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寂靜無聲的落着。
男子一雙極美的鳳目看着燈火下流光溢彩的火紅嫁衣,那隻火鳳彷彿下一刻就會衝出這嫁衣衝上九霄。
他至今還記得上官愛那日在金織紡穿這件嫁衣的樣子,驚爲天人。
“你可想清楚了,當真要這樣做?”
慕容衝一雙星眸緩緩地從那嫁衣上挪開,落在牀上醉着的美人身上:“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舒玉傾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你一定是天底下最不怕死的男人,竟然看乘着素安公主醉酒迷糊便要拜堂成親。”
“她本來就是我的。”
“……”舒玉傾白了他一眼,“我又沒有要跟你搶。算了,你既然要做也肯定是不怕的,但是我可提醒你,且不說你的小心肝醒了之後會不會撕了你,那個燕凝霜要怎麼辦。”
慕容衝眸子沉了沉,沒有說話。
“她爲了救你把自己都搭上去,一扭頭你就娶了她,你叫人家怎麼辦。”
“我會負責的。”慕容衝沉聲道:“她日她若有難,我就算是豁出性命也會救她。要是她有其他心願,我也會竭盡全力去完成。只有娶妻一事,我的妻子只有愛兒。”
舒玉傾一雙美目深深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個病入膏肓的人一樣,帶着一絲嫌棄,一絲憐憫,還有一絲……興奮。
一旁在佈置喜堂的風音和珊瑚走了過來,微微行禮:“舒公子,都弄好了。”
“別別別……別跟我說。”舒玉傾看着那紅紅火火的喜堂,笑了笑,“你們可要爲我作證,今日我是被他逼迫才做這個證婚人的,免得到時候他們兩個一家親了,把我給犧牲了。”
珊瑚卿輕輕一笑:“公子放心,奴家一定證明你的清白。”
“還是珊瑚心疼我啊。”
珊瑚嬌羞一笑,聽見風音擔憂道:“主子,這樣做……公主能答應麼。”
“她自然是答應的。”慕容衝說着擡眸看向牀上倚着的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溫柔而繾綣:“你們弄好了便給愛兒更衣吧。”
“是。”
偌大的銅鏡前,身後是紅燭高照。上官愛含在笑意看着鏡中的自己一身紅妝,仿若夢境。
自己一定是太傷心了,纔會有這樣反常的夢境。
慕容衝從舒玉傾的新衣裡挑了一件紅衣,紅綢束髮,單膝跪在上官愛的面前,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肉柔聲道:“愛兒,我們終於要成親了。”
“成親?”
“是啊,喜歡麼?”誘惑一般。
上官愛一雙清澈的眸子染着幾分朦朧,幾分笑意,深深的看他,點了點頭:“喜歡。”
舒玉傾一個不穩差點兒摔倒,好在及時扶住了牆。一旁靠牆站着的阿緋幾欲阻止,可是看見女子臉上如此開心的笑容,便又不忍心了。
或許這樣也好,不然依照她的性子,明日醒來又只會苦了自己。
慕容衝起身,擡手給她蓋上了蓋頭,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到紅燭前。然後笑吟吟的看了一眼舒玉傾。
男子很不客氣的給了他一個白眼,然後老老實實的站了過去,說道:“一拜天地。”
慕容衝握着上官愛的指尖微微一緊,無論如何……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開你的手的,愛兒。
上官愛隔着紅綢感覺到他指尖的溫暖,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下一刻,嘴角的笑意是從未有過的釋然和喜悅。
罷了,不過一場夢罷了,放縱一回又何妨。
窗外大雪紛飛,屋內紅燭高照。在嚴寒的冬季,也掩不去這炙熱的情誼。
武平侯府,祈雨閣。
夜色濃濃,偌大的侯府,恐怕只剩下這裡還有一盞孤燈了。
慕容霄手中攆着棋子,目光卻落在了窗外,手邊的茶也早就涼透了。上官琪坐在他對面,看着蕭索的棋盤,知道他一直心不在焉。卻又能如何呢,原本,他要等的人就不是她。
“她還沒有回來……”淡淡一句,聽不出什麼情緒。
上官琪放下手中的棋子,擡手潑了他杯中的涼茶,重新倒了一杯,說道:“我叫下人去看過了,梅園那邊很是安靜,恐怕三姐姐今晚是不會回來了。”微微一頓,“王爺放心,也不像是出了什麼事的樣子。”
慕容霄握着棋子的指尖微微一緊,聽見上官琪柔聲問道:“如此,王爺還要等麼?”
短暫的沉默,慕容霄終於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在了棋盤上,緩緩的吐出一個字:“等。”
上官琪落寞一笑,沒有再說什麼。只陪着他等,這一等便等到了天明。
細雪紛飛的清晨,秦樓裡一片安靜。
女子自懵懂中醒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一片迷濛。
怎麼回事……長久的努力思索中,女子終於動了動身子,坐了起來,卻覺得渾身痠痛,不禁微微蹙眉。
“醒了?”男子熟悉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上官愛意外不意外的側眸看去,又糊塗了。
她自問自己一直是一個及其理智的人,這兩年無論發生什麼她都極力的保持着最後的一絲理智。例如去年忽然被賜了婚,例如燕太后驟然離世……她都沒有完全失去理智。
可是,怎麼昨日只是這麼放縱了自己一回,就做了這麼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
“你在想什麼?”慕容衝袒露着雪白的胸膛,青絲垂在耳側,很是美豔的衝她慵懶一笑,柔情蜜意的問道。
“我在想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上官愛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還沒有完全清明,老實說道。
此刻他們雙雙坐在牀上,只穿着單薄的寢衣,牀邊他們兩人的衣服散落了一地,尤其是那兩件大紅的喜服格外的醒目。
慕容衝長臂一伸便將她攬入了懷中:“我們拜了天地,進了洞房。”
“……”
“你不想負責?”
“不是。”上官愛下意識的否認,立馬又覺得不對,擡眸看他,“你說的當真?”
“不然呢。”慕容衝微微俯身湊到她的脣瓣,“我們再來一遍,我幫你回憶回憶?”
上官愛立時就有些驚了,伸手抵着他的胸口,不知道是不是一瞬間用了力,扯得肚子的傷口有些隱隱作痛,不由得一蹙眉。
慕容衝見狀,收斂的笑意,關切的看她:“怎麼了?”
“沒事。”上官愛看着他,有些渾渾噩噩的,也分不清自己的身體哪裡是不是不對勁,但是卻依稀記得昨晚拜堂的情形,不由得一怔,“我記起來了……似乎是拜堂了。”
可是燕姐姐怎麼辦,我求了別人,卻這樣過河拆橋麼?
想到這裡,她那雙清澈的眸子漸漸的染上了不悅,定定的望着他:“你還真是……胡鬧。”
“難不成你當真要我娶了燕凝霜。”
“皇上是不是已經賜婚了。”
“……”
上官愛得了默認,緩緩的閉了閉眸子,無奈一嘆:“不然呢。”
慕容衝擡手輕輕的捏住了她的下巴,也有些不悅起來:“照你這樣說,你還當真是要嫁給慕容霄呢。”
“那不一樣,我跟他之間是孽債。可是燕姐姐……”上官愛眉心漸漸緊蹙,“她對你是真心實意的。”
慕容衝一雙星眸深深的看她,見她微微撇開眼睛,看了一眼牀榻下纏綿的喜服,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女子終究擡手拂去了他的指尖:“無論如何木已成舟……”說着深深的看他,“你如今這麼容易的就出來了,皇上不會這麼輕易作罷的,你要有心理準備。正月十五佛光寺見,在這之前,你不要來梅園了。”說着便繞開他起身穿衣。
慕容衝看着她有些不穩的身影,想要擡手去扶住她,卻知道一定會被她躲開,一時之間只能那樣坐在莊邊,靜靜地看着她。
“伏曦已死,如今大災你也安生點吧。”說着便能匆匆的攏了長髮就要喚阿緋。慕容衝心中一動,忽然上前,不管不顧的將她捲入了懷中。上官愛一怔,想要掙脫,就聽見他撒嬌道:“今天是我們新婚的第一天。”
“……”
“我知道你是生氣,我給你梳個發便去思過,好不好?”男子微微俯身,柔聲細語仿若落雪輕輕的落在了她的耳畔,酥酥癢癢的。
上官愛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不說話也不掙扎了。
慕容衝見狀,眸子微微一亮,便拉着她坐在了銅鏡前,一瞬間,腦海裡浮現出昨晚自己對鏡紅妝的畫面,原來真的不是夢。
щщщ●ttκā n●CΟ
目光落在身後的男子身上,看着他專注的模樣,又不忍心生氣了。畢竟這是他們新婚的第一天……可是,上官愛好不容易醞釀了一點暖意,在她踏出門口的一剎那就又涼了。
居然在秦樓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主子。”阿緋上前,垂着的眸子看不見情緒。
“你就任由他們這樣胡鬧?”
男子深深垂首:“主子自己答應的,況且……”
“什麼?”
“主子看上去是真心要嫁的。”
上官愛微微一怔,那是因爲她恍然以爲是個夢境。算了,事到如今,多說無益了。回首看了一眼倚在門邊笑容明媚的慕容衝,毫不猶豫的白了他一眼,轉身一言不發的走了。
看着女子離去的背影,慕容衝漸漸收斂了笑意,喃喃道:“好在我先下手爲強。”
“怎麼我瞧着你這新婚第一天就被冷落呀。”舒玉傾花枝亂顫的走了過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慕容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與你何干。”
男子卻忽然湊近了,狡黠一笑:“我只是好奇,昨晚你們到底有沒有……”
“什麼?”
“就是……那什麼。”
慕容衝微微挑眉:“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