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婢女……上官琪一瞬間白了臉色,含着淚緊緊咬脣。
上官遠峰已經對她失去了耐心,拍案道:“說!”
上官琪驟然一驚:“我……我……”
“我來替你說吧,是伺候你孃的小丫頭,似乎是叫……荷香。”上官愛閒閒的看着自己受傷的手心,“因爲一直在譚氏跟前伺候,所以黃大人並不認識,之後也未曾打過照面。”
上官遠峻含笑看她:“原來你等了這麼多天是在查這個人。”
“四叔英明。”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終於看向了上官琪,“你是知道的,我既然查了,就會查個徹底,其他的,是我說,還是你說。”
“我說……我說!”上官琪連忙道,跪行上前,抓住了上官遠峰的袍子,“父親,那個香荷是宸妃娘娘安排進來照顧孃的,會一點醫術,所以娘纔會越來越好。至於她爲何會去幫喜兒……”女子咬脣道,“喜兒說荷香是有入宮的腰牌的,所以可以帶黃大人入宮,女兒一時糊塗,纔會讓荷香去了。父親,您相信女兒,女兒要是知道這件是這樣大,一定不敢這麼做的,父親……”
“滾!老夫沒有你這樣的女兒。”上官遠峰眉心緊蹙,怒不可遏,“譚宸妃……她居然也把手伸到我武平侯府的後院了,簡直是豈有此理。”
“大哥息怒,一個小丫頭,老子這就去把她提溜過來。”上官遠崇說着便起身往外走。卻聽見上官愛說道:“三叔不必去了,早就不見蹤影了。”
“去哪兒了?”上官遠崇回首看她。
“約莫是宸妃娘娘見事情敗露了,害怕武平侯府找她麻煩,所以便將人藏起來了吧。”上官愛說着,擡眸看向上官遠峰:“父親息怒,這件事複雜的很,琪兒雖然有錯,但是那麼多人教唆她,也是我的不是,讓侯府混進來那麼些不乾不淨的人。”
“你去年半年都一直病着,上半年又不在府中,哪裡怪的了你。”上官遠峰說着看向上官琪,“不過你說的也沒錯,那麼多人教唆她,也是她太不懂事,一點兒也不知輕重。”
上官琪簌簌落淚,跪在那裡不敢再說一句。
“父親放心,聽四叔說章嬤嬤已經死了,這府上就算是還有伏曦的眼線,那母女兩如今都死了,他們也是羣龍無首了。”上官愛緩緩站起身道,“等嫂嫂回來,讓她將府中的下人篩一遍,便好了。”
“回來?”一直沉默不語的上官遠嵩說道:“柳丫頭那性子可是剛烈的很,如今靈都都在看柳府的笑話,說天下第一才女被一個丫鬟給比下去了,這臉,可是丟大了。”
“是啊,我也覺得,就算璟小子在柳尚書門口跪死了,她也是不會心軟回來的。”上官遠峻火上澆油。
“就是,你們不知道,老子今早去兵部,碰巧遇上那柳徵,他看見老子跟看見仇人一樣,甩了袖子就走了,完全不把老子當人。”上官遠崇又添了一把柴。
上官遠峰一雙鷹眸幾乎深不見底:“柳氏一門清貴,但是畢竟是四大家族,朝中幾乎所有文官都以柳氏馬首是瞻,輕易惹不得。”說着不由得一嘆,“這些日子以來,因爲璟兒的事情,文臣武將之間鬧的很不愉快,柳尚書他……似乎有與我們斷絕往來的意思啊。”
“父親,嫂嫂不回來,無非是我們的誠意不夠,如果我們的誠意足夠到柳氏一族心甘情願的放下嫌隙,將女兒送回來呢。”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一如往昔。
衆人都是一怔,聽見上官遠峰喜道:“當真?”
只見緋衣女子緩緩地蹲在了上官琪的面前,擡手輕輕的挑起了女子梨花帶雨的小臉,無比溫柔的說道:“女兒記得,自四皇子死後,皇上便一直沒有提起過琪兒的婚事吧。”
一瞬間,上官琪忍不住輕顫了一下,一雙大眼睛驚恐的看着上官愛。
上官遠峰不知道她爲何忽然說起這個來,搖了搖頭:“皇上哪有時間顧及這些。”
“那麼,就請父親明日去提醒一下皇上,就說琪兒願意嫁給柳家唯一的兒子,柳文泛。”
上官琪冷眼朦朧的看着上官愛絕美的笑顏,一瞬間就想起了那個瘸了腿的風~流公子,臉上的血色一下子退了乾淨。
“三姐……”
上官愛卻已經鬆開了她,緩緩站起了身:“如今這大楚恐怕沒有名門閨秀願意嫁給柳公子的,柳家欠着我的,能攀上這門親事,他們求之不得。”說着擡手攏了攏耳畔的碎髮,雲淡風輕的看着上官遠峰,“這也算是給琪兒一個贖罪的機會了,父親覺得呢。”
上官遠峰點了點頭,釋然道:“如此甚好,只要能修復武平侯府和柳氏的關係,琪兒也嫁的值了,只是明月那孩子。”
“父親放心,女兒擇日就去柳府拜訪。”
“好,好。”上官遠峰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單青,將五小姐關在祈雨閣,沒有公主的命令,不得擅自外出。”
“是。”單青領命進來。卻見上官琪忽然瘋了一樣扯住了上官遠峰的袍子:“父親,琪兒不嫁那個花花公子,還是個殘廢!琪兒死也不要!”
衆人見她如此,不由得蹙眉。卻聽上官愛淡淡道:“琪兒,你不嫁也就只能以死謝罪了。”說着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死了,就什麼也沒有了。”
上官琪聞言看着她,模糊的淚眼看不清她的神情,卻很清楚她說了什麼。只見女子頹然鬆開了手,任由單青把她帶了下去。
偌大的梅園,又回恢復了安靜。
上官遠峻臨走前在上官愛的耳畔道:“你說你棋下的不好,此番,我才真的自愧不如。”
“四叔過獎了。”
男子淺淺一笑,大步離開了。
兩日後,柳尚書府。
上官愛的馬車停在了門口,是柳夫人親自來迎的。上官愛含笑看着她那神色,便知道柳府是答應了這門婚事了,那剩下的就只有勸說柳明月了。
“公主之前受了傷,可好了?”柳夫人一路引着上官愛往柳明月的園子去,親切的問道。
“勞夫人掛心,已經無礙了。”
“那就好。”柳夫人柔聲道,“之前的事情鬧得,我跟老爺都明白,不過是有心人想要拉武平侯府的臉面,才陷害了璟兒。”
“夫人明白就好。”
“只是明月那丫頭……”柳夫人無奈一嘆,“她自小被老爺嬌慣着,心氣又高,這次實在是叫她沒有臉面回去見璟兒了,我們也是無法。”
上官愛一直跟在身側,垂眸淺笑:“嫂嫂的脾氣,我是知道的。這次的事情無論如何是大哥不對,連累了嫂嫂傷心。”
“公主言重了。”
“夫人慈心,不與我們侯府計較,今日我來,也是因爲侯府一直是由嫂嫂做主,她回來這麼久,府中上下不安,還請夫人體恤。”
上官愛這話說的很是有誠意,柳夫人一聽女兒回去是主理侯府上下的,便覺得終究還是回去的好。畢竟那是武平侯府,還有一個素安公主。
如今,大家都在竊竊私語,說這儲君不一定是誰,這皇后卻一定是素安公主的。
怎能叫人不忌憚三分。
“公主客氣了,明月把自己關在園子裡,公主去勸一勸吧,我就不打擾了。”柳夫人說着,停在了園子門口。
上官愛擡眸看去,淺淺一笑,撇下辛姑姑和阿璃,獨自進去了。
柳明月看見上官愛進來的時候,自己正站在案前寫字,一旁的搖牀裡上官懿睡的正香。
“昨日,父親跟我說武平侯府要把琪兒嫁給文泛,我就知道,你會來了。”柳明月說着擱下了手中的筆,擡眸看着她,一雙清麗的眸子含着淺愁。
這靈都,也就只有柳明月能將這愁含得如此撩人心絃了。
“小愛,文泛殘廢了,雖然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也很在意他的婚事。但是琪兒畢竟也是你妹妹,你當真忍心……”
“嫂嫂,這次的事情,上官琪也有分。”女子淡淡道,嘴角的笑意淺淺。
柳明月一怔:“真的?”
上官愛含笑站在門口,點了點頭道:“她是受人蠱惑,但是也難辭其咎。”
柳明月聞言,手心微微一緊,不知在惋惜什麼。聽見上官愛說道:“這次叫嫂嫂傷心了,不過我既來了,嫂嫂可願意跟我回去麼。”
“小愛。”柳明月擡眸緩緩走來,“你喚我一聲嫂嫂,我也一直拿你當親妹妹,你告訴我,事到如今,你設身處地的爲我想一想,要是你,你願意回去麼。”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身後的陽光暖暖,聽見她輕聲道:“不會。”
“既然如此,你爲什麼要強求我回去呢。”柳明月握住她的手,指尖微涼,“我活了快二十年,一直警醒着要溫婉大度,所以他們的事情我一直隱忍着,但是……但是……”說着眼中竟然閃着淚光,“事到如今我要是還回去,我柳明月還有什麼尊嚴可言。”
“嫂嫂。”上官愛輕輕一嘆,垂眸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嫂嫂問我如果是我,我回不回去。我這樣睚眥必報的人,不殺了我大哥和蓮心就不錯了,哪裡還會回去。”
聞言,柳明月一怔,嘟囔道:“我可下不去手……”
“是啊,我是我,嫂嫂是嫂嫂。”上官愛淺淺一笑,“況且,嫂嫂應該明白,我來請嫂嫂回去,是因爲我是武平侯府的嫡女,不管什麼都要爲侯府着想。嫂嫂今日要隨我回去,也是因爲嫂嫂是柳氏的嫡女,事事要爲柳氏着想。”
柳明月心中一驚,咬脣道:“我明白,你身不由己,我也身不由己。可是……”
“嫂嫂,回去並不等於低頭,你若是覺得不能原諒大哥,我可以做主,讓他不出現在你面前。”上官愛輕輕的握着她的手,說道,“直到嫂嫂願意原諒他爲止。”
柳明月聞言,心頭一顫,垂眸道:“我自然是不願意見他的,可是……”
上官愛見她如此,無奈一嘆,從袖中拿出了一個小肚兜,遞給柳明月:“這個,嫂嫂還記得麼。”
柳明月一怔,眼淚就止不住的落下來了。
“懿兒有嫂嫂陪伴,可是嫂嫂又知不知道,這些天子衛過的如何。”上官愛柔聲道,“嫂嫂走了以後,子衛日日啼哭,連嗓子都啞了,二姨娘也是夜不能寐。還有曉兒也不開心,難道嫂嫂就一點兒也不在乎麼?”
柳明月握着那肚兜,回首看了一眼熟睡的兒子,終究含淚點頭道:“好,我隨你回去。”
上官愛聞言,釋然一笑,輕輕抱住了她,喃喃道:“我的好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