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千塵殿裡卻依舊燈火通明。
上官愛披着披風坐在窗前,看着白日裡的那盤殘局,久久不語。她的面前,阿緋和阿璃都跪在那裡,也已經很久了。
朵蓉已經被挪到了西偏殿,阿緋匆匆去太醫院找了兩個御醫過來,眼下已經進去有兩個多時辰了,卻依舊沒有一點兒好轉的消息。
“主子,是我的錯,不知道阿璃之前用的藥會跟我用的如此相沖。”阿緋垂首,萬分愧疚道。
阿璃聞言,連忙說道:“不是的,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讓哥哥去的,明明……明明我對那些毒藥比較熟悉,明明……”女子緊緊咬脣,一瞬間差點急的哭了,“明明主子才叮囑了不能讓她死的……”
單嵐見狀,心裡愧疚極了,“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不是的主子,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跟阿璃打了一架,她也不會因爲我……”
“都別說了。”上官愛一手撐着額頭,疲憊的擺了擺手,“你們現在一個個請罪有什麼用,還不如去看看御醫怎麼說。”
聞言,幾人面面相覷,還是單嵐起身道:“我去看看。”說着便匆匆退了出去。
一陣夜風襲來,帶着絲絲的涼意,拂過女子耳畔的碎髮,撩動着一旁的燭火輕輕一晃,一室寂靜。
上官愛坐在那裡,眉心輕鎖,朵蓉身上的秘密她幾乎還沒有什麼頭緒,要是真的在這個時候死了……她是死不足惜,可是……
“主子,陛下和皇后來了。”先前出去的單嵐匆匆有折了回來,一臉緊張道。
衆人瞬間一怔,紛紛擡眸看向了坐在那裡上官愛。
緋衣女子聞言,緩緩的放下了胳膊,起身道:“不是說這件事不能走漏風聲麼。”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面傅衍的聲音:
“皇上駕到,皇后駕到。”
上官愛手心微微一緊,舉步往外走去:“今天晚上你們誰也不許多嘴。”
阿緋他們連忙的應了,起身匆匆的跟上了上官愛。
緋衣女子剛跨出門,走到廊下,擡眸便看見墨凰和姬善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深深吸了一口氣,依舊抿了抿脣角,淺淺一笑:“臣妾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
“免禮了。”墨凰一雙星眸依舊含着淺淺的笑意看着她,聽見一旁的姬皇后說道:“原來這麼晚了,妹妹果真沒有休息。”
上官愛聞言,擡眸看她道:“皇后娘娘不是也還沒有睡麼,不知這麼晚了,陛下和娘娘跑來臣妾這裡,有何貴幹呢。”
“妹妹當真以爲本宮願意半夜三更的跑來叨擾麼。”姬善說着,一雙美目掃視了一圈,幽幽道,“本宮是聽說千塵殿裡的人下午的時候急匆匆的傳了兩位太醫過來,到現在都還沒回去,本宮是擔心妹妹的身體。”
上官愛聞言,似乎有些意外,含笑看向一旁的墨凰,問道:“陛下也是這個意思麼?”
男子微微挑眉:“自然。”
“哦……”上官一副瞭然的樣子,淺淺一笑:“那臣妾沒事,陛下和皇后娘娘請回吧,早點休息。”說着便轉身道,“阿緋,送客。”
“是。”阿緋應了一聲便要送客。
墨凰一襲紫衣站在那裡,一雙星眸若有所思的看着上官愛,倒是看不出來是不是生氣。
一旁的姬善沒想到上官愛竟然這樣大膽,居然連墨凰也敢往外攆,一時怒從中來,不由得冷了聲音:“貴妃,你究竟在搞什麼名堂。難不成真的像傳言一般,你對朵蓉濫用私刑,眼下是什麼情況?終於出人命了?”
“是又如何。”一陣夜風襲來,上官愛擡手龍獲了攏耳畔的碎髮,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姬善,依舊含着淺淺的笑意,“朵蓉是暗渡的人,阿緋就算是將她折磨致死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姬善沒想到她在墨凰面前也毫不避諱的如此狠毒,手心不由得一緊,蹙眉道:“可是陛下早就將她賜給麟安王了。”
聞言,緋衣女子淺淺一笑:“可是,也是陛下親口將她賜給我的。”
“那時候陛下也不知道你是蛇蠍心腸,還以爲你是真心信賴朵蓉,你這是欺君,是死罪!”
上官愛見她說的義正言辭,心裡雖然不願意與她多費口舌,可是姬善卻明擺着是聽到了什麼風聲,還拉着墨凰一起來。一定是要坐實了她“蛇蠍心腸”的事實,來者不善。
“來人,給本宮搜,一定要把朵蓉姑娘給找出來。”姬善見上官愛一時看着自己不說話。,當機立斷道。
墨凰沒有阻止,上官愛看着已經迫不及待衝出去的禁衛軍,一時也無法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些人無禮的闖進每一間房間。
找到朵蓉,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一時間,千塵殿裡格外熱鬧,只有這長廊下安靜的可怕。
沒過多久,就有人匆匆來報:“陛下,皇后,找到了,在西偏殿。”
聞言,姬善得意的挑了挑脣看向了上官愛,說道:“如此,妹妹便陪着本宮與陛下一起去看看吧。”說完便率先走了。
上官愛見狀,擡眸看了一眼一直沒有說話的墨凰,淺淺一笑:“看來臣妾今晚是做定了這個蛇蠍心腸的妖女了。”
男子含笑看着她,低聲道:“你想要朕幫你?”
“臣妾不敢。”說着便大步往西偏殿走去,涼涼道,“我只是怕皇后娘娘乍然看見朵蓉那個樣子,再嚇出什麼毛病來。”
清風徐徐,終究還不到三月,這涼意還是叫人不由得一陣瑟縮。
“啊!”
果真,上官愛剛踏進門口,便聽見女子一聲驚叫。下一刻,便看見姬善臉色蒼白的瞪着自己:“這是你做的!”
上官愛擡眸看着牀上,形容枯槁,毫無生氣的女子,一言未發。一旁的跪着的兩個太醫,垂着腦袋瑟瑟發抖。
墨凰正好也大步走了進來,站在上官愛身邊,擡眸看了一眼。心裡也不免有些意外,畢竟前幾日他來看過一眼,那時還不似現在。一雙含笑的星眸不由得看向一旁的緋衣女子,深了深。
姬善站在牀邊,許久才緩過神來,蹙眉道:“真是作孽了,好好的一個美人兒,竟然被折騰成這個樣子。”
一旁的淺碧也是深深蹙眉,似乎看不得這景象。
上官愛微微垂着眼簾站在那裡,聽見姬善冷聲問道:“你們說,朵蓉姑娘這是怎麼了。”
那兩個太醫聞言,身子都不由得晃了晃。其中一個連忙的顫顫巍巍道:“姑娘身上身中數毒,相生相剋,眼下已經是個毒人兒,微臣等費盡心力也不得其法……”
“數毒?”姬善一怔,憤怒的看向上官愛,“她究竟犯了什麼錯,你要這樣對她。”
聽見緋衣女子淡淡道:“這些與娘娘無關。”
“你……放肆!”姬善怒道,“給本宮跪下。”
一瞬間,偌大的寢室安靜極了。沒有人說話,連墨凰也只是靜靜的看着。
上官愛擡眸看着姬善,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深不見底。就在衆人以爲她不會理睬的時候,卻見她緩緩的跪了下去。長長的羽睫微微的垂着,掩飾了一切情緒。
一瞬間,墨凰有些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爲什麼會低頭。
姬善見她乖乖的跪下了,心中一時得意,看見墨凰只是站在那裡,自始至終都沒有幫她一句,心中便愈發得意了。
“來人,將朵蓉姑娘帶回千錦宮。”
聞言,上官愛手心微微一動,似乎有些疑惑,有些吃驚。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今晚來出頭的人會是姬善,這究竟只是姬皇后想要打擊自己,還是姬氏一族根本就和朵蓉有着牽扯不清的關係。
爲什麼?
緋衣女子跪在那裡,一時陷入了沉思。
阿緋他們看見淺碧已經上前扶起了朵蓉,不由得想要阻止,可是無奈上官愛卻一直垂眸不語。
片刻之後,已經有兩名宮女將朵蓉從牀上扶了下來。就在衆人以爲上官愛就這樣將朵蓉交出去的時候,跪在那裡的緋衣女子忽然緩緩的站起了身,涼涼道:“皇后娘娘三思,朵蓉眼下不適合挪動。”她不能讓姬善把人帶走,如果有人利用姬善呢,如果那個真正想救朵蓉的人已經蠢蠢欲動了呢?
上官愛決定按照原計劃,再等一等,實在不行她還能加一把火,一定要把朵蓉背後的人給引出來!
姬善見她自己站了起來,一時又怒了:“貴妃,你太不懂規矩,本宮纔是後宮之主,你敢違逆本宮。”
“臣妾沒有要違逆皇后娘娘的意思。”女子說着,擡手理了理裙襬,一雙眸子淡淡的看了一眼被人扶着的朵蓉,淺淺一笑,“不過朵蓉不歸皇后娘娘過問,今晚誰也別想從我這裡帶走她。”說着微微招手,阿緋他們立馬都圍了過去,氣氛一瞬間,劍拔弩張。
此刻,朵蓉似乎已經醒了,一雙眸子微微睜着,正渾渾噩噩的看着上官愛這邊。
姬善見上官愛如此強勢,一時求助的看向了墨凰:“陛下,貴妃這樣放肆,難道陛下也不管麼。”
墨凰聞言,邪魅一笑:“後宮是皇后的,朕怎麼好插手呢。”
“陛下……”
上官愛站在那裡,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姬皇后還想說什麼,卻忽然聽見一個略顯慵懶的聲音驀然自門外傳來:
“本王有資格帶她走麼。”
上官愛心中一震,驟然回首看去,果真看見慕容衝一襲紅衣站在門口,一雙星眸正沉沉的看着她。
女子手心一緊,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