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甄大公子的海運生意也停了,上次那條船靠岸後,暫時沒有出海的打算。
這樣一來,三皇子想入股也沒有機會。
人就是這樣,以前沒有這筆收入時不覺得什麼,可是一旦擁有過,卻又忽然沒有了,頓時便感覺手頭拮据。
可想而知,三皇子現在看到甄大公子,就如餓狗聞到了肉香,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他是幾位皇子當中最缺錢的,他就沒有不缺錢的時候。
皇子的俸祿配不上他的野心,而馮家雖然有權,卻沒有取之不盡的錢財供他使用。
範家有錢,可是範家也不傻,範秋筠沒有名分甚至沒有生下皇孫之前,範家的銀子就還是範家的,和他沒有關係。
甄大公子,就是迄今爲止,三皇子找到的最大的錢袋子!
可是這段時間,甄大公子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三皇子讓人找過他幾次,都沒有找到人。
現在看到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甄大公子,三皇子鬆了口氣,還好還好,這個小海盜沒被仇家剁了,還活着!
他讓人去打聽了,甄五多是條老狐狸,且,最近幾年行蹤不定,連他的兒子們都不知道他去了何處,但是每當他們想搞點小動作時,甄五多的大棒子卻能精準無誤地打到他們頭上。
而甄貴是甄五多最器重的兒子,就連沿海一帶的衙門全都得到口風,給甄貴大開方便之門。
且,傳說甄五多已有讓甄貴做接班人的意向,其他的兒子們爲此咬牙切齒,可是甄貴長居京城,他們的手伸不過來,也不敢伸。
三皇子覺得甄貴就是老天爺給他送過來的,送來的是初出茅廬的甄貴,而非老奸巨滑又殺人如麻的甄五多,他真是老天爺的親兒子!
“甄公子,好久不見,神彩依舊啊!”
甄大公子深施一禮:“草民來得不巧,三爺既然有事出門,草民還是改日再來吧。”
三皇子進宮原本也沒有要緊的事,他是爲了去和範秋筠幽會。
現在範秋筠在喬貴妃宮裡,想什麼時候見面就什麼時候見面,不急於一時。
可是甄大公子,卻是難得一見。
三皇子立刻打消了進宮的念頭,重又回府。
這一次,他接待甄大公子的地方換成了書房。
馮佳荷從孃家回來時,甄大公子已經走了,但是三皇子眼中的愉悅卻是肉眼可見。
馮佳荷忙問:“爺,姓甄的又有生意了嗎?”
三皇子笑着說道:“這個甄貴真是有雙賺錢手,你猜他正在做什麼生意,哈哈哈,他組了一支商隊,從關外販馬,他也是膽子大得沒邊了,換作太祖年間,這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
馮佳荷怔了怔:“那現在呢?”
三皇子說道:“最近這些年,軍隊有了自己的馬場,可以滿足軍馬供給,但是那些馬只供軍中,軍隊以外所需的馬匹便成了搶手貨,尋常也有養馬的,可那些馬也只配用來拉車馭貨,想要一匹神駿的良駒,還是要花大價錢從關外淘換過來。”
馮佳荷明白了:“甄大公子想要做馬匹生意,想拉着三爺一起做?”
三皇子笑道:“他只有錢,可是邊關那邊的路子,可不是隻有錢就能打通的。”
馮佳荷心中一動:“爺,這不會有風險吧,要不我再回孃家問問父親?”
聞言,三皇子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
又是這樣,每次都是這樣,什麼都要去問馮恪,馮恪若是不同意,爺就什麼都不能做!
“那是不是連爺每晚要幾次水,你也要去問你父親?”三皇子嘲諷地說道。
馮佳荷的俏臉一下子紅了,她知道三皇子不高興了。
“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妾身都是爲了爺。”
三皇子伸手將桌上的杯盞全部拂到地上,噼裡啪啦一陣脆響,馮佳荷嚇了一跳,用帕子捂着嘴沒讓自己驚呼出聲。
三皇子聲音冰冷:“行啦,爺也只是說說而已,這種生意,爺不做了,來人,去和甄公子說一聲,讓他找別人去吧。”
說完,他便拂袖而去。
馮佳荷怔怔一刻,丫鬟小聲提醒:“皇子妃,要不奴婢讓人去給府裡帶個話?”
丫鬟口中的“府裡”,不是三皇子府,而是馮府。
馮佳荷剛想說是,腦海裡猛然迴響起剛剛三皇子說的那些話,她搖搖頭:“三爺也只是說說而已,這事怕是成不了,先不要驚動父親了。”
她想了想,對丫鬟說道:“讓人盯着甄大公子,看看他有沒有去找其他人。”
消息很快便傳回來了,甄大公子剛開始哪裡也沒去,倒是三皇子真的派人去見過甄大公子之後,那個司胖子的手下,卻給四皇子府送過帖子,然而,四皇子現在一門心思招待那些來使,帖子送過去便如石沉大海。
而接下來,直到過年,三皇子和甄大公子也沒有過進一步的聯繫。
顯然,這次的生意黃了。
馮佳荷試探了兩次,每次都要對上三皇子的冷臉,馮佳荷有些心虛,對待三皇子更加溫柔小意。
三皇子冷了她幾日,直到從宮裡吃完年夜飯回來,趁着酒意,兩人這才和好如初。
皇子府有皇子府的規矩,大年初一還有很多正事,按照規矩,大年三十晚上是不能行房事的,因此,兩人溫存之後,三皇子還是走了,只留馮佳荷獨守空房。
馮佳荷心中悽苦,她覺得三皇子還是因爲上次的事在怪她。
因此,到了回孃家的日子,馮恪問起三皇子近來在府中見過什麼客人,做了什麼事,她便下意識地瞞了過去,對於甄大公子想和三皇子一起販賣馬匹的事情隻字不提。
馮佳荷做夢也不會知道,三皇子早已派了心腹,跟着江平一起,趕在過年之前奔赴關外。
除夕這晚,趙廷暄進宮參加宮筵,回到王府,他讓人把宮裡賞的點心,連同王府裡廚子做的幾道菜,讓人給趙時晴送了過去,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個大紅包,這是哥哥給小妹的壓歲錢。趙時晴已經提前收到了趙廷晗和趙雲暖的壓歲錢了,而今年比往年還多了一份,嫂嫂孟曉棠單獨給了一份。
這些壓歲錢是孟虎連同年禮一起帶過來的,同時帶來的還有師父的。
次日一早,趙時晴換上新衣裳,給甄五多規規矩矩磕了一個頭:“外公過年好,祝外公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說得像是在祝壽一樣。
小老頭樂得眯起眼睛,把一個沉甸甸的大紅包遞到趙時晴手中,趙時晴回到屋裡打開一看,難怪摸起來這麼厚,一百兩一張的銀票,足足六十張!
六千兩!
她磕了一個頭,就得了六千兩!
趙時晴感動得差點哭了,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她還要給他老人家當孫女,獨一無二的寶貝大孫女!
一大早蕭真也來了,同樣磕頭,蕭真的紅包裡只有一張輕飄飄的十兩銀票。
趙時晴笑得直不起腰。
對於一羣半大孩子而言,過年就是吃吃喝喝,街上的鋪子全都關了,趙時晴已經做好了吃了睡、睡了吃的準備,可是她沒想到,她的一羣新朋友卻找上門來。
除了燕家的幾個,還有祿王府的胸口碎大石兄弟趙廷鋼和趙廷鈺,以及福王府的百事通趙廷珞。
趙時晴問道:“外面的鋪子全都關了,咱們去哪裡玩?”
趙廷鋼一拍胸脯:“跟我走,我帶你們去個好地方。”
趙時晴以爲趙廷鋼帶他們去的一定是祿王府自己的產業,卻沒想到,他竟然把他們帶到了一座破廟,那裡有一羣小叫花子,看到碎大石兄弟,全都規規矩矩站起來:“老大好!”
趙時晴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碎大石兄弟果然沒有讓她失望,他們竟然做了花子頭兒。
碎大石兄弟指着自己帶來的小朋友,對那些小叫花子說道:“這些都是哥,以後他們有事交代你們去做,不許偷懶!”
“好嘞,老大說啥說是啥,咱們都聽老大的!”
於是大家一起湊錢,湊了五十兩銀子交給小叫花子們,不一會兒,他們便擡着幾個大雞籠回來,這些雞,都是和農戶們買來的。
趙時晴吃了一頓風味獨特的叫花雞,好在能和碎大石兄弟一起玩的他們,雖然平時都是錦衣玉食,卻沒有一個嬌氣的,大家席地而坐,一起吃雞,一起吹牛。
趙廷鋼數了數人頭:“咦,小牛子和小狗子去哪兒了,不是和你們說了嗎,過年不要亂跑,我會給你們帶吃的過來。”
小叫花子們紛紛說道:“他倆去給老王頭幹活去了,說好的,老王頭的徒弟回家過年了,讓他們兩個白乾三天活。”
碎大石哥哥趙廷鋼皺眉:“白乾?憑啥給他白乾活?大過年的,這不是欺負小孩嗎?這老王頭是幹啥的,我找他去評理!”
“老王頭就是前面那條街上開生藥鋪子的那個,小牛子和小狗子撿了一個路倒,背到老王頭鋪子裡,老王頭把那人給治活了,他們兩人沒錢付診費,就答應老王頭,給他白乾三天活,不累,就是揀藥材。”
趙廷鋼來了興趣:“路倒?給救活了?那人呢?他不出診金嗎?該不會救了一個比叫花子還窮的吧?”
小叫花子說道:“那倒不是,是個書生,不過他沒錢,咱們把他身上全都摸遍了,連個銅板都沒有,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就是身上的袍子,可這大冷的天,總不能把他的衣裳扒下來換錢吧。”
“那你們就放那人走了?沒跟到他家裡要錢?”碎大石弟弟問道。
小叫花子說道:“別提了,那人雖然給救活了,可是也只是活了而已,現在還躺在牀上呢,老王頭說他死不了,就是傷得太重,一時半刻醒不過來。”
燕家兄弟出身將門,他們比其他人更加敏感。
燕八立刻問道:“傷得太重?你們說的這個路倒,不是餓的凍的,而是受傷了?”
小叫花子不住點頭,指着自己的肚子:“就這兒,一個血窟窿,對了,小牛子和小狗子是在前面那個水坑旁邊發現他的,當時他身上的衣裳全都凍成冰坨子了,我們都覺得他是受傷以後被人扔到冰窟窿裡,他自己又爬上來的。”
衆人的嘴角不約而同全都抽了抽了。
被人捅了刀子,扔進冰窿,自己又爬上來,趕在臨死之前,還被兩個小叫花子給救下了,這人的命可真夠大的。
一直默默啃雞腿的趙廷珞忽然插話問道:“你們沒有去報官?”
小叫花子們相互看看,齊齊搖頭。
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這事還要去報官!
燕八說道:“大過年的,報官也沒人理會,說不定還會延誤治療,沒等到升堂,那人就死透了。”
衆人想想也是,過年期間衙門封印,雖然有值班的衙役,可也就是值班而已,尤其這還是人命案子,就如燕八說的那樣,等到官老爺過來升堂的時候,那人八成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燕十一說道:“要不咱們告訴大哥吧。”
趙時晴好奇:“燕大俠回來了?”
燕十一說道:“昨天半夜回來的,今天一大早就進宮去了,這會兒應該已經回府了。”
趙時晴想到燕俠去查的案子,好奇他查到的結果,可是現在肯定不是詢問的時候,再說,燕家的幾小隻也不一定會知道。
燕八說道:“那咱們一會兒去生藥鋪子裡看看吧,萬一那人是被殺人滅口的,說不定背後還牽連着案子。”
他們可不是普通小孩,他們的大哥是燕俠,所以同一件事,他們的反應和其他人不一樣。
趙時晴也想去看看那個命大的人,而且那人竟然還是一個書生,她見過的書生都是手無縛雞之力,像這樣受了重傷還有強大求生欲的,她當然想要見一見了。
老王頭不是專業的大夫,但是藥鋪開得久了,他也懂了些醫術。
平時小叫花子們有個頭疼腦熱的,就會去找老王頭,老王頭很大方,隨手抓些草藥給他們自己煮來喝,小叫花子們知恩圖報,經常去幫老王頭幹活。
就像這一次,老王頭救了人,雖然那人和他們沒有關係,可他們也心甘情願去幫老王頭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