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和單嵐剛從月餅鋪子裡出來,就發現忽然下雨了。下一刻,便有幾個官兵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站住。”爲首的人冷冷的看着他們:“大楚人?”
翡翠愣了一下,連忙道:“幾位大人,不會買月餅也犯法吧。”
“買月餅不犯法,但是是大楚人就要好好交代一下了。”那人上下打量了他們片刻,“說,是哪個府邸的,主人是誰。”
那一刻翡翠心裡思量着上官愛的囑咐,單嵐卻想着此刻他們拔腿就跑,能跑掉的勝算有多大。翡翠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擡眸笑道:“幾位官爺,我們是……”
“哎呀,讓你們買個月餅怎麼磨蹭這麼久呀,大人都等的不耐煩了。”一個聲音忽然匆匆而來道。
翡翠和單嵐都是一愣,雙雙擡眸看去,便看見了從街對面匆匆走來的穀雨。
上官愛的手心也不由得一緊:是酈沐君的侍從,爲什麼……下一刻,她便感覺到有人從身後靠近了她,驀然回首,隔着淡淡的夜色,隔着漸漸落下的雨水,猝不及防的對上了那雙溫潤的眸子。
聽見來人釋然一笑:“真的是你。”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間不解的看着他:“尚書大人?”
“那兩個是你的侍從吧。”酈沐君安慰道,“放心,不會有事的。”
上官愛不知道他爲什麼忽然跑來幫自己,但是眼下有夜先的吏部尚書幫忙,是再好不過了。一時緩緩地垂下了眸子,不知所想。
另一邊,翡翠看着忽然出現的穀雨,反應過來道:“已經買好了,可是他們忽然攔着我們盤問。”
穀雨聞言,不悅的看着那幾人,沉聲道:“怎麼回事,尚書府的人不能買月餅麼?”
“穀雨大人,不是這樣的,這兩人……”爲首的人微微行禮,想了想吏部尚書怎麼是好得罪的,連忙道:“既然是尚書府的下人,那就是誤會一場了。”
穀雨聞言,看了翡翠他們一眼,道:“還不快還跟我走。”說着轉身要走,卻忽然聽見有人說道:“等等。”
緋衣女子回眸看去,眉心不由得一蹙,聽見酈沐君說道:“是姬子懷。”
只見少年將軍自夜色中走來,威風凜凜,一雙鳳眸冷冷的掃過翡翠和單嵐:“尚書府什麼時候有大楚的下人了。”
穀雨心說不妙,這位姬將軍素來跟自家主子不和,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來找茬兒。
“大人誤會,我們不是什麼大楚人。”翡翠恭敬道,她記得這個人前些日子差點兒騎馬撞了上官愛,真是冤家路窄。
“不是麼?”姬子懷顯然不信,“不是買什麼月餅。”
“怎麼,姬將軍連我們大人想吃什麼都要過問麼。”穀雨不悅道,要是說品階酈沐君可是壓了他兩級呢。
姬子懷聞言,微微挑眉,擡眸看了一眼對面的茶樓:“怎麼,酈沐君還在茶樓等那位神秘佳人吶。”
聞言,上官愛站在暗處,微微斂目,聽見身側的男子匆匆道:“你先找個地方躲雨,我去去就回。”
上官愛來不及反應,一回眸便見他匆匆走了。一時間,她看着男子迅速消失的身影,不知所想。下一刻便隱約聽見那個姬子懷說道:“如此本將軍就上去跟他打個招呼好了。”
雨漸漸地下了起來,沾溼了女子緋色的裙裳。上官愛擡手用扇子遮着頭頂,擡眸看着茶樓的明燈,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若有所思。原本她想用茶商的身份接近夜先的幾大勢力的,但是卻不想以這樣的方式提前接近了這位酈大公子。
丞相酈江的長公子,當朝的吏部尚書,從前酈貴妃的胞弟。
迎客來。
姬子懷一上樓便看見酈沐君一襲白衣坐在窗邊的位子,似乎知道他要來,擡眸看着他,淺淺一笑:“姬將軍,怎麼我的人去買個月餅也犯了法麼。”
“犯法說不上,只是有些可疑罷了。”姬子懷走來,坐下道,“今天所有的月餅鋪子禁衛軍的人都盯着,每個去買月餅的人都會盤查,或者跟蹤,你知道爲什麼嗎。”
“願聞其詳。”
“因爲我大哥料定那位逃跑的公主思念故鄉,今天一定會過中秋佳節。”
聞言,翡翠的手心微微一緊,眼下已經如此了,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露陷。
“姬大人還是如此心思細敏呢,在下自愧不如。”酈沐君一瞬間懷疑上官愛的身份,卻依舊面不改色道:“那倒是我的不對了,這幾日愛上喝大楚的茶,想來今日是大楚的中秋佳節,也想品一品這月餅的味道,卻不想讓姬將軍誤會了。”
“你品一品……”姬子懷說着看了一眼翡翠和單嵐手裡的月餅,“要這麼多麼。”
單嵐聞言一愣,連忙說道:“是奴才不好,每種口味都買了,想着大人吃不了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好沾沾光,沒想到惹得將軍誤會了。”說着連忙跪下道,“奴才該死,請大人責罰。”
穀雨見狀,翻了個白眼:“白癡玩意兒。”
酈沐君淺淺一笑,看着姬子懷道:“就是如此,本官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若是一定要拉扯什麼罪名給我,也請你大哥親自過來。”
“你……”姬子懷最討厭他在自己面前端尚書大人的架子。
“下雨了,將軍還是請回吧。”
窗外雨聲陣陣,一瞬間滴滴答答,清晰無比。
姬子懷終於起身,輕哼一聲道:“別讓我知道你們跟那個逃跑的公主有什麼牽扯,不然一定不客氣。”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張畫像,一下子拍在桌上,“你看清楚了,要是發現這個女人,還請大人思量思量,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纔是。”
酈沐君隔着燈火垂眸看着那張畫像,目光在那雙眼睛上頓了頓,心中暗暗地鬆了一口氣,淡淡道:“自然,這位是我們夜先的貴妃,爲君分憂是臣子的本分。”
“哼。”姬子懷見他軟硬不吃,終於甩袖揚長而去。
站在一旁的翡翠看着慕容瑤的畫像,一時不知心裡是喜是憂。這個黑鍋,恐怕慕容瑤要一直背下去了。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酈沐君垂着眼眸,看着那張畫像,驀然輕聲問道,“既然你們的主子不是慕容瑤,爲什麼看見禁衛軍會如此緊張,你們的主子會那樣的小心謹慎。”
“這……”翡翠垂着頭支支吾吾的。一旁的單嵐慢慢的站起身,擡手撣了撣袍角,淡淡道:“大人既然願意出手相助,想來也不是什麼惡人,至於我們主子是何人,大人可以親自問問她。”說着看了一眼樓下那些站在雨裡的禁衛軍,“不過眼下我們主子也不好露面了,這些人似乎不太相信大人呢。”
聞言,酈沐君垂眸看了一眼樓下,正好對上了擡頭看來的姬子懷,四目相對,火花四濺。
白衣公子淡淡的挪開眸子,起身道:“看來你們今天是要跟我回府一趟了。”說着想起了還在雨中的緋衣女子,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找到地方躲雨。
“大人,真的把這兩人帶回去麼。”穀雨看了一眼翡翠他們,覺得這樣做真是不妥。
“不是。”酈沐君已經轉身下了樓梯,“不是兩人,是三人。”
身後的三人都是一愣。
迎客來的門口,姬子懷和十幾個禁衛軍還等在門口。看見他們下來,不由得笑道:“這就走了?”
“這喝茶也是要情緒的,被你這麼一鬧還喝什麼呢。”酈沐君腳步微微一頓,“怎麼姬將軍還不回麼。”
“下着雨呢,躲一躲再走。”姬子懷似笑非笑道。
“那幾位慢慢等吧,我就不奉陪了。”說着身後的穀雨便撐了傘迎了酈沐君走進了雨中。
夏夜的雨下得頗大,姬子懷眯着眸子看着幾人遠去的聲影,聽見身邊的人小聲道:“將軍,跟麼。”
姬子懷思忖了片刻:“跟,你們幾個遠遠地跟着,一定要看着他們是回尚書府。”說着咬了咬牙,“我就是看不慣他那自命清高的樣子,什麼玩意兒啊。”
一旁的人聞言,應了一聲:“是。”
東明大街上的一處小巷,白衣公子撐着傘一路走,一路找,腳步在這雨中顯得頗爲着急。聽見身後的翡翠問道:“大人知道我們主子在哪兒麼。”透着一絲難以掩飾擔憂。
“我讓她找地方躲雨了……”話音剛落就看見了小巷的拐角,一個纖細的身影蹲在狹窄的屋檐下,那屋檐只能勉強的遮住她的頭頂,那緋色的裙襬在夜雨中也不知溼了多少。
“主……”翡翠也看見了上官愛,連忙想喊,卻被單嵐給制止了。他們知道,他們身後遠遠的跟着人呢。
緋衣女子卻驀然擡眸看來,隔着雨幕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公子,此刻正撐着傘擋在自己的頭頂。
不知爲何,那一瞬間,酈沐君在她的眼中看見了一絲恐懼。握着傘的手不由得一緊:“你沒事吧。”
只是一瞬,上官愛收回了思緒,輕聲道:“我沒事。”說着看了一眼他身後的翡翠和單嵐,瞭然道,“看來是沒事了,多謝大人。”
“先起來吧。”酈沐君伸出手道,“姬子懷似乎不太信我,你們不能就這樣走了,如果可以……今晚就到我府上住一晚吧。”
聞言,上官愛伸出的手,微微一頓:“這……不太方便吧。”
酈沐君卻已經握住了她微涼的指尖,一把將她拉了起來,淺淺一笑:“沒什麼不方便的,我正好也有問題想問小姐。如果小姐不便在府中留宿,那麼等姬子懷的人走了,我再送你回去。”
上官愛聞言,微微垂着眸子,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終究點了點頭,抽回手道:“那就叨擾大人了。”
雨幕下,白衣公子望着她,淺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