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跟阿璃都懷疑這次主子忽然遇見絕跡了近百年的白虎,是她一手所爲。”阿緋看着上官愛,沉聲道,“不僅如此,當年主子在軍營忽然受到狼羣的攻擊,恐怕也是她做的。”
陽光下,女子清澈的眸子驀然一沉:“狼羣?”說着仔細的想了想,那個時候恰逢自己生日,慕容衝特意跑來了軍營要給她一個驚喜……
上官愛想起軍營的那片湖的對岸,那棵高大的枯樹,沒有一片綠葉,卻綴滿了銀色的梅花鈴鐺,春風乍起,鈴聲脆響,仿若春天裡的迎春花,卻能搖曳四季。
“一共五千四百七十五顆,十五年。”慕容衝環着她的手臂微微一緊,“愛兒,生日快樂。”
十五年……上官愛一瞬陷入了回憶,他曾經補了他所錯過的她的每一天,可是如今……胸口的傷口隱隱作痛,拉回了她的思緒。
那些銀色的梅花要全部掛好需要好幾日吧,所以朵蓉是提前好幾天就去了軍營了。
“如果真的是她……”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眯了眯,帶着一絲寒意,“那麼她的心思可比我從前想的要深沉的多了。”
“那她這是天生的麼。”單嵐也是一臉疑惑,連忙的問道。
阿璃點點頭:“天生的,我們還查不到當年墨影究竟是把她從哪裡帶回來的。但是我稍微分析了一下,她的方法應該是相當於催眠術一樣的,暗渡裡有一些殺手是會用催眠術的,可是短暫的催眠一個人,或者長期的暗示,讓目標對某一件事深信不疑,或者養成某一種習慣。”
上官愛靜靜的聽着,漸漸地陷入了沉思。
“但是這種催眠術一般維持不了多久,且很麻煩,有時候還要配合一些藥物。”阿緋解釋道,“所以朵蓉這種天生的秘術很是難得,雖然是外族人,又是孤兒,但是小小年紀在暗渡就已經奇貨可居了。”
奇貨可居……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當年僱傭朵蓉的價格,長長的羽睫微微一顫,驟然問道,“當年慕容衝應該纔去雁州沒幾年吧,那個時候他就能花得起銀子一直將朵蓉留在身邊了麼。”
幾人都是一怔,阿璃粗略的算了算:“就算是墨影會做生意還打了折,恐怕當時的慕容衝也是僱不起的。”
“那麼問題來了。”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帶着一絲玩味,“是什麼理由讓我們這位朵蓉姑娘自降身價了呢?”說着微微一頓,“換句話說,當娘這樣一個難得的奇才,又是怎麼離開暗渡,去了大楚爲一個外姓王爺賣命呢。”
阿緋聞言,手心微微一動:“主子的意思是,這個朵蓉從一開始會去到慕容衝身邊,就是有問題的。”
上官愛擡手翻了翻朵蓉的資料,淡淡道:“查一查當年朵蓉是怎麼到的大楚。”
“是。”
“還有,找個機會給我扒了朵蓉,看看她身上有沒有你們墨氏的紋身。”
阿璃一愣:“她怎麼會有。”
“有沒有看了才知道。”上官愛說着便看見翡翠端了兩盤菜出來了,緩緩起身道,“慕容衝當年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朵蓉去到他身邊之後才漸漸發現的,現在想來這件事也是有問題的。”
“屬下知道了,一定細查。”阿緋說着,扶着她往屋裡走,一旁的阿璃趕緊收拾了那一疊資料,一時苦惱道:“可是這要怎麼扒呀。”
上官愛看着一桌子的菜,柔聲道:“方法我不管,儘快告訴我結果就好。”
阿璃想,這事兒反正不指望她哥哥和單嵐了,只能找翡翠商量商量,最好讓朵蓉自己脫了,不然搞得她好像有毛病一樣。
上官愛剛坐下,一旁的阿緋便端了飯碗給她夾菜,聽見她驀然問道:“最近墨影他們有什麼動靜麼。”
男子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頓,淡淡道:“都在忙着找刺殺墨凰的主使,能指使那麼多暗渡殺手的人,恐怕沒那麼容易找出來。”說着夾了青菜到她嘴邊,“還有那個墨澤去了麟安王府伺候了。”
上官愛聞言,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閃過一絲輕笑:“這是防着我呢。”說着一口吃了那青菜。聽見翡翠驀然問道:“奴婢怎麼覺得,主子在生氣呢。”
聞言,上官愛擡眸疑惑的看着她。
翡翠愣了一下,猶豫的說道:“在生麟安王的氣。”
……
上官愛沒有回答,垂眸默默地吃着飯,一旁的阿緋見她如此,眼中不禁露出淡淡的寵溺。她的主子向來睚眥必報,怎麼能不生氣呢。
麟安王府。
卓秀園,墨衝的住處。
朵蓉一襲紫衣,端着才熬好的蔘湯站在門外,遲遲未走進去。自他們從酉狐山回來之後,墨凰禁足了姬蟠,而墨衝冷落了她。
墨澤一出來就看見了站在那裡的人,眉心不由得微微一動,大步上前道:“回去吧,王爺不會見你的。”
女子抿了抿脣,將手裡的盤子遞給了他:“把這個端給王爺吧,讓他趁熱喝了。”
墨澤垂眸看了一眼,無奈道:“你不要再送了,這些天你送來的他一樣都沒吃。”
“我知道。”朵蓉說着,卻並沒有收回手。
墨澤見狀,只能接了過來:“我給你端進去,你回去吧。”說着轉身要走。卻聽見女子問道:“王爺他……還是沒有消氣麼。”
男子的腳步微微一頓,說道:“你比我瞭解他,應該知道的。”說完便端着那蔘湯進屋了。
紫衣女子站在秋日的陽光下,一雙美目遠遠地看着墨衝寢室的窗。良久,才轉身離開。
爲什麼,你明明沒有想起她,爲什麼還會因爲她有這樣的情緒?上官愛,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醒過來,爲什麼你不留在大楚做你的皇后,爲什麼你一定要出現在我面前!爲什麼!你一定要拆散我們!
下一刻,女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慢慢的停下來了腳步,下一刻便看見一隻黃鸝停在了她面前的一棵樹上。
這個時節還有黃鸝。
夜色沉沉,月色清如明鏡。
城郊一處農家小院,女子輕紗遮面,悄然而來,看見月光下有人靜靜的站在院中,傾長的身影亦如當年的模樣。
似乎是猶豫了一下,女子還是上前喊道:“主人。”
聽見男子清淺的聲音略帶情切:“一晃眼這麼多年過去了,自你回來以後,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
“主人事務繁忙,朵蓉不敢打擾。”女子垂首道。
“也不用說這些場面話了,沒有必要,我也是不會叫你出來的。”男子說着,微微仰頭看着夜空中的明月,滿意道,“不過這些年了,你倒是從未讓我失望過。”
朵蓉一襲紫衣,單膝跪在那裡,垂首道:“這是屬下應該的。”說着微微擡眸,看了一眼四周,“不知主人忽然傳喚是爲了何事。”
“你知道這裡是何處麼。”男子卻問道,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的輪廓,略顯朦朧。
朵蓉聞言,這才擡眸仔細的看了看。這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可是這院子裡除了一些蔬菜,竟然還有幾株不錯的花草。此刻映着月光倒是別有一番景緻。
女子一雙美目一瞬間定在了那裡,心中有什麼一閃而過,驚了她,不由得道:“是她……”這裡上官愛住過!
“你果然是知道的。”男子幽幽道。
朵蓉聞言,連忙垂首道:“主人爲何會找到這裡。”
“這點兒功夫,我還是願意花的。”說着微微一頓,語氣裡帶了一絲寒意,“既然你知道這裡是她曾經落腳的地方,那麼此女子究竟是誰,你總可以告訴我了吧。”
“主人……”朵蓉一瞬間有些猶豫,不知爲何。
“那日在酉狐山,那隻白虎是你所爲吧。”男子篤定道,“這天下還有誰能有這個本事,找到隱匿多年的白虎呢。”
“屬下知錯。”
男子微微搖頭道:“你錯不在此,你錯在知情不報。那一日天降異向,那個妖女你當真不知道是誰麼。”
“我……”朵蓉猶豫的張了張嘴。
聽見男子幽幽道:“你不說也沒關係,不過從今往後你還能不能待在麟安王的身邊,就難說的。”
女子手心驟然一緊,連忙垂首道:“她就是上官愛,大楚的素安長公主,慕容玉的皇后。”
什麼……男子不由得眯了眯眸子,一瞬間深不見底:她怎麼會來瓊都。
聽見朵蓉求道:“主人,朵蓉此生別無所求,只求能待在王爺的身邊,還請主人成全。”
男子似乎陷入了沉思,一陣夜風襲來,吹得這小院四周的大樹沙沙作響,吹得月色下靜靜開着的秋花,搖曳生輝。
良久,才聽見對方喃喃道:“你放心,這一點兒心願我自然是成全的。”說着微微一頓,“此刻她在何處。”
朵蓉微微咬脣,垂首道:“東明大街,安閣。”
聽見對方幽幽道:“原來如此。”說着便慢慢的走了出去,再沒有說其他。
朵蓉依舊單膝跪在那裡,過了許久才慢慢的站起身來,目光落在那院中的花朵上,微微一沉。袖中的長綾驀然出手,將那花兒連根拔起,然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一片狼藉。
微風浮動,女子收手,轉身匆匆的淹沒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