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都的雨淅淅瀝瀝的下着,催的千塵殿外那株桃花樹落英繽紛。
“不過第五淼很是特殊,她與墨凰命理相剋,若是結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墨畫的聲音不大,因爲這幾日時常哭,所以有些沙啞,和着這窗外雨聲,倒是驚了上官愛的心。
女子擡手攏了攏肩頭稍稍滑落的披風,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窗外那繁茂的桃樹依着圍牆,即便風雨摧殘的他花瓣零落,他也毫不畏懼的樣子。
“真是沒想到啊,天命所授的大祭司,居然會是陛下的剋星。”
墨畫聞言一愣,聽見酈沐君也是一驚道:“娘娘怎麼就理解成這意思了?”
“不是麼?”上官愛回眸看他,一臉的單純無害,“都你死我活了,還要如何?”
“……”墨畫不禁白了她一眼,吸了吸鼻子道,“是他們如果在一起的話。”
“在一起不就是走得近麼,如今這大祭司雖然沒有進宮爲妃,但是這時常出現在陛下身邊,也不遠呀。”上官愛一本正經的說道,“國師大人是何許人也,自己唯一的女兒是這樣的命數,難道都不想想辦法麼。”說着目光落在了墨畫身上。
玄衣女子看着她,眨了眨眼:“怎麼沒想辦法,先是像要她嫁給姬蟠,後來又是麟安王。”墨畫說着似乎想起了什麼,“你們不知道,當年國師從星象上得知我那便宜哥哥沒死,當即便做了決定,要第五淼嫁給他。”
酈沐君聞言,恍然道:“我就奇怪了,大祭司既然是喜歡陛下的,即便是不能在一起,爲何會一直想要履行什麼婚約,嫁給麟安王呢。原來是爲了破這克君的命數。
“克君?”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酈沐君,莞爾一笑,“我很喜歡這個詞。”
男子見狀,微微一愣,隨即垂下來了眸子,淡淡一笑。
墨畫一雙狐狸似得眸子早已經哭的跟核桃似得了,此刻看去卻是一清二楚,聽見上官愛忽然說道:“不過她既然如此喜歡墨凰,卻因爲所謂的命理相剋便如此的爲難自己。”女子說着,和回眸看着那落花,喃喃道,“看來大祭司是真的很信命呢。”
墨畫一時很是詫異的看着她:“不止她信,整個第五氏都一直是上天的言官,他們都信,整個夜先也信。”說着看了一眼手裡的經文,忽然問道,“難道你不信麼。”
聞言,上官愛回眸看她,嘴角的笑意淺淺:“不信,我只信我自己。”說着垂眸看了一眼那些經文,“不過公主放心,這些往生經我可是抄得十分虔誠的。”
墨畫聞言,垂眸看着那些經文已經被自己不知不覺的收在了跟前,想起自己那晚打了第五淼的那一巴掌,深深一嘆,垂眸道:“第五淼平日裡看着什麼都不在乎似得,其實她是個很固執的人,還容易鑽牛角尖。一旦認定了就很難改變。當初她和姬蟠之間……若不是沒有墨凰恐怕到現在都不會釋懷的。”
上官愛一手撐着下巴,聽着窗外的雨聲,回眸看她。
“其實說是釋懷,不過是在心裡記恨着,老死不相往來罷了。”墨畫繼續道,“我平素裡或許會無理取鬧一些,但是說道記仇是真不如她。”說着擡眸看了一眼上官愛,“就像你三番四次的得罪我,我也沒把你如何,可是她……”
“她卻是三番四次的要我的命。”
酈沐君又是一驚:“是她?”
墨畫點點頭:“我知道的,她就有兩次去找姬皇后,泄露天機,說你天生鳳格會克她,所以姬皇后纔會一直對你咬着不放吧。”
上官愛眉心微微一動,果真是她挑撥離間,不然她一個“聯姻”的公主何至於這麼不受待見。
“公主爲何一直不說呢,大祭司如此根本就是歪曲事實呀。”酈沐君有些氣憤道。
墨畫擡眸看他,理所當然道:“我爲什麼要說,第五淼說她會危及皇后,我自然是相信的,那個時候她說什麼,任誰都會相信的吧。況且現在看來……”說着看向了上官愛,“你這天生風格也不假吧,瞧陛下現在都把你寶貝得跟什麼似得。”
“一派胡言,素素的鳳格分明是因爲……”酈沐君脫口而出,卻又戛然而止,一時間引得兩人都看向了他,一個淺笑,一個疑惑。
“因爲什麼?”
“因爲……”酈沐君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偏偏自己一直都不是什麼圓潤的人,一下就緊張了起來,卻聽見上官愛收回了目光,喃喃道:“因爲我是大楚的皇后,上官愛。”
“……”墨畫霍然起身,一臉驚訝的看着她:“你你你……你又胡說什麼。”
“事到如今,我沒有必要在瞞着你一人了。”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這也算不得什麼秘密了,酈大人知道,姬大人知道,第五淼自然也是知道的。”
墨畫怔怔的看着她,半響才反應過來,卻是問道:“那陛下呢,他知道麼。”
“他那麼精明的人,若不是因爲察覺了我的身份,又察覺了第五淼對我的敵意,怎麼會一定要我入宮爲妃,還寵愛有加呢。”上官愛說的雲淡風輕,一陣風吹過窗櫺拂過了她耳畔的發。
聽見墨畫驚愕道:“你的意思是,全是假的,陛下故意的,其實他並不愛你。”
女子的手心微微一動,沒有回答。
“我就說,墨凰冷血又不解風情的,怎麼就被你迷的七葷八素的。”墨畫鬆了一口氣,又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問道,“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自然是爲了麟安王。”
“……”
上官愛無奈一笑:“我們的事情就說來話長了,公主只需要知道,我要解麟安王身上的忘川之毒,並且一定要朵蓉生不如死,便好了。”
“朵蓉?”墨畫一時覺得自己腦子有點兒不夠用,“你等等,你也討厭朵蓉。”
“也?”上官愛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字。聽見墨畫說道:“第五淼也很討厭她。”
“爲什麼?”
墨畫搖搖頭:“一開始我以爲是因爲那個朵蓉一直近身跟着墨衝,所以她看着不順眼罷了。可是後來我發現她對墨凰纔是真的上心,且越來越上心,她每次去找墨衝又是心不甘情不願的,所以我覺得不是因爲吃醋,應當是因爲別的。”
“公主也不知道麼。”酈沐君問道。
墨畫白了他一眼:“第五淼有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裡,但凡她不願意說的我文一兩次便知道沒戲了,這事兒我也是真的好奇,要是能知道,不早知道了麼。”說着又有些生氣起來,“況且我跟她已然是不可回頭了,還有什麼好替着她隱瞞的。”
酈沐君見她如此,連忙道:“其實那晚你也是……”
“當日我打她那一耳光,雖然是一時悲憤,但是後來想想,我還是會打她的。她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將其他人都拋棄了,那麼我與她之間便遲早是不可挽回的。”墨畫苦澀一笑,垂眸道,“她害死子寅,我也是無法原諒的。”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裝模作樣的勸你了。”上官愛擡眸看她,“既然第五淼不願說,那麼還請公主想想辦法,從朵蓉身上下手。”
“我下手?”
“我聽說陛下撥了朵蓉去伺候公主,不日便到公主府了。”
墨畫微微挑眉:“我能有什麼好處,幹什麼去費這個力氣。”
“能給墨大人報仇不就是最大的好處麼。”上官愛說着,垂眸拿開了改在膝蓋上的毯子,起身道,“況且公主就不想知道,第五淼究竟爲何要挑唆酈氏與姬氏的關係,第五氏究竟想做什麼,不想知道她要除掉我,用一個墨子午便好,爲何要千方百計的挑唆姬善呢。”
玄衣女子看着她,手心一緊。
“難道公主就不想知道,一直以來想要除去墨族皇室的幕後黑手,究竟是誰麼。”
墨畫一時震驚無比:“你說真的?”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着淺淺的笑意,擡眸看了一眼酈沐君,聽見他說道:“實不相瞞,我已經查實,當年麟安王忽然失蹤一事跟第五星辰有關,只是我們還不清楚既然當年他想謀害皇子,爲何在多年之後又一力要接王爺回來,還一心要女兒嫁給他。”
一時之間,墨畫看着他們,只覺得窗外的雨聲一時頗大,落在耳裡,錯綜複雜,擾的她心慌意亂。
“公主可以回去慢慢想,我也不着急這幾日時光。”上官愛說着,轉身看向窗外,“衝兒這些年來在大楚一直是孤身一人,是第五星辰一手造成的,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知道真相。公主是他最親的親人了,血脈相連,我只希望公主可以好好思量。”
墨畫看着她絕美的側影,一時又有許多疑惑,可是卻不知應該從何開口。
“上官愛?”女子有些遲疑的喚道。
上官愛回眸看她:“嗯?”
“你既然是爲了墨衝來的,那麼……你會走麼?”墨畫想了想,道,“畢竟於情於理你都不應該做這個貴妃。”
一瞬間,酈沐君一雙溫潤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上官愛的側影。良久,看見她輕輕的點了點頭:“快了,我有預感。”
“和墨衝一起?”
上官愛手心微微一緊,搖了搖頭,無奈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前路會是如何。
春雨霏霏,寂靜的長廊下,男子一襲玄衣不知站在那裡多久,聽到最後四個字,心中一沉,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