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果真是個適合打理上下的,突如其來的一場雨把衆人留在了伏家的花園,卻也並沒有讓人感到不便。
上官愛獨自站在廊下,看着外面的雨夜,雨聲淅淅瀝瀝,落在湖裡,落在花上,落在屋檐,落在女子的腳下……
“主子,珊瑚姑娘來了。”阿璃從長廊的另一頭走來,身後跟着的依舊是一襲紅衣的珊瑚。
女子看見上官愛清冷的側臉,一下子就落淚了,連忙行禮道:“奴家特來感謝公主的救命之恩。”
上官愛回眸淺淺一笑:“舉手之勞,倒是叫姑娘受了驚嚇了。”
“奴家不礙事。”
上官愛見她久久的跪着,轉身過去扶她起來,輕聲道:“我瞧那伏宇似乎對你有意思。”
珊瑚微微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我有點兒事情想勞煩一下這位伏家大公子,讓他今晚出點亂子。”上官愛細語了一聲,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姑娘好好休息吧,明日雨停了,再叫伏夫人送你回去。”
“是。”珊瑚一雙美目還有着霧水,此刻想起伏宇白天的模樣,也不由得手心一緊。看見上官愛含笑點頭,才抿了抿脣,轉身告辭了。
“阿緋,好好盯着。”上官愛站在廊下看着女子越走越遠的身影,小聲道。
“是。”男子一身閃身就沒了蹤影。
今晚下雨,夜色沉沉,不發生點事情還真是浪費呢。
“之前,她跟你說了什麼麼?”上官愛擡眸看着雨幕,問道。
阿璃聞言,上前附耳道:“墨素。”
緋衣女子聞言,眉心微微一動。墨素是慕容衝給她取的名字,也就是秦樓老闆的名字。難打有人查到了秦樓的幕後老闆就是墨素?
慕容霄?
上官愛回首看着雨幕,擡手想要接,卻看見掌心的紗布,似乎有一瞬間的失落,又復放下道:“她今日本意是要提醒衝兒的,卻不想引來了殺身之禍。”
阿璃聞言,微微一愣:“伏悅難道就因爲王爺扶了珊瑚一把,就要殺她?”
上官愛淺淺一笑:“看來此人不僅做事目標明確,毫不猶豫,也偏執冷血的很。倒是全不像看上去那麼柔柔弱弱,端莊大方呢。”
“太離譜了,這樣就要殺人。那個六公主也是的,怎麼這般聽話。”
“在慕容瑤的眼裡,天下除了她的父皇母后尊貴,其他的都是螻蟻。要說命,自然是她自己的最珍貴,射殺一個風塵女子而已,說不定她還會覺得有趣呢。”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有些涼涼的,轉身道,“不過慕容瑤如此直白的性子,要是能好好的用一用,也是挺好。”說着便要進屋,卻聽見有人匆匆喊道:“公主。”
上官愛微微一愣,側首看去,便見蕭氏一襲藍裙款款而來:“給公主請安。”
“免禮了,我這個公主也不過是個虛架子罷了。”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柔和,一副很是平易近人的樣子,“不知伏夫人冒雨前來,可是有什麼事。”
蕭氏驟然聽見她喊自己伏夫人,竟然有些不習慣,不禁有些侷促道:“公主一直得先太后喜愛,如今又得皇上器重,自然是尊貴無比的。我是怕有什麼怠慢的地方,所以過來瞧瞧。”
上官愛聞言,淺笑道:“沒有什麼不便,都很好。”說着環視了一下屋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要能有個火盆就好了。”
“火盆?”
阿璃見狀,連忙說道:“我們主子一直畏寒,如今春日裡夜來雨水,是要有個火盆纔好。”
蕭氏聞言,恍然道:“是我不知情,疏忽了,這就叫人去準備。”
“那就多謝了。”上官愛說着就要轉身進屋,卻回眸有些不好意思道,“既然來了,時間尚早,夫人要不要進來坐坐。”
蕭氏聞言,又是一愣,白天的事情她也是嚇的不清。真沒想到素安公主會那樣對待伏悅,一下午伏悅的臉色都很不好,到現在都在房間裡,除了慕容瑤,誰也不見。
爲此,她一直覺得上官愛是個狠角色,可是眼下,分明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啊。
“那就……打擾了。”蕭氏不好拒絕,跟着上官愛進屋了。
雨聲,淅淅瀝瀝,沒有停歇。
“我聽說夫人是已故蕭夫人的家人。”上官愛坐在窗下,手中的佛珠輕輕的轉動着。
蕭氏抿了抿脣,微微垂眸道:“蕭夫人是我堂姑姑,也算不得親,不過蕭氏一族……“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了。
“抱歉,我並不是想讓夫人傷心,只是今日看來夫人似乎因此在府上受了頗多的委屈。”上官愛說着,擡手將茶杯輕輕的推到她面前。
蕭氏心頭一顫,有一股委屈涌上心頭,卻還是緊緊地握着手心,垂首道:“沒有……夫君對我很好。”
上官愛也不着急,循循善誘:“夫人也別多心,只是我今日看見夫人如此,不禁想起了我年前剛剛去世的大姐。”說着眸子微微一黯,喃喃道,“大姐身前很愛姐夫,可是他卻做出那些傷人傷心的事情來……”說着深深一嘆。
蕭氏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來關於上官瑢和周煜的傳聞,不由得說道:“我聽說周大人如已經瘋癲了,也不知道爲何還殘廢了。都說周大人是爲了一個風塵女子,才鬧得如此悽慘的境況。”
上官愛一副難過的樣子,輕聲道:“那女子叫雲雀,想必夫人也聽說了,是秦樓的花魁,很是美麗。”
心,瞬間一顫。蕭氏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個珊瑚。
“不過我瞧着伏大人應該不向我姐夫那樣薄情寡義,捨得叫夫人傷心的。”上官愛勸慰道,“到底是我大姐福薄,只知道一心愛着那個負心漢,卻不想白白斷送了自己的性命,也害的那纔出生不久的外甥沒了母親庇佑。”
“宇……”蕭氏聽了這些話,只覺得感同身受,彷彿上官瑢就是她的前身一樣,叫她忍不住悲傷。不由得說道,“不怕公主笑話,我進門已經幾年了,宇又是長子,我卻一無所出。當初他也是海誓山盟的娶我過門,可是眼下……恐怕那些誓言都頂不住了。”
“怎麼……竟然如此麼。”上官愛也頗爲驚訝的模樣,“可是,伏大人至今沒有納妾,我想心中還是很在乎夫人的吧。”
蕭氏搖了搖頭:“納妾一事恐怕也快了,悅兒說會給夫君挑兩房可心的小妾,以繼香火。”
“是麼。”上官愛一雙清澈的眸子在燭火下深不見底,那一抹淺笑也是一閃而過,面上有些惋惜的握住蕭氏的手,勸慰道:“伏小姐一直得皇后娘娘喜歡,又跟六公主情同姐妹,自然說話分量是不一樣的,倒是委屈了夫人了。”
“悅兒一直如此,說實話,比起夫君,我更加有些怕她。”蕭氏說着眸子不由得一緊,“可是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我這般不爭氣,夫君不休了我就不錯了。”
上官愛看着她眸子微微轉動,柔聲道:“我也是瞧着跟夫人投緣,所以勸一句,不是自己大方,別人就會知足的。有的事情,於其步步退讓,不如主動爭取。畢竟日子是自己的,夫君……也是自己的。”
蕭氏聞言,心中一緊,一陣疑惑的看着她。
上官愛淺淺一笑,緩緩地鬆開了她的手:“夫人以後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就來侯府找我吧。我瞧着夫人親切,很想念我大姐呢。”說着眼中竟然有隱隱的淚光。
蕭氏見了也不由得哽咽了:“看來公主真的和大小姐感情很好呢。”
上官愛不好意思的笑笑,擡眸正要說什麼,便聽見有匆匆而來的腳步聲,卻停在門口不敢擅自進來。
“夫人。”
上官愛點點頭,阿璃說道:“進來吧。”
那人躊躇了一下,還是進來道:“夫人不好了,大人他……他跑進了珊瑚姑娘的屋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爭執……珊瑚姑娘投湖了。”
“什麼!”蕭氏豁然起身,差點兒腳下不穩摔倒,緩過神來根本來不及跟上官愛說什麼,連忙往外跑去:“快……快去看看!”
夜色深深,上官愛看着匆匆出去的人,緩緩起身道:“一道去看看吧。”嘴角的笑意一如既往。
湖邊的長亭下,緋衣女子靜靜的看着不遠處攢動的燈火,看着衆人手忙腳亂的將紅衣女子圍在中央,看着大夫忙不迭的上前。
一片混亂。
“人沒事吧。”
“沒事。”阿緋自夜色中走來,身上帶着溼氣,是雨水的味道。
上官愛點了點頭,擡眸便看見了大步而來的慕容衝,那雙星眸深不見底。上官愛擡頭迎上他的目光,然後大步上前,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聽見女子輕聲道:“回去等我。”
她的腳步沒有一絲遲疑,彷彿沒有看見慕容衝一樣,直徑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然後走向了不遠處匆匆趕來的慕容霄。
這便是她的路,她也只能頭也不回的走下去。
“下着雨呢,你怎麼也來了。”慕容霄沒有察覺到什麼,上前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她身上。
不遠處,慕容衝看着那隻放在上官愛肩頭的手,恨不得上前給拽下來。可是……
終究,轉身離去了。
夜色深沉,明日去梅園之前,他有必要先去一趟秦樓。
上官愛似乎並不在意慕容衝的離開,淺淺一笑:“我只是不想白日裡好不容易救下的人,當晚就香消玉殞了。”說着便往珊瑚那邊走去,輕聲道,“出事的時候伏夫人正好在我屋裡,聽說這一出是因爲伏宇。”
慕容霄聞言,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緊,陪着她走過去,沒有說話。
雨水落在傘上,噼噼啪啪,亂人心神。
只見珊瑚渾身溼漉漉的躺在那裡,臉色慘白。等一旁的大夫拔出了銀針,才驀然吐出一口水來,睜開了眼睛。
“咳咳……咳咳……”珊瑚擡手襄陽支起身子,可是卻不得力。燕凝霜見狀,竟然不顧她身上溼漉漉的,就上前扶住了她。
珊瑚愣愣的看着她,這才緩過神來。擡眸一眼就看見了人羣前一臉懊惱的伏宇,一下就哭了出來:“小姐要爲奴家做主啊……伏大人他……他想強佔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