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日的陽光暖暖,女子微微的垂着眸子,一旁的黃仁傑正在仔細的給她把脈,很是一本正經的樣子。
“公主這幾天有好好吃藥。”男子頗爲滿意的說道,慢慢的收回了手。
上官愛淺淺一笑,擡手理了理衣袖:“他們這樣一日三餐的盯着,能不好麼。”
“小姐這話說的,奴婢們還不是爲了小姐好麼。”蓮子嘟囔了一句。
上官愛微微挑眉,總是能感覺到一道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心中無奈一笑:“王爺,您看了許久了,想說什麼就說吧。”
慕容衝一雙星眸含笑看着上官愛,笑意淺淺:“本王也帶了大夫了,公主賞個面子也讓他瞧一瞧吧,好歹別讓我們白跑一趟。”
聞言,上官愛微微擡眸看了一眼慕容衝旁邊帶着面具的灰衣男子,此刻正翹着腿,喝着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位半先生也算是熟人了。”女子一語雙關,擡眸看着舒玉傾,嘴角的笑意淺淺,“先生請吧。”
舒玉傾面具下的美目看着手中的茶杯,嘴角的笑容堪比絕色。黃仁傑自一進來就對這位傳聞中的“半先生”含了一絲敵意,此刻見他如此悠閒,不由得蹙了蹙眉頭。
“既然剛纔黃太醫已經把過脈了,那麼我就能免則免吧。”舒玉傾極其好聽的聲音說道,一雙美目微微一擡,看了一眼上官愛,語氣溫柔,“我就直接看看公主的傷口吧。”
慕容衝一雙星目瞬間凌厲的看着他,帶着毫不掩飾的警惕。
“王爺看着我做什麼,我有說錯什麼嗎。”舒玉傾緩緩放下來了手中的杯子,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看着慕容衝,“公主受的是外傷,我查看一下傷口,也無可厚非吧。”
慕容衝看着他不說話,就知道他被人刺了一劍懷恨在心,想要報復他。
“黃大人說呢?”
黃仁傑原本以爲舒玉傾是來搶他飯碗的,誰承想這兩人有種要窩裡反的意思,一時居然躊躇了起來:“這個……”
“你應該已經查看過愛兒的傷口了吧。”舒玉傾忽然笑吟吟的看着黃仁傑,說道。
黃仁傑愣了一下,想要點頭來着,卻忽然感覺背後一寒,下一刻便看見慕容衝略帶殺意的目光。連忙道:“公主,今日的脈已經請了,下官忽然想起來宮中還有急事先行回去了。公主記得按時吃藥,過兩日下官再來。”
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點了點頭:“有勞黃大人了,蓮心,送大人出去。”
“是。”
“告辭,告辭。”黃仁傑揹着藥箱,忙不迭的就出去了。
一室安靜。
“辛姑姑,你們都下去吧,我有話要跟王爺說。”上官愛微微垂着眸子,並沒有看向慕容衝。
辛姑姑聞言,應了一聲,便帶着人都出去了。
“舒公子的傷不會是傷及容貌了吧,怨氣這樣大。”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噙着淺淺的笑意看着帶着面具的男子。
舒玉傾輕哼一聲,白了一眼慕容衝:“我要是真傷了容貌,哪裡還會讓他活着回來見你。”
“明明是你自己不濟叫人砍傷了,怨我做什麼。”慕容衝不甘示弱的回了他一句,“就那幾個雜碎還能把你給傷了,我也真是服了你了。”
舒玉傾聞言不樂意了:“那幾個雜碎能上得了我麼?我把你扒光了,你打一個給我看看,說不定就直接死那兒了,還有臉在這兒跟我來勁麼。”
“本王就算是一絲不掛也能把他們給料理了,不像你,一點兒傷就不死不活的。害的本王丟下了愛兒去看你。”慕容衝想起來就來氣,手中漆黑的摺扇一下打開,快速的扇着風,吹着他鬢角的長髮格外的妖嬈和憤怒,“要不是你愛兒能受那麼重的傷麼。”
“你自己無能就賴我。”舒玉傾嗔道,“我吃飽了撐的跑去雁州給你做替身。現在又吃飽了撐的帶着個面具回來給你當大夫。”說着霍然起身,“你既然對我這麼不滿,我走好了,眼不見心不煩。”
“你……”慕容衝一收扇子也站了起來。
上官愛靜靜地坐在那裡,看着他們你來我往的,擡手拿起一旁的蟾蜍柺杖,輕輕一敲:“你們兩個,要吵架回家去吵吧。太醫說了,我要靜養。”
兩人面對面的站着,聞言雙雙看了過來,然後齊齊的“哼”了一聲,又復坐下,一言不發了。
“我聽阿緋說,是皇上派人做的,怎麼又扯到洗澡上去了。”上官愛疑惑的看着舒玉傾。
男子的眸子一寒:“都湊到一塊兒去了,我原以爲打發了一波了,卻不想有人乘機暗殺。”說着手心不由自主的捂着左胸,沉聲道,“要不是我天生心臟的位置就長偏了兩分,這次就真的交代在那裡了。”
聞言,慕容衝一雙星目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沉默不語。
“我知道一定異常兇險,不然衝兒不會一聲不響的就匆匆的走了。”上官愛深深地看着他,“我百思不得其解,爲何皇上如此的緊追不捨,你們有什麼眉目麼。會不會是衝兒的身份……”欲言又止。
慕容衝聞言,眸子驟然一緊:“我回來,就是想知道爲什麼,爲什麼他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我性命。”說着握着扇子的手心一緊,“我的命是阿姐的,我現在擁有的一切也都是他給的,他若是想收回這一切,我也毫無怨言。他不信伏曦害死我阿姐,我可以證明給他看。他若是爲了包庇那個賤人就要知我於死地,那麼就算是我錯看他了,他配不上我阿姐。”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靜靜的看着他,如今他這一回來,就毫無疑問的站在了慕容淵的對立面。不管他們眼下如何的粉飾太平,終究有一日是要撕破臉的。
上官遠峰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才一力的反對她和慕容衝在一起,因爲武平侯府只能忠於皇上,上官遠峰只會忠於皇上,她上官愛也只能忠於皇上。那麼……
她是要站在他的身邊,還是要站在他的對面呢。
上官愛知道,這是一個死結。要解開這個結,只能試着找出原因,找出慕容淵要殺慕容衝的原因。她一直在找,自她從山上下來之後就一直在找,可是至今還沒有找到。
她還需要時間,所以,先轉移他的注意力吧。
“衝兒,兇手找到了。”上官愛擡眸看他,一雙清澈的眸子深不見底,“是伏曦。”
慕容衝握着扇子的手心一緊:“果真是她。”
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點了點頭:“長公主有當年她殺害燕皇后的證據,她已經答應了我會指證伏皇后。”
“慕容珝?”
“當年燕皇后去世她也在場,還記得麼。”
慕容衝想了想,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當時我還小,場面一片混亂,不記得了……”
“我查過,確實如此。”上官愛的目光落在門外,秋日的陽光暖暖,“她知道我扣下了池巍,爲了池巍她竟然不惜出賣了自己的養母。”
一瞬間,慕容衝深深地看着她,抿脣不語。聽見她喃喃道:“又是一個爲了自己夫君什麼都願意做的。”說着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淺淺,“衝兒,你說要是以後你落入了窘迫境地,我能爲你做到什麼地步呢?”
她知道,自己是在問他,也是在問自己。
“愛兒……”
上官愛收回思緒,輕輕一笑:“我沒事,只是眼下伏氏一族風雨飄搖,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我不過是思慮太多,一時胡言亂語罷了。”
男子深深地看着她,然後起身走來,站在她的面前,如此近的地方。看着她肩膀上的傷,忽然說道:“讓我看看的傷。”
女子一愣,擡眸看他,那雙眸子一瞬間深不見底。
“我知道,那個黃什麼看過了。”慕容衝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能看,我就不能看麼。”
“他是大夫。”
“我也是。”
“……”
“讓我看看,我聽說你身受重傷,夜不能寐,好不容易打發了雁地的一切就匆匆的回來了。”慕容衝擡手拂開她肩上的長髮,“你不讓我看,我會一直不安的。”
上官愛看着他,終究無奈:“可是舒……”擡眸看去才發現舒玉傾不知何時已經出去了。女子無奈一笑,只能點頭:“好。”
寢室裡,上官愛褪去了肩頭的衣物,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層層的紗布下過着的是她得傷。
慕容衝緊緊地看着那兩寸長的傷疤,只覺得喉嚨一緊:“他們都說,你不能再射箭了。”竟然有些哽咽。
“沒事的,你不用難過。”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看着他的眸子竟然那麼的柔和。
慕容衝深深地看着她,目光繾綣,卻見他忽然俯身在她的胸前,輕吻她的傷口,聲音低啞:“這傷口叫我怎麼能不難過……”她的箭法是那麼的讓他驕傲,也讓她自己驕傲。
女子的心,驀然一動,在他面前,那些堅強終於動搖,鼻子一酸便覺得眼眶溼潤了。擡手輕輕的抱着他的頭,微微低頭,下巴便抵在了他的頭頂。
聽見她細不可聞的哭聲:“衝兒……我再也不能射箭了。”
終究,她還是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