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不好,一早上起來便是陰風陣陣的。
上官愛前幾日在山林裡轉的累了,所以今日天氣不好,她便只想在屋裡休息,哪兒也不想去。
“主子,奴婢燉了鹿茸雞絲羹,你嚐嚐喜不喜歡。”
“這樣好的東西,自出來之後就沒吃過了。”上官愛一襲緋衣坐在窗下看書,依舊輕紗遮面。
翡翠自豪一笑,將碗放在她手邊,說道:“這是小姐昨天獵來的野雞,比集市上那些家養的鮮多了。”
上官愛抿了一口,讚道:“果真不錯。”
“素素姑娘。”穀雨略顯焦急的聲音忽然傳來。
上官愛聞聲不禁擡眸看去,打趣道:“穀雨大人,你是聞着香味兒來的麼。”
穀雨匆匆進來,擺了擺手:“不……不是,出事了。”
緋衣女子微微一愣:“怎麼了?”
“皇上再到處找前兩日射下胡雀的人。”穀雨急忙道,“剛纔墨影來找我們大人,說那支箭是我們大人的。”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斂,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不是吧。”翡翠一時緊張了起來,“那大人怎麼說的。”
“大人只是說他不清楚,酈氏隨行的人那麼多,他哪裡能每支箭都清楚。”穀雨說着,翡翠剛鬆了一口氣就聽見他又說道:“可是……”
“哎呀,穀雨大人有什麼話能不能一口氣說完呀,這樣弄的人緊張兮兮的。”
穀雨燦燦道:“只是墨影大人言語間試探的問道那日有沒有什麼人在比試射箭,大人想皇上要是查到了長公主那裡,恐怕就不好了。”
翡翠這下真的有些急了,連忙看向上官愛道:“主子,怎麼辦。”
上官愛想了一瞬:“大人是什麼意思。”
“大人的意思是姑娘的事情若是可以從長計議,又確實不能見我們的陛下的話,還是先行下山的好,大人可以安排。”
“主子,咱們先走吧。”
上官愛卻一時沉默了下來,良久才說道:“都知道我是安閣的人,皇上真的要找就一定會找到,既然如此何必做一些惹人懷疑的事情。”
“可是萬一他真的找到主子……”墨影他們一定會認出來的。
上官愛擡眸看了翡翠一眼,制止住她的緊張,嘴角的笑意淺淺:“我只是一個茶商,又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見就見吧。”
翡翠會意,連忙的垂首道:“奴婢只是聽聞墨皇喜怒無常,所以有些擔心主子……”
穀雨見狀,垂首道:“既然姑娘決定了,我便回去告訴大人了。”說着點了點頭,“告辭。”
“慢走。”上官愛目送穀雨離開,垂眸繼續喝湯,一言不發。
一旁的翡翠一時也不好開口,總覺得氣氛一時間有些詭異。
“他是在試探我們。”上官愛喝完湯,暮然說道。
翡翠又是一愣:“誰,穀雨?”
“酈沐君。”
翡翠一驚:“他試探主子做什麼,難道是懷疑主子是……”
上官愛擡眸看了一眼窗外風起雲涌,淡淡道:“不知道,約莫是什麼事情讓他起了懷疑吧。”想一想,很有可能也是因爲那一箭。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穀雨回到酈沐君那裡的時候,外面已經開始落了雨,原本一早上就出去狩獵的那些人也匆匆的往回走了。
“如何了。”酈沐君坐在窗下襬着棋譜,見他回來,擡眸問道。
“素素姑娘說她不走,都知道她是安閣的人,所以陛下要是想找還是會找到的。這樣離開反而顯得自己可疑一樣。”
聞言,酈沐君一時安心下來。想來她從前跟墨衝有過節的話,認識慕容瑤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一個侍女而已,也並不能說明什麼。
“那就好……”
穀雨見他鬆了一口氣,不禁道:“可是我瞧着那個素素是有意隱瞞什麼的,大人,長公主有一句話還是對的,您跟她不是一路人,還是少來往的好。”
酈沐君聞言輕輕蹙眉,看着面前的黑白棋子,卻只是道:“你先下去吧。”
“大人……”
“下去吧,派人好好找找,看看是不是一點兒白虎的痕跡都沒有。”
“大人,奴才真的不明白爲什麼你一定要幫她找根本就不可能找到的東西。”穀雨擔憂道,“我總覺得這個素素姑娘……”
酈沐君卻垂着眸子,沒有再理睬他。
穀雨無奈,看着外面下起雨來了,垂頭走進了雨中。
雨聲淅淅瀝瀝,酈沐君一雙溫潤的眸子看着眼前的棋盤,捏着棋子的指尖一緊。
同一片天空下,女子一襲緋衣,赤腳站在廊下,仰面看着陰沉沉的雲頭,一陣風襲來,鼓吹着她的裙裾廣袖,齊腰的青絲和着細雨在風中輕揚。一瞬間,美的不可方物。
男子撐着傘靜靜地站在月門外,一眼便看見了這樣的她。握着傘的指尖微微一動:爲什麼一個女人臉容貌都不知道,卻可以美的如此動人心魄。
姬蟠回過神來深深地看着上官愛的側顏,卻在下一刻對上了女子黑白分明的眸子。對方似乎一怔,隨即眉眼間便漾開了淡淡的笑意,柔聲道:“姬大人。”
藍衣公子回過神,款款而來,一眼便看見了她映着緋衣的赤足,不禁笑道:“姑娘怎麼獨自站在廊下。”
“大人怎麼忽然來了。”不問反答。
“在下是來提醒姑娘,陛下似乎對姑娘有點興趣,正在到處找你。”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着淺笑看着他:“是麼,我竟如此榮幸。”
“姑娘很特別,寵辱不驚。”
上官愛擡眸看着雨幕,一雙眸子深不見底:“我不過是一個茶商,一介平民,大人擡舉了。”
“只是平民怎麼會有那樣好的箭法,姑娘太謙虛了。”他敢說,能一箭射中胡雀的,這瓊都城裡不出五人。
“我自小長在山野,喜歡射箭便時常擺弄,所以才斗膽跟公主比試。”上官愛說着回眸淺淺一笑,“大人今日來是其實是替長公主打抱不平的吧?”
男子一愣,隨即笑道:“自然不是,你與長公主的比試與我無關,我哪裡有立場替她打抱不平。”說着上前一步道,“我說了,我不過是來提醒姑娘一句,小心皇上。”
上官愛微微垂眸,頷首道:“多謝大人,皇上實在要見,也是無法的。”
“當真麼?”帶着一絲試探。
“不然呢。”完全一片坦然。
姬蟠看了她良久,終究笑道:“如此,姑娘可否讓在下一覽芳容呢。”
“我知道大人在懷疑什麼,但是,我不是。”
“請姑娘證明自己不是。”咄咄緊逼。
上官愛對上他那雙鳳眸,暗自思量着什麼。雨越下越大,他就那樣撐着傘站在廊下,毫不退縮。雨水打在他的傘上,噼噼啪啪。
終於,緋衣女子擡手道:“既然大人執意要看,我也無法了……”說着便要摘下面紗。
那一刻,姬蟠的心跳得莫名的快。
就在女子快要摘下面紗的時候,有人匆匆趕來,微沉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怒氣:“姬尚書。”
兩人都是一怔,雙雙側眸看去。只見酈沐君一襲白衣撐着傘匆匆而來:“你這樣闖進來,是什麼意思。”
上官愛看見他來,便又帶好了面紗,一言不發的後退了兩步。聽見姬蟠說道:“酈兄怎麼能說我是闖進來的呢,這門口明明無人把手呀。”
“有無人把手都是我的園子。”
姬蟠含笑的鳳眸看着他,一瞬間深不見底,無奈道:“我是一番好意,卻不想唐突了,想不到酈兄已然如此在意這位紅顏知己了麼。”
“世間知己甚少,在意也是常理。”
“我是怕酈兄交錯紅顏,誤了自己。”
酈沐君一雙溫潤的眸子微微一涼:“我知道姬大人是什麼意思,我可以用家族起誓,素素姑娘不是慕容瑤。”
“既然不是,爲何要遮遮掩掩呢。”姬蟠顯然不信。
酈沐君握着傘的手微微一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姬大人何必強人所難呢。”說着微微一頓,“你就當是我不願意吧。”
此言一出,蓮姬蟠都不由得一怔。在他看來,酈沐君從來都是個自命清高,從不沾染紅粉的君子。且君子得叫一些好事之人傳做他是個斷袖了。卻不想忽然出現個素素,倒是一把將他拽入了這滾滾滾紅塵。
酈沐君見他一時不說話,便微微側身道:“姬大人的話要是說完了,可以請了麼。”
藍衣公子一瞬間看着他,微微挑眉,終究回首看了上官愛一眼,轉身淡淡道:“告辭。”
上官愛微微頷首,目送他出了月門。
“他沒做什麼吧。”酈沐君見姬蟠走了,不由得緊張道。
緋衣女子含笑看着他,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來好意提醒我,墨皇在找我。”跟你做的事情一樣。
“他哪裡有如此好心,明明是在試探你。”男子一時心急道。
“是麼?”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笑看着他,柔聲道,“那大人呢?”自己還是沒能忍住。
酈沐君似乎一愣,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便聽見對方含笑道:“起風了,我便不在廊下陪着大人說話了。”說着微微頷首,便轉身頭也不回的進屋了。
徒留酈沐君獨自站在雨中,心中沉沉的失落。他不曾想到墨素是這樣心思細膩之人,只是稍稍的試探,便叫她心中不悅,生出戒備來。
一時起了風,卷着雨水無情的闖進了傘下,溼了他的衣衫。
白衣公子在雨中站了良久,才轉身緩緩地離開了。
屋子裡,上官愛無力的坐在了地上,棗紅的地板如此冰涼,再一次,她覺得這樣的勾心鬥角讓她心力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