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上官愛他們便收拾好了準備進宮,可是臨出門前,單嵐來報,說二老爺的車架已經到門口了。
“大家已經都去了前院了。”單嵐說道。
上官愛攏了攏披風,看一了眼阿璃手中提着的黑錦紗籠,還是說道:“我們也去吧,打個招呼便進宮。”這花兒可不好等。
蓮子聞言有些擔憂:“這樣會不會得罪了二老爺。”
“可是誰也沒想到他老人家一早就到了呀。”蓮子嘟囔道,“原以爲要下午呢,咱們還特地早起準備了,想早去早回的。”
蓮心抿了抿脣,聽見上官愛說道:“沒事兒,走吧。”
一行人往前門走,上官愛他們剛到門口,跟上官遠峰還有池氏打了聲招呼,便看見上官巖挑開馬車的簾子,扶着上官遠嵩下來了。
衆下人行禮:“見過二老爺。”
上官琳倒是脆生生的喊了聲:“二叔。”
上官遠嵩因爲當年幫慕容淵奪位時墜馬受傷,左腿瘸了,雖然走路是能走的,但是使不上多少力氣,所以常年都拄着一根紅木蟾蜍頭的柺杖,乍一看還有些嚇人。
“琳兒,長大了。”上官遠嵩看過來,一眼便看見了上官琳,板着的臉上看不出是生氣還是不苟言笑。
“你怎麼來的這樣早,我原本還說要先去一趟兵部的。”上官遠峰走過去說道。
上官遠嵩跟他長的並不十分相像,同樣高高的,卻要瘦一些,倒是一雙鷹眸顯得更加的如同一隻狩獵的蒼鷲。
“你要是忙便去吧,府上不是有大嫂照顧的。”上官遠嵩擺擺手,也不知道對於上官遠峰的做法是領情了還是不領情,一雙眸子忽然就落在了上官愛的身上。
女子站在朝陽下,淺淺的笑着,一雙清澈的眸子靜靜的看着他,不畏懼,不閃躲,也不算恭敬……只是靜靜的看着。那一刻,像極了他記憶深處的人。
毫無疑問,這就是她的女兒,上官愛。
“二叔。”上官愛率先行禮,微微一福,“路上辛苦了。”
“嗯。”上官遠嵩略微的點了點頭,然後徑直的掠過了她,往裡走去。
衆人見狀,一時間不明白,這個二老爺是不喜歡剛見面的三小姐麼?
池氏走過來,小聲道:“他一直是這樣,你別往心裡去。”說着看了一眼阿璃,“你不是要進宮看望太后麼,快去吧,晚上早點回來一道用晚膳。”
上官愛的目光緩緩地從上官遠嵩的身上移開,看着池氏淺淺一笑:“那我就先走了。”說完便領着一行下人繞去了側門的馬車。
走了遠了的上官遠嵩似乎聽見了什麼,回頭看見了上官愛消失的背影。身邊的上官巖解釋道:“郡主這是去給太后請安了。”
上官遠嵩聞言回頭看了一眼上官遠峰,淡淡道:“你們父女倒是都忙,全不像我們這些閒人。”
“你這是什麼話。”上官遠峰也不是生氣,“先進去喝茶,用點兒早膳吧,一大早的怎麼這樣大的火氣。”
“聽說你把琪兒關起來了,把她叫來,我瞧瞧。”
聞言,上官遠峰的臉色一沉,一旁的池氏見狀看了一眼上官琳。對方連忙跑過去拉着上官遠嵩的胳膊:“二叔一來就要見旁人,就不問問琳兒在家裡過的好不好,有沒有闖禍。”
“你啊,看樣子就過的不錯,如今你娘是正室了,你這個嫡出的女兒還會不好麼。”上官遠嵩嘴角的笑容很淡很淡,“至於闖禍……一定也少不了了。”
“哪有這樣說我的……”上官琳嘟囔了一句,便跟上官遠嵩有一茬沒一茬的說起話來。
上官巖見狀,站在一旁,但笑不語。
祈壽宮。
“皇祖母,該喝藥了。”慕容瑤一襲錦衣素妝坐在太后的牀邊,端了藥碗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
燕太后淺淺一笑:“瑤兒自外面回宮以後當真變得乖巧懂事了,哀家瞧見如此便也放心了。”
“以前瑤兒不懂事,叫皇祖母操心了。”慕容瑤說着仔細的給燕太后喂湯藥,然後細心的給她擦拭脣角。
“你啊,年後也到年紀嫁人了,這樣纔好,等嫁人之後纔不會被夫家說我們皇室驕縱了公主欺壓他們。”
“皇祖母說的是,瑤兒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會慢慢改的。”
“好孩子。”燕太后欣慰的挽着她的手,喝完藥似乎又有些累了。
慕容瑤見狀,正要起身告退,便看見辛女官從外面進來,一臉的喜笑顏開:“太后,郡主進宮來看您了。”
聞言,燕太后原本疲憊的神色染上了一絲喜悅:“快讓她進來,外面這麼冷的天,她怎麼忽然來了。”
慕容瑤看在眼裡,心中不快。
“瑤兒,幫哀家把靠枕墊好了。”
“是。”慕容瑤起身幫她整理好靠枕,然後便聽見身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素安給太后請安,太后萬福金安。”上官愛一襲月色的狐毛披風,微微一福,擡眸便看見慕容瑤站在牀邊含笑看着她,微微點頭,“六公主。”
“郡主好。”
燕太后看見他們如此也不免欣慰:“愛兒,快過來,哀家這兒暖和。”
“是。”上官愛退了披風給一旁的宮娥拿上,那宮娥看見蓮心手裡的黑錦紗籠,也想接過去,卻見上官愛搖了搖頭。便垂了首退了下去。
慕容瑤見狀,好奇道:“什麼東西,這樣寶貝。”
上官愛走來,淺淺一笑:“一盆花兒而已,我還能拿得出什麼呢。”說着便去拉太后的手。
慕容瑤笑笑不語: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既然愛兒來了,瑤兒,你回去休息吧,也忙了一上午了。”燕太后慈愛的看着慕容瑤,說道。
慕容瑤自然是知道上官愛來了,哪裡還有她什麼事兒,便乖巧道:“是,皇祖母也別和郡主姐姐說太久的話。”說起來,上官愛是比她大幾個月呢。
“知道了,去吧。”燕太后點點頭,看着慕容瑤轉身出去。
上官愛見狀,這才讓蓮心過來:“請辛嬤嬤搬個圓凳來。”
“是。”
辛女官搬了圓凳來,然後蓮心走到窗邊把窗戶都打開了,好在時間靠近正午,並沒有什麼冷風吹進來。
“把這些簾幕也拉起來吧。”上官愛說着便把那黑錦紗籠放在了圓凳上,靠着燕太后。
辛女官讓宮娥照着上官愛的意思做了,聽見燕太后含笑道:“小妮子這又是什麼新鮮玩意兒,一來就把哀家這兒弄得四處透風。”全是寵溺。
“不四處透風又怎麼四面透光呢。”上官愛看着她,笑道,“這花兒要在陽光下看才最是漂亮,希望外祖母喜歡。”說着便緩緩的拉開了紗籠上的黑錦。
偌大的寢殿裡,居然有一絲金光,漸漸地照亮了每一個角落,璀璨奪目。
“天吶……”辛女官捂着嘴,還是忍不住驚歎出聲。
燕太后已經坐直了身子,不由自主的向那盆金色的花朵兒靠近,明亮耀眼的光芒映照進她的眼底,恍惚的彷如在夢裡。
“這……這是,金茶花?”
上官愛滿足的笑了:“正是,原本想除夕夜宴帶來給您的,可是眼下正是花期,迎着陽光開的這樣好,我便給您送來了。”
“真的……真的是。”燕太后怔怔的看着那花朵兒,緩緩的伸出手去,指尖卻在要觸碰的瞬間,戛然而止。
上官愛見狀,柔聲道:“這不是夢,它是真的。”不會一碰就碎。
聞言,燕太后才放心的去觸碰,那花瓣軟軟的,暖暖的,竟然跟朝和所說夢裡的一樣。
或許是心願已了,或許是金色的光芒晃了眼睛。燕太后的眼中竟然有淚落下,聽見她欣慰而哽咽的聲音喃喃道:“竟然真的有這種花,竟然是真的……你看到了嗎,朝和?”目光落在上官愛的臉上,滿滿的懷念。
“兒臣看見了,母后。”上官愛不願叫醒她,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嘴角淺淺的笑容那麼的柔和。
“朝和,母后對不起你……”燕太后點點頭:“如此,哀家便死而無憾了。”
聞言,一旁的辛女官捂着嘴,默默地流淚。
祈壽宮外。
燕太后已經安睡下,辛嬤嬤送上官愛他們出來。
“這花直接放到陽光下養着便好,讓花匠悉心照料,花兒能開到明年一月底呢。”上官愛說着將一本小冊子遞給她,“這是我這些日子記錄整理的,給花匠,他會知道怎麼處理。”
“郡主有心了。”辛女官眼眶還微溼着,忽然俯身一拜,“郡主大恩,受奴婢一拜。”
“嬤嬤請起,這是我應該的。”上官愛淺淺的笑道,“只是我一直以來都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並不知道外祖母爲何如此執着於這花。”
聞言,辛女官無奈一嘆,幽幽道:“以前公主說過,她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一株茶花全身金色,璀璨奪目,有鳳凰銜着送來給她,公主很開心便跑去告訴了太后。太后覺得這是吉兆,覺得公主是天生的鳳凰命,金貴無比。便找人一查果真有關於這茶花的記載,但是派人四下尋找卻是遍尋無果。”
原來又是因爲朝和公主。
“那個時候公主還沒有……”辛女官有些猶豫的看着上官愛,“還沒有跟侯爺定親,奴婢知道公主心中喜歡的是別人,只是那人……不能娶公主。”
上官愛微微一愣:“已有妻室?”
辛女官點了點頭:“已然喪偶,不僅如此,大抵是身有殘疾覺得自己不配吧。”
那一刻,上官愛不知爲何,無端端的想起一個人——上官遠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