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日子不好,天公也不作美,上官曉的滿月酒足足拖到快要月底的時候,才定下來。
“說到底也是爹爹重視,怕日子不好對三弟不好。”上官愛看着懷中的上官曉,笑得慈眉善目。
池氏見狀取笑道:“小愛這抱孩子的樣子還真是熟練,以後小愛的孩子一定有福氣。”
聞言,女子眼中的光芒微微一滯,見她擡頭一如既往的笑容:“四姨娘說什麼呢,哪裡就說到孩子了。”
“你啊,如今身份尊貴了,明年有剛好及笄了,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呢。”池氏看着她說的真切,“你也要好好打算打算了。”
上官愛逗着懷中的弟弟,小傢伙似乎是覺得她眼睛漂亮,伸了手摸她的睫毛,咯咯的在笑。
“姨娘說的是,只是眼下咱們也該跟小壽星打扮打扮了。”上官愛還穿着在家中的常服,彷彿今晚的宴會跟她沒什麼關係。
“曉兒不過是個嬰孩,不打緊的,倒是你,難道要這麼素淨去見客麼?”池氏說着揚聲道,“奶孃,把公子抱去餵奶吧。”
奶孃聞言進來,抱了上官曉,小傢伙還朝着上官愛揮着小手笑,只留了她一身奶香。
“曉兒跟你有緣,自生下來連跟琳兒都沒有這樣親的。”池氏說着拉起她的手,走到衣櫃前,打開道,“前兩日老爺命人用打回來的紫貂做了一件大氅,你瞧瞧喜歡麼。”
上官愛聞言,有些驚訝的看過去,衣櫥裡那件紫貂華光異彩,水色極好,紫貂極其稀罕,南山那裡鮮少出沒。她記得今年行獵就只有兩個人獵到了,一個是她大哥,另一個就是慕容衝了。
她記得這兩件都獻給了皇上,只是皇上把其中一件賜給了上官遠峰,說是給小公子的禮物。
“姨娘說什麼呢,爹爹給你做的,轉手就送我可怎麼使得。”
池氏聞言,已經取出披在她的身上:“我不過是個妾室,哪裡能用這樣好的東西,你就不同了,如今這個家裡已經沒有比你再尊貴的女子了。”
“可是……”
“就當做你封了郡主的禮物,若是還不夠,那就再加上你救了我們母子的謝禮。”池氏說着緊緊地握着她的手,“說到底,在這個家裡,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上官愛微微垂着眸子,她能感覺到那雙手握住自己的力量,良久,她微微點了點頭,這或許也是一個讓別人安心的方法。
“主子。”阿緋匆匆進來,一進門就對上了上官愛清澈的眸子。
女子長身玉立,一襲華貴的紫貂襯得她素淨的面容愈發動人。阿緋一下覺得自己的目光逾越了,趕緊低頭道:“好些人送了賀禮到梅園,蓮心請主子回去。”
“知道了。”上官愛聞言,將披風拿下來疊好放在阿緋的手中,“今晚人多,你要寸步不離的跟着四夫人。”
阿緋恭敬的拿着那件披風,上面甚至還殘留着她身上的溫度,聽見她說:“許久不見你似乎長高了?”
阿緋一愣,擡頭看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明明那麼清澈卻依舊叫人看不透。
上官愛看着幾乎和自己平視的男孩,淺淺一笑:“今年春節叫蓮心給你和阿璃都做兩身衣服。”說完便轉身道,“隨我回去一趟,一會兒過來。”
阿緋回過神,朝池氏微微行禮,便抱着那件紫貂跟在了上官愛的身側。
上官愛也朝池氏點頭:“晚上見。”
“晚上見。”
初冬的夜晚,涼風習習,可是卻並不妨礙武平侯府燈火輝煌的宴會。
上官瑢的軟轎在門口停下,阿碧趕忙上前挑了簾子扶她下來。女子挺着大肚子,溫婉素淨的面龐含着幸福的笑容,擡頭看那塊金燦燦的匾額,心中百感交集。
自成親之後,這是她第一次回來。
“瑢兒。”周煜走過來扶住她,“小心腳下。”
“嗯。”
“周太傅周公子周夫人到。”門口的下人唱了一句。
周太傅回頭看了兒子和媳婦一眼,轉身率先進去了。上官瑢含笑走在周煜身側,剛跨進門檻就聽見下人唱道:“慶王殿下到。”
女子的腳步微微一頓,略微側眼就看見了那男子傾長的身影,心中莫名一突。這個男人深不可測,她幾乎能嗅到他身上危險的氣息,而自己的相公……
上官瑢驀然想起那一日在周家花園裡,他們的偶遇。記得他說:“我知道大小姐能嫁給周公子是誰的功勞,也知道她不會做無益的事情。不管你答應了她什麼,都應該記住,周公子纔是你一生的依靠。”
因爲這句話,她什麼也沒敢去做。
“瑢兒。”周煜見她有些出神,關切道:“是不是不舒服?”
上官瑢回過神,淺淺一笑:“我沒事。”擡眼看哪些來來往往的客人,卻猶如一個巨大的漩渦:應該不會有事吧……
她,不是已經是郡主了麼。
侯府,後湖花園。此刻燈火繞湖,景緻迷人,雁王相贈的兩隻孔雀也因爲今日的熱鬧顯得格外開心。
譚氏含笑看着熙熙攘攘的客人,目光越發深沉。
“母親。”上官琪今日一身水紅長裙,雪白的對襟短衣,襯得她愈發清純俏麗,引得年輕的公子哥頻頻回首。
譚氏看見女兒,又復恢復了笑容,輕輕挽住她的手,柔聲道:“不是讓你去梅園麼,怎麼一個人來了?”
上官琪微微咬牙:“女兒去過了,可是那個上官琳在那兒,看見女兒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小愛呢。”
“她在內室梳洗更衣,似乎並不知道我去過。”上官琪微微嘟嘴,撒嬌道:“母親,女兒不服氣,你看看今日的氣派,爹爹也太偏愛她了,她憑什麼。”
譚氏看着自己的女兒,目光卻從未有過的深沉,聽見她用慈愛的聲音說道:“走到今日這一步也是孃親不好,沒有儘早除掉她。不過琪兒放心,你纔是人中龍鳳,其他人都不配。”
上官琪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展顏一笑,依偎着譚氏撒嬌道:“母親最疼女兒了。”
譚氏依舊端莊的笑着,心底卻是寒風陣陣:我不信,這一次你還能逃得掉!
隨着開宴的時間一點點靠近,賓客也漸漸到齊了。
池氏抱着兒子姍姍來遲,譚氏看了一眼她身後的阿緋,微微一笑,親自去迎:“妹妹來啦,哎呀,外面冷可別凍壞了曉兒。”
“不礙事的,讓姐姐費心了。”
“今日你是主角,坐在老爺旁邊吧。”譚氏說着便領着她往主家席走去。
池雨兒聞言一愣,連忙歉聲道:“姐姐怎麼使得,我不過是妾氏。曉兒纔是主角,應該由姐姐抱着。”說着便要把孩子遞給譚氏。
譚氏見狀連忙說道:“這怎麼使得,妹妹莫不是想老爺覺得我容不得妹妹麼?”
“這……我不是這個意思。”
“妹妹就不要推辭了,你抱着曉兒坐在這裡最合適不過了。這事兒我做主,沒有人會嚼舌根的。”
池雨兒還想說什麼,已經被譚氏給按在了座位上。姍姍來遲的柳氏和劉氏見此情形都含笑不語,默默地坐在自己該坐的位置上。
譚氏擡頭環視了一週,賓客差不多都到齊了,上官愛還遲遲未來:“對了,怎麼不見瑁兒。”
池雨兒抱着孩子無奈一笑:“瑁兒似乎跟玥兒一道來,隨他吧。”
“你啊,如今性子也太軟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這樣不在意你也太不像話了。”
還不是因爲你,我們母子纔會早早的分離,以至於如今這樣生分麼。池雨兒心中冷笑,面上卻無奈的垂眸:“算了,來日方長,總會好的。”
“嗯,你能想開也好。”譚氏話音剛落,就聽見中院傳話的聲音。
“五殿下到。”
“四公主到。”
“燕二公子,燕小姐到。”
“柳大人到。”
之前慶王已經先來一步了,如今又來了這些個皇孫公子,僅僅是因爲一個初生嬰孩的滿月酒?當然不是……
“侯爺到,素安郡主到。”
上官愛算是姍姍來遲,披着一件雪白的羊絨披風,長髮間的銀簪鑲嵌着天藍色的琉璃珠子,在燈火下搖曳着清冷的光芒,款款而來的身姿宛若冬日裡的梅花仙子。
“愛兒,隨我坐吧。”上官遠峰略帶驕傲的笑容,落在衆人眼中那麼明顯。
他有驕傲的理由,臣子之女被封爲郡主的,整個大楚王朝只有他的女兒,上官愛一人。那些沒有親眼看見上官愛箭法的人,在聽聞那些神乎其神的傳言之餘,也不得不去想,果真還是因爲她的身體裡也留着慕容氏的血,朝和公主的遺女是不容小覷的。
“是,女兒聽爹的。”上官愛乖巧一笑,跟在上官遠峰的身側,目不斜視,仿若受人矚目是一件及其自然的事情。
“怎麼了?”周煜輕輕握住上官瑢的手,見她一直看着上官愛那桌。
“沒事兒,想不到短短一兩個月,三妹已經是郡主了。”
“她很不簡單。”周煜遙遙的看過去,卻見上官愛正好也看過來,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他得一切。
男子眉心微微一動,率先撇開了眼睛,看着一旁的上官瑢:“我知道你跟郡主的感情不錯,有空回家來坐坐也不錯。”
上官瑢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卻聽他說:“多走動對孩子也好不是麼。”
“嗯。”對於他,她終究不能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