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肅四年,八月十五,先祖皇帝遺子,慕容峻持先祖皇帝遺詔登基爲帝,改國號爲清安,冠大長公主素安的封號。追諡慕容玉爲思文皇帝,葬入皇陵。追封昭儀姜氏爲莊妃,葬入妃靈。封宸妃燕氏爲貴妃,在宮中清慈庵清修,照顧思文帝唯一的遺子。
並昭告,武平侯府上官愛與慕容玉未曾拜天祭祖,不爲思文帝皇后,仍爲大長公主素安,世襲武平侯。
至此,上官愛正了名聲,又回到了武平侯府。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轉眼已是九月初,上官愛最近變得嗜睡了起來,幾乎每日都睡到日上三竿,院子裡的下人也知道她先前太過勞心勞力,眼下大局已定,也沒有什麼好操心的,便任由她了。
倒是他們的那位寶貝姑爺,每日的不省心。一早上起來不是砸鍋就是翻土的,弄得雞飛狗跳的,不知道在幹啥。
今晨陽光不錯,慕容衝又早早的起來折騰了,用他的話說,到現在還不能登堂入室,他夜不能寐,必須要早點起來做點事情討好上官愛。
此時,蓮子倚在廊下,看着慕容衝在廚房那裡進進進出出的,一旁的阿璃也靠了過來,小聲道:“他今天又要做什麼呢。”
“說是要給侯爺熬粥。”蓮子說着回眸看着阿璃,問道,“說是什麼雞絲粥,侯爺很喜歡吃,我從前怎麼不知道。”
阿璃聞言,不由得一愣:“是翡翠,她之前在夜先的時候經常做給主子吃的。”
提起翡翠,蓮子也不由得默了默,輕聲道:“如今六公主還被關在鳳陽宮呢,也不知道要怎麼挪出來,到時候翡翠……”
“慕容瑤泄密,幫着慕容玉要對付我們武平侯府,主子是不會原諒她的。”阿璃冷聲道。
蓮子聞言,有些可惜道:“我自然是知道侯爺的脾氣的,但是……只是可惜了我們二公子,他是真的被六公主傷了心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二公子那性子,哪怕是主子點頭了,他也不會同意的吧。”阿璃說着,忽然聽見廚房裡面“哐啷”一聲。緊接着兩人連忙看去,便看見一隻雞胡亂撲騰着就衝了出來,腳上還掛着半根繩子。
蓮子抽了抽脣角,接着就看見慕容衝繫着圍裙,舉着菜刀就衝出來,一邊跑還一邊喊道:“小滿,抓住……抓住它……”
小滿正倚在一旁的梅樹下吃着石榴,那是昨天單嵐買回來的,原本是討好阿璃的,誰想被她給半道劫去了。
此刻,小姑娘聞言,微微擡眸,看見那隻雞撲騰着翅膀從自己跟前飛過去,果斷的吐了嘴裡的石榴子,那隻雞就應聲倒地,一動不動了。
蓮子沒見過這樣的,一時有些驚訝,看見上慕容衝拿着刀得意洋洋的走過來,提着那隻可憐的雞回廚房去了。
“嘖嘖……”蓮子不禁有些崇拜的看了一眼小滿,小丫頭看過來,甜甜一笑。
阿璃沒有說話,聽見蓮子努了努嘴道:“其實也不怪姑爺這樣折騰,這皇上登基也有半個月了吧,他如今身份不明的住在侯府,侯爺也不提要怎麼辦,大公子又整日的像是看賊似得看着他,能不折騰麼。”
阿璃想了想也是,剛要說什麼,就聽見上官愛的門“吱呀”響了,兩人回首看去,果真看見上官愛披衣出來,有些睡眼惺忪的問道:“剛纔什麼聲音。”
“……”蓮子無奈的看了一眼阿璃,上前扶住上官愛道:“侯爺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
“昨兒個四叔不是傳旨要我進宮一趟麼。”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在遠處乒乒乓乓的廚房那兒,眉心微微一動:“衝兒又要幹什麼?”
“做粥。”阿璃言簡意賅道。
上官愛聞言,一雙眸子柔了柔:“他不是住在竹園麼,怎麼每天都有辦法進來。”
“主子說笑了,大公子哪裡看得住姑爺呀。”
上官愛聞言,索性披衣坐在了廊下:“算了,今日進宮便跟四叔商量一下婚事……”話音未落,就聽見“哐啷”一聲,回眸看去,慕容衝站在那裡,手裡的菜刀又掉了。
上官愛不禁扯了扯脣角:“你也不用折騰了,還是讓姑姑來吧。”說着想了起來,“對了,姑姑呢。”
“這幾日小姐不大舒服,姑姑去竹園幫忙照顧了。”蓮子回道,“對了,老爺說,這小姐的名字應該侯爺取,讓侯爺想想。”
上官愛才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柳明月的小女兒還沒有大名,這週歲禮上是要定名字的。
“我知道,回頭想想。”說着站起身道,“還有以後不要侯爺侯爺的叫我,好生彆扭,還是喊公主吧。”
“不行。”蓮子一本正經道,“老爺說了,一定要這樣叫,這樣旁人才知道武平侯府的當家正主是誰。”
上官愛一時無言以對,轉身要進屋梳洗更衣:“衝兒,收拾一下,一會兒隨我進宮吧。”
慕容衝方纔聽說婚事,一直是喜不自勝的,這會兒自然是興沖沖的應了:“我去換衣服。”然後便過來拉了小滿往外走,“別吃了,去備馬。”
“備馬喊單嵐就好了,你拉着我做什麼……”小丫頭掙扎道。
兩人很是熱鬧的出了梅園,上官愛站在廊下,聽見蓮子問道:“侯爺,這個小滿是跟從前的朵蓉一樣麼。”
蓮子只是好奇小滿的身份,可是驀然提起朵蓉,卻叫上官愛心中徒然一突,垂眸道:“我沒有問過,大約是不大一樣的,我總覺得她喜歡舒玉傾。”
蓮子想了一瞬:“那個人妖?”
“……”上官愛莞爾一笑,一言不發的進屋了。
等上官愛梳洗更衣之後,依舊一襲緋衣,手裡拿着那把一面青絲繡落雪白梅的團扇,綴着翠綠的纓子,青玉觸手生涼。那是從前慕容衝送她的,上面的落雪白梅是舒玉傾的手藝。
“我們侯爺真是美人兒,這模樣也就只有姑爺配得上了。”蓮子看着銅鏡裡的女子,打趣道。
上官愛聞言,看着鏡中的自己不過才雙十年華,可是這心卻已經歷經滄桑了。
聽見有人進來道:“如今誰不知道,我們武平侯府的素安公主絕世風華呢。”女子的話音剛落,便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喊道:“三姐姐……不對,三侯爺……也不對……父親說了,是侯爺。”
上官愛回眸看着緊緊抱着自己大腿的上官曉,一時哭笑不得:“曉兒怎麼來了啊。”
“我陪母親來的。”上官曉一邊說着,回頭指着還站在門口的池雨兒,對方見上官愛看過來,抿脣一笑:“我知道你今日要進宮面聖,所以有一事來求你。”
“母親請說。”上官愛自然而然的牽着上官曉的小手,小傢伙如今也六歲了,越發的秀氣可愛了,尤其是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像極了上官遠峰。
池氏聞言,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擡手攏了攏耳畔的發,輕聲道:“我也想隨你進宮,看看……雪兒。”
其實,自從池雨兒刺傷上官愛之後,他們之間便是親疏難辨,池雨兒是一心求好。上官愛看着她也是想踏踏實實過日子了,便也不管她了,但是說起來,也並沒有原諒她,兩人見面說話心裡都有一層隔膜。如今又提起池雪兒,池氏一說完便有些後悔了……但是,她確實是一直掛心自己那個妹妹。
池賢妃?上官愛一愣,牽着上官曉的手微微一動,小傢伙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仰着頭默默地看了一眼上官愛。
“她瘋癲之後便一直沒有消息了,母親既然掛心就隨我一道進宮吧。”上官愛最終只是淡淡一笑,“曉兒也去麼。”
池氏想了想,搖頭道:“還是不了,也不知道雪兒如今是什麼模樣,要是嚇着曉兒就不好了。”說着朝着上官曉招了招手,小傢伙見狀,拉着上官愛的手說:“母親就在那兒說吧,我聽得見。”
一旁的蓮子不禁笑了。
“過去。”上官愛倒是鬆了手,道,“小孩子要有禮貌,知道麼。”
上官曉看了看她,然後撇撇嘴走了過去。池氏含笑柔聲道:“曉兒在家,去陪着懿兒和子衛,孃親傍晚就回來,好不好。”
“嗯。”上官曉點點頭,聽見蓮子道:“小公子,奴婢送你去竹園吧。”
上官曉回頭看着她,點了點頭:“曉兒回去了,母親慢走,三姐姐慢走。”
上官愛淺淺一笑,看着蓮子牽着他出去了,這纔跟池氏一起出了梅園。
侯府外面,慕容衝在就等在那裡了,一襲紫衣,玉冠束髮,一臉的春風得意。
池氏見狀不由得掩脣輕笑:“姑爺也去麼。”
上官愛含笑看了一眼慕容衝:“你的面具呢,戴上吧。”一個“死”了幾年的王爺忽然進宮到處晃悠,似乎不大妥帖。
上官愛只是隨口一問,誰料慕容衝倒是一愣,隨即笑道:“不知道丟倒哪裡去了,回頭再找吧。”
上官愛想了想:“去文城的時候不是還有麼。”說着看了一眼一旁的小滿,對方吐了吐舌頭,表示不知道。
慕容衝聞言,連忙的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撒嬌道:“怎麼,我就這麼見不得人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
“既然不是就先入宮吧,時候不早了。”
上官愛聞言,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一旁的池氏已經被採兒扶上馬車了。
慕容衝微微垂着眸子,聽見女子輕聲道:“好,回頭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