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聽到林森的死訊,趙時晴吃了一驚。
她甚至懷疑這事是不是她夢遊的時候乾的。
結論是不可能。
首先,她沒有夢遊的毛病;其次,林森關在大理寺的牢房裡,單憑她一己之力,她還沒有本事到大理寺牢房裡殺人。
不過,她也的確沒想讓林森好過。
只是,就這麼讓這人死了,真是便宜了這個渣男。
“林森是怎麼死的?”趙時晴好奇。
給她帶來消息的是趙廷珞,這下子趙時晴算是知道了,小珞珞的生意已經從後宮做到了六部五寺。
趙廷珞笑眯眯:“姐,這消息值五十兩銀子呢。”
趙時晴.
趙廷珞從趙時晴眼中看到了殺意,他縮縮脖子,連忙說道:“但你是我姐,我哪能收錢呢,就是吧,我還要靠這消息賺錢,所以.”
趙時晴懂。
“放心,絕不外傳。”
趙廷珞清清嗓子:“林森那天被打了四十大板,雖然僥倖未死,但是傷得很重,奄奄一息,大理寺給他找了大夫醫治,他身體底子不錯,這幾日已經見好,他父母已經判了,而聖上至今沒有收回賜婚的旨意,所以他現在還是慧心公主的準駙馬,大理寺便準備放他出來。
他在獄中有些日子了,又受過重傷,又髒又臭,既然要出去了,自是要拾掇拾掇,畢竟是準駙馬啊。
那日獄卒送來一盆清水,這是給他洗臉用的。
可是誰也沒想到,他竟然一頭扎進盆裡,活活淹死了。”
趙時晴:洗臉淹死?
現在已經這麼喪心病狂了嗎?
咱就不能找個更好的理由嗎?
見她的嘴巴越張越大,趙廷珞嘻嘻一笑:“這也就是騙騙傻子,沒人信對吧?
不過,大理寺派人去捉拿那日當值的兩名獄卒,可是卻晚了一步,那兩人一個上吊,一個服毒,都死了。
大理寺明知是被人算計了,可是無憑無據,林森又是死在大理寺的牢房裡,說起來還是大理寺監管不嚴。
所以現在大理寺給出的死因是他杖傷惡化,不治身亡。”
趙時晴鬆了口氣,原來大理寺也不傻啊,知道這是謀殺,只是死無對證而已。
她又想起小珞珞剛剛說的話:“你剛剛說這個消息值五十兩,這是便宜還是貴?”
她不懂行情。
趙廷珞笑道:“算中等偏下吧,畢竟他身份不高,雖然有個準駙馬的名頭,可畢竟還不是駙馬。”
“京城有專門收消息的人?”趙時晴又問。
趙廷珞點頭:“是啊,好多收消息的,最大的是風雨閣,還有一些茶樓也收消息。”
趙時晴一臉羨慕:“小珞珞,你是不是賺了很多錢?”
趙廷珞挺挺小胸脯:“還行吧,要不是不想給王府省錢,我足能養活自己,還能讓我娘和我弟吃香喝辣。”
趙時晴無限感慨,大家都是姓趙的,怎麼差距這麼大呢,她直到來了京城,才知道原來那些雜七雜八的消息都能換錢。
“樑王府的消息能賣錢嗎?”趙時晴眼裡都是星星。
“當然能了,你想賣誰的消息,樑王還是大郡主?”趙廷珞興奮地搓手手,蚊子再少也是肉,他不在意賺差價。
趙時晴:“趙廷暄的消息呢,值多少?”
趙廷珞頓時泄氣了:“趙二公子不值錢,怕是連五兩都賣不出來。”
“五兩都不值嗎?我還以爲至少能賣一百兩呢。”趙時晴嘆了口氣,果然錢不是那麼好賺的。
二哥啊,你也太不值錢了。
遠在樑地的趙廷暄連打幾個噴嚏。
林森的死訊傳出來時,果然就如趙廷珞所說,是傷勢惡化,醫治無效。
百姓們議論紛紛,看向登聞鼓的目光更加畏懼。
短短几個月裡,登聞鼓下便已經有了兩條亡魂。
先有知府老母,後有林森這位準駙馬,下一個死的不知是誰。
所以沒事還是不要去敲登聞鼓了,那四十大板,真的能夠打死人。
不過很快,林森是洗臉淹死的消息也傳了出來,滿城譁然,大多數人都不相信,不過也有智者,覺得越是不可思議的事,反而越是真的。
羅麗瓊拿回了羅家的家產,雖然這些年被林家用去了很多,但是既然判林家賠償,那麼砸鍋賣鐵也要還上。
林森死後,林家這一房便徹底沒人了。
由族裡出面,變賣了林家的家產,六成用來還給羅家,餘下四成歸了族裡。
林氏族裡白得一筆大財,族中上下都很高興,高興得連給林家三口收屍的事也給忘了,最後還是衙門委託義莊,收殮了三人的屍體。
羅麗瓊接回了兩個孩子,卻沒有急着回老家,而是在京城住了下來。
若是以前,她定是會回到老家去的,可是來了一趟京城,她長了見識,也明白了很多事。
在她老家,如她這樣沒有婆家,卻帶着兩個孩子的女子,是沒有生存空間的。
不是被鄰里欺負,就是被那些親戚們殘食。
而在京城卻不同,雖然鄰里之間也會有各種閒話,但也只是說說而已,不想聽就關上門不聽,或者直接罵回去,再或者,去衙門申請女戶。
羅麗瓊不缺銀子,王大順雖然死了,但是其他人還在,這些人以前被林家辭退了,現在得知羅麗瓊接管家業,便紛紛回來,重起爐竈。
這些人不但經驗豐富,而且對羅父懷有感恩之心,因此,羅麗瓊只要不被人騙財騙色,她和兩個孩子就能衣食無憂。
不過羅麗瓊有兒子,不能申立女戶,但是她也不太在意。
剛好泥鰍家的那條衚衕裡有一戶人家要賣房子,泥鰍出面張羅,羅麗瓊將那宅子買了下來。
那裡離甜井衚衕很近,從此以後,甜井衚衕裡又多了一大二小蹭飯的。
這陣子蕭真很忙,趙時晴已經連續十天沒有看到他了,正當她決定放蕭真自由的時候,蕭真忽然出現在她面前。
那日她和她的小夥伴們正在街上閒逛,忽然聽到有人喊她,擡頭一看,便看到了江平。
江平伸手指了指,趙時晴便鬼使神差上了樓,小夥伴們見了,便也跟着一哄而上。
蕭真獨自坐在雅間裡,顯然在此之前,這間屋子裡還有其他人。
看到蕭真,衆人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泥鰍:“要不咱們再開一間?”
大家齊齊點頭,又不是沒有其他雅間,誰願意在這裡惹人閒啊。 見大家全都走了,趙時晴這纔在蕭真對面坐下來。
“這些日子你去哪兒了?”
蕭真忙道:“關於山門的一些事,我去了陳州府,昨天剛剛回來。”
趙時晴心中一動,問道:“這次又是滅門?”
蕭真搖搖頭:“這次他們沒犯案子,是我得知了一件事。”
“什麼事?”趙時晴隱隱感覺,這一定是一件令蕭真非常震驚的事。
“山門的創使人是前朝的哀帝。”蕭真說道。
趙時晴吃了一驚,她一直以爲山門原身就是江湖上的一個殺手組織,後來被永嘉帝所用,成了他手裡的刀。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山門竟然和前朝最後一位皇帝有關係。
蕭真說道:“前朝哀帝自盡之前,把一位在襁褓中的小皇子封爲太子,並且託付給他的十八暗衛。
這些暗衛不屬於金吾衛,也不屬於錦衣衛,他們代代相傳,效忠歷代皇帝,除了皇帝,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
趙時晴一怔,做爲宗室,她自是知道前朝哀帝自盡的事。
太祖攻入京城,哀帝見大勢已去,登上皇宮裡最高的山月樓,自焚而亡。
“我想起來了,太祖年間曾經抓到過一位自稱前朝太子的人,後來由哀帝宮中的舊人以及宗室遺老確認此人是騙子,後來這個人是當街斬殺。難道這個人不是騙子,他真的是哀帝之子?”
蕭真搖搖頭:“這人確實是假的,但他也確實是前朝太子的替身,那位太子有好幾個替身,這人只是其中之一。”
趙時晴想到什麼,目光炯炯看着蕭真:“你剛剛說山門是哀帝所創,難道是那些暗衛?”
“對,就是那些暗衛,哀帝死後,十八暗衛帶着小太子離開京城,從此消失無蹤。
而事實是他們雖然隱入民間,卻遵守哀帝的遺旨,創建了山門。
他們創建山門的初衷是爲小太子招兵買馬,意圖復僻。
然而那時太祖英明,深得民心,開國元勳都還健在,正是大雍最興盛的時候。
他們想扶植小太子登基,既無天時地利,更無人和。
他們能做的,只有豢養殺手,謀害朝廷大員,他們也試圖進宮行刺太祖皇帝,然而全都失敗了。
小太子臨終之時,命令山門繼承遺志,不忘初心。”
趙時晴越聽越疑惑,問道:“小太子有後代嗎?”
“有,小太子雖然一生鬱郁,但卻不影響他傳宗接代,他膝下有三子,長子身份最高,號稱山爺,次子石爺掌管前山,小兒子樹爺則掌管後山。”
趙時晴差點驚掉下巴。
她當然知道山門爲分前山後山,山爺是老大,下面便是石爺和樹爺。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原來這三位爺的初始都是前朝的皇孫。
“一直是這樣?山爺、石爺和樹爺,一直是由小太子的後代擔任?”趙時晴問道。
蕭真苦笑:“對,一直是,可笑吧?那位自作聰明,居然收編山門。”
“那你覺得,那位知不知道山門的來歷?”趙時晴又問。
蕭真搖頭:“肯定不知道。”
如果永嘉帝知道山門的由來,那麼前世他就不會一無所知。
趙時晴又問:“那現在的情況,不是錦衣衛接管山門,而是山門利用錦衣衛一步步往那位身邊靠近?
對了,小太子是隻生了三個兒子,所以設立了三個職位,後代子孫不會也是每代只生三個兒子吧,如果生得多了,這也不夠分吧。”
蕭真微笑:“你猜得沒錯,所以後來出了一件事。
歷來山、石、樹這三個位置,分別由三個房頭各出一人。
因此,山爺那一支一直都是老大,兒孫中難免良莠不齊,做過幾件荒唐事,另外兩個房頭氣不過,活兒都是他們乾的,憑什麼大房不勞而獲?
於是這兩個房頭聯起手來,將山爺那一支斬殺殆盡,只有一個女孩僥倖未死。”
趙時晴倒吸一口涼氣,這些人最常用的就是滅門,沒想到他們狠起來連自己人都不放過,二房三房聯手滅了長房。
“後來呢,你一定查到後來的事了,那個女孩子逃出來了,長大了嗎?還有山門,長房團滅,後來的山爺由誰擔任?”
蕭真微笑:“我先回答你的最後一個問題。從那一代開始,山爺便由二房三房輪流擔任,五年一換,現在的山爺出自三房。”
趙時晴抽抽嘴角,果然是皇室血脈,最擅長的就是同室操戈。
“我現在要說的就是那個女孩子,事發之時,她沒在家,而是悄悄溜出去,和情郎幽會,因此逃過一劫。”蕭真說道。
趙時晴沒有打斷他的話,繼續聽他說下去。
“那個女孩子雖然活下來,可卻變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女。
她的情郎對她不離不棄,並且不顧父親的反對,與她私訂終身。
他們夫妻來京城,希望公爹能夠認可這門親事。
那女孩子的公爹孤傲古板,不但不承認這門親事,還將他們趕出家門,更是告訴兒子,除非他休妻,否則永遠也不能使用祖傳的醫術。
夫妻二人離開京城,在一個小縣城裡生活,男人在藥鋪裡找到一個撿藥材的差事,女子則在家裡操持家務,雖然清苦,卻相親相愛。
後來,他們生了一個兒子。
可是好景不長,就在兒子兩歲那年,妻子的行蹤還是暴露了。
妻子自幼在山門長大,熟知山門的一貫作風,知道自己一日不死,那些人就不會善罷甘休。
她主動勾引了一個男人,惹得丈夫動怒,兩人大吵一通之後,她與那男人私奔,並且暴露在山門的視野中。
不久,丈夫找到了兩人的屍體,也明白了妻子的苦心。
他暗中託人把惟一的兒子送到京城,交給自己的父親。
把兒子送走後,他便殉情,追隨妻子而去。”
趙時晴聽得目瞪口呆,她抹一把臉上不存在的淚水:“感天動地啊,太感人了,嗚嗚嗚,好感動。”
蕭真:不給妻子報仇,把兒子丟給老父親,自己去殉情,這有何值得感動的?這是懦弱無能,是逃避責任!
但他不敢說,趙時晴說感動,那就感動吧,反正他是不會肖仿的。
可是下一刻,正在感動的趙時晴忽然一拍大腿:“好巧啊,我也認識一位曾經在京城的老人家,他的兒子媳婦也死了,留下一個小孫子和他相依爲命!你說巧不巧,還有更巧的,你還記得那封信嗎?咱們根據那封信上的地圖去找,找來找去,居然找到了山門在十里鋪的據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