二宮監督神色溫和，似乎並沒有用什麼重話去斥責他，卻比責罵還要令人在意。
等飯綱掌鞠躬離開二宮監督視線後，煙千里慢吞吞走了過去，琥珀色的眼睛瞅着正心不在焉喝水的隊長，小聲開口問：“試試快攻，怎麼樣?”
飯綱掌被背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
“咳咳咳!”他猝不及防被嗆到，咳嗽了好一會才緩過來，眉毛微微擰起，神色不解：“我們不是一直在打快攻?”
煙千里搖搖頭：“大神同學，那種快攻。”
‘哦，那種不帶腦子的閃電快攻啊。'
飯綱掌反應過來，上嘴脣略微苦惱的撅起：“我的揮臂速度可沒有大神快。”
“沒關係，交給我。”煙千里伸出食指左右搖晃，語氣篤定，“飯綱前輩，全力揮，多試幾次，球會出現。”
飯綱掌愣住了，他眼神上下仔細打量這個後輩，確認對方是認真的後，小聲嘟囔：“你還真敢說啊。”
“什麼?”煙千里沒太聽清。
“沒什麼。”飯綱掌溫熱乾燥的手掌落在粉色頭頂揉了揉，朗聲笑道，“那我在前排時就交給千里啦。”
“是!”煙千里眼睛亮晶晶的。
交給我吧!飯綱前輩，一定會讓你扣出能夠得分的球!'
忙碌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13號就到了。
和煙容仙新男友見面的餐館位於惠比壽花園的一座洋樓，名字叫蘿蔔唱，必須穿正裝纔可以進去。
煙千里換上一件白底黑邊小禮裙，和同樣穿着正裝的煙容仙下樓，坐上了對方派來接人的高級轎車。
月島離澀谷有些距離，煙千里靠在後座，望着窗外飛速掠過的車流出神。
佐久早家住在代官山附近，不用二十分鐘就能走到惠比壽，所以兩人約好等煙千里這邊吃完晚飯後，他再出門。
他的外套也裝進了紙袋，到時候直接還他就完事。但是……不太想這個樣子出現在佐久早面前。
煙千里垂下視線，瞄了眼自己從腳精緻到頭髮絲的穿着打扮。
沒多久，兩人就到達目的地，一個高挑纖瘦的青年剛好同時從另一輛車內走出，他穿着一身看着就很昂貴的合體西裝，淺棕髮色，略微過長的三七分劉海髮尾微卷，面容俊美，舉止優雅，看上去成熟又貴氣。
和彌鹿貓完全不同的類型。
“容仙小姐，千里君，很榮幸能得到與你們共餐的機會。”荻原一颯微微欠身，嘴角噙着恰到好處的微笑。
蘿蔔唱二樓是米其林三星，晚餐上了將近十輪菜，煙千里個人覺得湯像嘔吐物，主菜味道一般，龍蝦凍勉勉強強，不過她還是吃完了。
大概是最近瘋狂塞飯把胃撐大不少，煙千里覺得自己只有五分飽，不過麪包車和甜品車裡的食物可以任意吃，她默默吃着好吃到掉眼淚的甜品，聽兩個大人談笑風生。
由於稍後是荻原一颯開車送她們回家，所以只有煙容仙喝了酒，走出餐廳時她的臉上已經染上一片緋色，眼波流轉間帶上朦朧醉意。
荻原一颯手臂穩穩託着她，對煙千里露出得體微笑：“容仙已經和我說過了，千里君去吧，我們在車上等你。”
“嗯，謝謝。”煙千里點點頭，看着自己媽媽靠在那人肩上，被他小心翼翼地扶進車內，心情複雜。隨即很快搖搖頭，將雜念拋到腦後，趕緊朝外邊小跑而去。
‘佐久早還在等着呢。'
夜風拂過躍動的髮梢，剛轉過拐角，她就看見了站在雕像旁邊的大高個。
一頭標誌性的黑髮自然捲被微風往後吹起，露出漂亮的額頭，白色口罩依舊嚴嚴實實地遮擋住大半張臉，佐久早穿着一身黑底水綠邊的運動套裝，拉鍊一絲不苟地拉到了頂端。
‘果然!'
煙千里就知道佐久早肯定是運動服配口罩，他的私服翻來覆去全部是那幾套顏色不同，款式沒有差別的運動套裝。
她加快腳步朝前走去，佐久早察覺到了動靜往這邊看來。夜色中，兩人隔着幾步的距離對視了幾秒，煙千里率先開口。
“給，佐久早的、衣服。”她遞過去紙袋，語氣停頓自然，像是普通的口癖，“謝謝啦。”
佐久早伸出雙手準備接過，因爲這個動作而拉近的距離將她看得更加清楚了，一時沒注意，他沒抓住紙袋的提繩。
煙千里也在同時鬆開了手，紙袋眼看就要掉落，衣物也要撒出來弄髒。
兩人不約而同伸手去抓，煙千里動作更快，先一步抓住紙袋繩子，落後一步的佐久早徑直握住了她攥緊的拳頭。
好小。'
好大。'
佐久早很高，手掌也大，此刻完全包裹着了她的拳頭，畢竟他連排球都能滿滿包住，更別說是一隻拳頭了。
停頓了片刻，佐久早聖臣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背到身後，低沉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聽上去有點悶悶的。
“抱歉。”
他一本正經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