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時晴發呆,小妖以爲她沒有聽懂,便從狗洞裡鑽了進去,又鑽了回來,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趙時晴苦笑,如果她再年輕十歲,說不定就能鑽過去了,可惜現在的她,不行了。
“妖啊,咱們再找找吧。”
小妖鄙視地看她一眼,轉身走了。
好在這一次,小妖很快便回來了,這一次,小妖有十分的把握能把趙時晴帶進去,如果她還是進不去,小妖決定接下來的一個月都不理她了,太笨了,笨得連貓都看不過去了。
寶慶侯府的這座莊子,因爲與皇莊一牆之隔,所以從被賜下之後,便沒有大修土木,總不能修得比皇莊還要好吧。
而莊子外面,也就是趙時晴腳下的這片地方,其實還是屬於皇莊的。
因此,寶慶侯府便沒有砍伐莊子外面的樹木,因爲這些樹木屬於皇莊,小妖找到的這處,便是兩棵並排而生的參天大樹。
小妖飛快地爬到樹上,輕輕一躍,便跳進了寶慶侯府的莊子裡。
趙時晴對江漢說道:“你們在這邊放哨,我們去去就來。”
江漢想要跟着,趙時晴搖搖頭,這種情況下,女子的身份更加方便。
她和凌波爬到樹上,從這裡望過去,莊子便一覽無餘。
雖然這裡也叫莊子,可是既沒有田地,又沒有佃戶,和紫藤山莊一樣,這裡就是一座園子,只是佔地僅是紫藤山莊的一半。
小妖在下面捉着自己的尾巴轉圈圈,主人太磨磯了,還不如她的尾巴好玩呢。
趙時晴和凌波確定四下無人後,便一躍而下。
兩人剛剛站定,便看到朝着她們飛過來的小乖。
小乖低鳴一聲,讓趙時晴和凌波跟着它走。
小乖居高臨下,看得更加清楚,它帶領趙時晴專找沒人的地方走,七拐八彎,片刻之後,兩人一鳥一貓便來到一個偏僻的院落。
這個院落是在莊子的西南角,院子外面站着兩個一看就不好惹的粗使婆子。
小乖告訴趙時晴,這兩個人是從京城的侯府裡來的。
小乖會數數,趙時晴教過的,不過也只教到四,超過四個,一律按四計數。
所以現在小乖告訴趙時晴,裡面有四個人時,趙時晴就知道,裡面的人最少有四個,很可能比四個更多。
小乖確定附近沒有其他人類,趙時晴便讓小妖打先鋒。
那兩個婆子守在門口,雖然沒有進去,可是也能猜到屋子裡會發生什麼,兩人壓低聲音小聲八卦。
“也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倒黴閨女,唉,對了,老夫人要下死手,該不會是這位懷上了吧。”
“肯定不是,如果懷上也就是一碗藥的事,哪裡用的着出動牛嬤嬤。咦,那隻貓玩的是什麼?”
兩人齊齊看過去,只見不遠處,一隻貓正在蹦蹦跳跳玩着一個小球。
莊子裡有貓並不稀奇,竈間和庫房裡的老鼠都要靠貓來捉呢,皇莊裡和隔壁定國公府的莊子裡也有貓,有的就是野貓,只要不偷東西吃,莊子裡的人不會驅趕。
因此,在這裡看到一隻貓並不稀奇,稀奇的是這隻貓玩的那隻球。
兩個婆子在侯府裡待了二十多年,對於那些好東西,即使沒有摸過,她們也見過。
那隻貓正在玩的不是球,而是一顆珠子,一顆桂圓大小的珠子!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貪婪。
這顆珠子十有八九,是哪位貴人掉落的。
這一片的莊子裡,出出進進的可都是貴人。
若這珠子出現在京城的侯府裡,兩個婆子即使撿到也不敢據爲己有。
可這裡不是,這裡是莊子啊。
把這顆珠子拿到當鋪死當,兩人平分
兩人交換眼色,朝着那隻貓跑了過去!
她們眼裡只有那隻貓和那顆珠子,絲毫沒有察覺,在她們背後,有兩道苗條的身影閃進了院子。
眼看那顆珠子觸手可及,卻見那隻貓忽然躍起,一個飛踹,將那顆珠子遠遠地踢了出去。
接着,那隻貓便飛身躍到樹上,消失不見。
院子裡靠牆堆放着一些舊傢俱和一捆捆的乾柴,顯然,這裡是個柴院。
忽然,小乖忽然俯衝下來:【後面有人在挖坑。】
小乖這孩子吧,沒少跑到墳地亂葬崗這種地方去玩,因此,它對挖坑很敏感。
趙時晴四下看看,小乖說的後面,應是屋後。
小妖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把叼在嘴裡的珠子交給凌波,讓凌波替她收好,這是她的玩具,是趙雲暖送給她的。
趙時晴用腳尖蹭蹭她:“去後面看看。”
小妖答應,一貓當先竄了出去,很快便回來:【那人挖了好大的坑啊。】
這時,有女子說話的聲音傳入耳中,接着,門從裡面打開,有人走了出來。
趙時晴和凌波藏在舊櫃子後面,見從屋裡出來的是個侍衛打扮的男人,他的肩上扛着一捆草蓆,看那草蓆的長短大小,十有八九里面是一具屍體。
他繞到屋後,片刻之後,連同剛剛在挖坑的一名侍衛,兩個人一起回來,顯然,那具屍體已經埋了。
兩人進屋,過了一會兒,屋裡又走出幾個人來,爲首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婦人,這位老婦應該就是剛剛那兩個婆子口中的牛嬤嬤。
跟在牛嬤嬤身後的是兩個年輕媳婦,其中一個和她有幾分相似,可能是她的女兒。
果然讓趙時晴猜對了,小乖口中的四個人,其實是五個。
她根據從小乖那裡得到的信息迅速理清思路。
最近這幾天朱玉沒有回府,他一直都在這座莊子裡。
然後,他忽然回府去見魏老夫人,之後魏老夫人便派了牛嬤嬤來到莊子裡。
牛嬤嬤是奉命來給朱玉收拾爛攤子的。
這種事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牛嬤嬤顯然是魏老夫人信任的心腹,而跟着牛嬤嬤一起來的兩個年輕媳婦,其中一個是她的女兒,而另一個,即使不是她的兒媳,也是與她有親密關係的人。
這兩名侍衛想來也是值得信任的人。
而他們專程來莊子處理的那個爛攤子,就是剛剛被埋葬的那具屍體。
這裡的左鄰是定國公府的莊子,右舍是皇莊,出了莊子便是皇莊的地盤,所以想要處理屍體並不方便,這也是他們把屍體埋在這座柴院的原因。
趙時晴理清思路,牛嬤嬤一行也已經出了院子,那兩個婆子沒有找到那顆珠子,正在咬牙切齒罵那隻妨礙她們發財的貓,看到牛嬤嬤,連忙噤聲,像兩隻縮頭鵪鶉一樣跟在牛嬤嬤身後離開了莊子。
他們走後,趙時晴便去了埋屍體的地方,見那裡已經清理乾淨,青磚被重新鋪好,上面堆放着幾張破舊桌椅,如果不仔細去看,壓根看不出地面的青磚有掀動過的痕跡。
“二小姐,咱們要把屍體挖出來看看嗎?”凌波問道。
趙時晴搖搖頭:“不用了,走吧。”
知道這裡埋着一具屍體就可以了,趙時晴不懂驗屍,她對屍體也沒有興趣。
兩人在小乖的高空指揮下,原路返回,與江漢匯合,一起回京城。
進城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一隊人馬,爲首之人是個英姿勃勃的少年,二十出頭的年紀,古銅色的皮膚,他穿一襲玄青色箭袖,束髮金冠上有一顆比小妖的玩具還要大的珠子。
他身後的一隊人馬,衣飾不同,像是兩撥人混在一起,一撥像是家丁,另一撥則像是某個衙門裡的人。
趙時晴問江漢:“你可見過爲首那位公子?”
江漢搖頭,他雖是第三次來京城,可其實去過的地方、見過的人全都少得可憐。
如趙時晴她們這樣進城的人都在排隊,而那位箭袖公子和他的人馬,卻是長軀直入。
這時,趙時晴聽到有人抱怨:“看看吧,咱們還在苦哈哈排隊,人家卻能直接進去,人與人就是這樣不同。”
另一人說道:“有啥可抱怨的,人家老祖宗把太祖藏在牛羣裡時,你家老祖宗在幹啥?”
那人不服:“你也說了那是他的老祖宗,又不是他。”
另一人:“燕大俠雖然沒能像先祖一樣上陣殺敵,可是經他手抓獲的兇犯幾隻手都數不過來,你沒見燕大俠風塵僕僕,行色匆匆嗎?他一定是出城辦案去了,怎麼,人家辛苦辦案回來,還要給你讓路,讓你先行?你的臉有這麼大嗎?”
此言一出,周圍排隊的人全都笑了,那人雖還不服,可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
趙時晴恍然大悟,原來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燕大俠啊。
上一個替趙廷暄管教伴讀的,就是這位燕大俠。
趙時晴早聞燕大俠大名,還以爲會是一個粗豪的虯髯大漢,沒想到人家不但沒有虯髯,而且看上去還有幾分姿色。
是的,趙二小姐是個好顏色的,無論男女,無論走獸飛禽,都是先看有沒有姿色。
待到趙時晴等人進城時,燕大俠一行早已不見了蹤影。
趙時晴想起昨天泥鰍說過的那件事,燕大俠帶人出京,是因爲衛國公府一位遠嫁多年的老姑太太死在定安府,而她的孫女失蹤了。
定安府?
孫女?
趙時晴心中一動,定安府其實距離京城並不遠,距離寶慶侯府的那處莊子更近。
而那朱玉,劣跡斑斑,他不僅貪花好色,而且還變態殘暴,他連親堂妹都能禍害,把他和禽獸相比,都是侮辱了禽獸。
剛剛趙時晴沒在燕大俠的隨行隊伍裡看到女子,排除把那位表小姐先送回京城的可能,那麼就只有一個答案——
表小姐沒有找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趙時晴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那位失蹤了的表小姐,與埋在寶慶侯府莊子裡的那具屍體,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趙時晴想到這裡,便催馬向衛國公府而去。
衛國公府與樑王府是遠親,趙時晴來到京城後雖然因爲種種原因不能登門拜訪,可是也提前打聽到衛國公府的地址,因此,她沒費力氣便找到了衛國公府。
可是問過門子才知道,燕大俠沒有回府,衛國公府的人不知道他已經回京。
“走,去刑部!”
趙時晴一聲令下,幾人便又往刑部而去。
他們還沒到刑部門口,便看到一個人正從刑部出來,那人一襲玄青色箭袖,正是燕大俠!
趙時晴微微眯起眼睛,她從小妖的布袋子裡摸出一支她師父自制的炭筆和一本小簿子,她從簿子上撕下一張紙,用炭筆在上面寫了兩行字。
她把寫好字的紙折成方勝,打個呼哨,小乖聞聲飛了過來,趙時晴把方勝交給它,摸摸它的腦袋:“交給那個頭上有顆珠子的傢伙。”
而此時的燕俠,已經翻身上馬,朝着與趙時晴相反的方向走了。
此處是皇城,皇城不能縱馬,所以小乖很快便追了上來,當它從燕俠頭頂飛過的時候,將那個方勝扔了下來。
燕俠下意識地伸手,將方勝夾在手中,再擡頭,那隻鷹已經飛走了。
燕俠沒有遲疑,他勒住繮繩,將馬停在路邊。
他拆開方勝,看到上面的字,他猛的一怔,回頭去看,身後只有他的侍衛。
這麼隱密的事,這人是如何知曉的,還有,這人竟然讓鷹來送信,燕俠見過信鴿,還是第一次見到信鷹。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紙上的內容。
寶慶侯府城外莊子的柴院中,今天剛剛埋進一具屍體,那具屍體是他的表妹.
燕俠並沒有見過這位遠房表妹,但是他卻知道,老姑太太之所以會帶表妹進京,是奔着親上加親來的。
而他,就是老姑太太心目中的孫女婿。
聽聞那位表小姐溫柔嫺靜,國公夫人還是有幾分期待的,自家兒子是個一點就着的性子,就該有個溫柔嫺靜的妻子時常勸勸他,免得他一時衝動闖下禍事。
燕俠對此既不向往也不反對。
好男兒志在四方,燕大俠更是以除暴安良爲己任,他對兒女情長沒有興趣,可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他也不會反對父母爲他操心親事,身爲衛國公府世子,成家和立業都是他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