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那晚,上官愛喝了燕允珏白天送來的茶,那茶似乎有凝神的功效,所以她便早早的睡了,並沒有等到上官遠峰他們從宮裡赴宴回來,更加不知道宮宴上發生了什麼。
次日一早,上官愛剛醒,便朦朦朧朧的看見牀邊站了一個人,模模糊糊的算是認出來了。
“阿緋……”輕輕喚了一聲,思緒還不知道停在哪裡呢。
男子應了一聲,單膝跪地道:“主子,我回來了。”他在這裡已經站了大半夜了,誰也不知道他回來了。
一踏進梅園他就迫不及待的來看她,見她睡得還算安穩,便想着在牀前守一會兒,這一守天不知不覺地就亮了。
“回來就好。”女子並不在意的樣子,嚶嚀了一聲,微微側身想要換個姿勢躺着,可是肩上的傷口不太方便,眉頭輕輕一皺。
阿緋見狀,心不由得一緊,連忙上前關心道:“主子是不是傷口不舒服。”
“嗯。”上官愛半睜着眸子,說道:“扶我起來吧。”眉心輕鎖。
阿緋知道她這是還沒醒呢,毫無防備的樣子叫他也不由得淺淺的笑了。依言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女子迷迷糊糊的靠在他的胳膊上。
男子看見她微微散亂的長髮,不禁擡手拂去了她額前鬢角的碎髮,聽見他問:“要不要叫蓮子蓮心他們進來。”
上官愛也不知道聽沒聽見,自顧自的說道:“二哥這次送來的茶不錯,也不知道叫什麼,昨天中秋……”
阿緋站在牀邊,一隻胳膊任由她靠着,安靜的聽着她說話,對方卻忽然沉默了,微微低頭便對上了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
不禁溫柔一笑,又說了一遍:“主子,我回來了。”
上官愛似乎這才聽見,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淺淺:“什麼時候回來的。”
“夜裡,他們還不知道。”
“月色可好?”
“很好。”
女子終於莞爾一笑,問道:“他呢?”
阿飛點了點頭:“也回來了,昨晚還進宮赴宴了。”
上官愛此刻頭腦已經一片清明,聞言鬆開了阿緋的胳膊:“什麼叫進宮赴宴了,難道不是慕容淵派人動的手。”那麼就是夜先了!
女子不禁想起那些傳言,手心也不由得一緊,如此便更加糟糕了。
“是慕容淵派的人。”阿緋卻肯定道,“王爺也知道是他派的人,卻還是執意要去。他說……”
“他說什麼?”上官愛看着他,原本稍稍鬆下來的心,不由得又提了起來。
“他說,他纔不怕他。”
“……”上官愛差點忍不住一個白眼厥過去算了。
“那舒玉傾的傷勢如何了。”
“不礙事了,也已經一起回來了。”阿緋回道,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上官愛沒有注意到,兀自的想着什麼。
阿緋清冷的目光落在牀邊,忽然說道:“主子,阿緋能去殺了伏凌麼。”
女子聞言一愣,擡眸看他:“你都知道了。”
“嗯。”阿緋微微擡眸,看着她的肩膀,那裡還纏着紗布,“是阿緋無能,不能保護主子。”
“你在千里之外,如何能保護我。”上官愛淺淺一笑,“索性沒什麼大礙,至於伏凌……最輕也是要流放了,還愁沒機會殺了他麼。”
“可是……”
“好了,你一路奔波也辛苦了,回屋休息吧。”上官愛淺淺一笑,一雙清澈的眸子看着他,“把蓮子蓮心叫進來吧,你這樣出去恐怕要嚇着他們了。”
阿緋聞言,微微垂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是啊,原本遠在外面的人,一大早的居然從上官愛的房間裡出來,蓮子可不是又要咋咋呼呼的了。
“是。”
上官愛靠在牀上,看着男子轉身出去。想着慕容衝終於是安然回來了,可是一想到他如今暗地裡跟慕容淵已經勢成水火的樣子,又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慕容淵,你當真這麼不相信衝兒的話,當初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的裝大方,給他一方天地,積累了自己的財富和兵馬。
究竟是什麼,讓你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他。
上官愛微微垂着眸子,手心的佛珠又不知不覺的在掌心轉動了,如今,這已然成了她的習慣。
早膳過後,上官愛正在喝藥,是黃仁傑新換的方子。都說良藥苦口利於病,那麼這藥一定是奔着她明天就能好去的……
“公主。”單嵐一進來就看見上官愛的小臉皺成了一團,不由得愣了一下才說道,“侯爺和二老爺來了。”
話音剛落,上官愛就看見上官遠峰和上官遠嵩一前一後的進來了,連忙放下藥碗,起身道:“爹爹,二叔。”小臉還是皺的。
上官遠峰大步而來,見她如此,不由得問道:“這藥有這麼苦麼。”
女子點點頭,一旁的蓮子連忙拿了梅子放進她嘴裡,辛姑姑給她倒了茶。
“苦一點好,良藥苦口嘛。”上官遠嵩自顧自的坐下道,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
“……二叔說的對。”上官愛如牛飲水的喝了一整杯,含着的梅子才漸漸地覺出了味道,“爹爹和二叔過來,是不是有什麼吩咐。”
“昨日晚宴……”上官遠峰一撩袍子坐下,斟酌道,“雁王回來了,想必阿緋也已經告訴你了,他沒事。”
上官愛聞言,嘴角的笑意淺淺,覺得嘴裡的梅子漸漸地甜了。
“聽說是一位神醫半先生給他治好的。”上官遠嵩冷不丁的說道。
上官愛一愣,心思急轉,果真聽見上官遠峰說道:“那個半先生是之前一直跟着你的那個人麼。”
“是。”上官愛微微垂眸,嚼着嘴裡的梅子,覺得有點兒酸,“父親,那本本來就是雁王府的管家,他怕我在外巡防再遇到什麼意外,纔將此人安排在我身邊……是女兒隱瞞了父親。想必此人是在北郊軍營的時候聽說雁王受傷了,才匆匆離去的。”
“哼。”上官遠峰輕哼一聲,卻不像是生氣,“我就知道跟那小子脫不了關係。”
“是女兒不好。”上官愛嚼着梅子,態度很是良好。
上官遠嵩一雙鷹眸深深地看了一眼上官愛:“皇上說,那神醫如此厲害,便說讓他來瞧瞧你。”
“……”上官愛又是一愣。
“慕容衝自然是同意了。”
他沒救了。上官愛擡手吐了梅子,果斷道:“父親和二叔放心,我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如今正是關鍵時候,我不會讓皇上懷疑我跟慕容衝舊情復熾的,就算是熾也是他一個人熾。”
上官遠峰這才放心的點點頭:“其實放眼朝中,雁王殿下對你確實不錯。只是可惜了,皇上是萬萬不會同意的,不然爹爹又怎麼捨得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對你們。”
“女兒知道。”
“其實燕家的那小子也不錯,對你也是真心實意的好,也是門當戶對。”上官遠峰忽然說到了燕允珏,“反正是要嫁人的,配得上你的就那麼幾個……”
“爹爹。”上官愛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您昨晚把婚退了麼。”
“沒有。”
女子淺淺一笑:“那您這樣誇別人,合適麼。”
“老夫也就是跟你和你二叔說說,如今皇上對慶王生了芥蒂,那小子一直心思深沉,老夫本來就不喜歡。”
上官愛抿着脣角,一言不發。
“昨天長公主也出席了。”上官遠嵩忽然說道,“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只是聽說皇后病了,皇上恩准她去鳳陽宮探望了。”
“是麼。”上官愛微微挑眉,擡眸看了一眼辛姑姑,對方會意,微微垂眸。
“二叔放心,此事還不到時候。”上官愛擡手攏了攏耳畔的長髮,轉而說道,“聽說惠妃病了,昨日父親有詢問過麼。”
上官遠峰搖搖頭:“惠妃昨天沒有出席,聽貴妃娘娘的意思,是病的不輕,一直也不見好轉。我也挺擔心她的,眼下又要繼續巡防,年前才能回來。”說着叮囑上官愛,“你要是身子好些了,便進宮去看看她吧,總歸是兄妹一場,她總說我固執,她又何嘗不是。”說着輕輕一嘆。
見此情形,上官愛便知道上官惠妃是真的病得不輕,不禁也擔心了起來。畢竟要對付她的人是池賢妃,她的目的並不清楚,要是真的是爲了對付武平侯府,那麼上官惠妃豈不是首當其衝了。
“女兒知道了,其實我從北漠回來的時候,四公主有一封家書叫我轉交給姑姑,我這兩日腿腳也能走動了,便找時間進宮一趟。”
“如此甚好。”
“二叔也要回別院去了,是不是。”
“嗯,下午就走了。”上官遠嵩說道,“年前會來的,你三叔和四叔今年不是要回來麼,你一個人搞不定他們的,我在會好一些。”
“那便多謝二弟照顧愛兒了。”上官遠峰笑道。聽見上官遠嵩哼哼道,“你能有這樣好的女兒,真是揀着。不如過繼給我吧,你不是一直想補償我麼,則覺得這樣就挺好。如此一來丫頭就是嫡出的孫女兒了,名正言順,老三老四還能說什麼。”
聞言,一屋子的人都是一愣。上官愛知道是他們兄弟拌嘴,沒有在意,嘴角噙着淺淺的笑意,不知道在什麼想什麼。
耳邊是上官遠峰的一萬個不願意,門口卻忽然聽見上官琳咋咋呼呼的聲音:“三姐,三姐……我知道父親在裡面,放我進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