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臘八,武平侯府難得的坐在一起喝臘八粥,連池氏和譚氏都出了園子,一起坐在了這竹園。
“今年比較特別,老三和老四都會趕回來過年,看時間不出半個月應該也就能到靈都了。”上官遠嵩見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擱下筷子說道,“丫頭如今還要靜養,大嫂也要養病,這府中全是明月在打理,是麼。”說着那幽深的鷹眸看向了柳明月。
柳明月見狀,連忙起身道:“是,侄媳知道了,一定會謹慎打理侯府上下的。”
“嗯。”上官遠嵩點了點頭,“你一向是個大方得體,謹慎細緻,想來老夫也沒什麼好囑咐的。”
“二叔過獎了。”柳明月微微垂着眸子。
上官愛今日看見她,才發現這些日子她又清瘦了,再看看一旁一直一言不發的上官璟,便知道這兩人如今又出了狀況了。
哎,這種情況,蓮心不來也好。
“府上的情況老夫也不甚瞭解,今日就到這裡吧。”上官遠嵩說着,便拿着蟾蜍柺杖緩緩站起了身,看着上官愛道,“丫頭,我隨你回梅園。”
上官愛聞言,擡眸淺淺一笑:“好。”說着辛姑姑便扶着她站起身。聽見她含笑道:“兩位母親身體都不太好,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說着轉身間掃過譚氏和池氏,淡淡一笑。
池氏聞言,也站起身道:“我是有些累了,袁媽媽,扶我回去。”
“是。”
“娘,琪兒也送你回去吧。”上官琪也乖巧道。
“嗯。”譚氏的臉色不太好,看來自那場大病之後便一直調養不好了。
上官遠嵩靜靜的看着這侯府如今的風向,一言不發的跟上官愛一道往梅園去了。
路上,陽光正好,女子擁着狐裘緩緩地走着。
上官遠嵩看着曲徑通幽,沉聲道:“譚氏也就算了,做了那麼多的錯事,如此也是應該的。只是大嫂……”微微一頓,“雖然你今日讓她一道出來用膳了,但是老夫看得出來,她出不出的了幽藍園也要有你一句話吧。”
“二叔心明眼亮。”上官愛並不想隱瞞什麼。
“這又是爲何。”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父親交代了暫且不要透露什麼。”上官愛側眸乖巧的笑道,“二叔若是實在好奇,到時候父親回來,可以問他。”
上官遠嵩無奈的看她一眼:“算了,本就也是你們的家事,他把這家都交給你打點了,老夫管那麼多做什麼。”
聞言,女子轉了話鋒:“二叔如今在府中清閒,父親又常年在外巡防忙碌,二叔不如回來坐鎮這侯府如何?”
“回來?”上官遠嵩爽朗一笑,渾厚的聲音在這安靜的小路上格外清晰,“你莫要誆騙老夫,老夫可不上你的當。你那三叔四叔都不好相與,此次回來一住沒有半年也有兩三個月,你可休想拉着老夫給你做擋箭牌。”
上官愛輕輕一笑:“二叔英明,說真的,我一個小丫頭壓着府中的各位母親和兄長大嫂,隨便怎麼說都是不討人喜歡的。”
“你何時開始計較這些了。”上官遠嵩腳步一頓,一雙鷹眸略微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女子嘴角的笑意有些失落:“當初二叔才見我,不也是因爲這個不喜歡我麼。”
上官遠嵩有些不悅:“這話說的……老夫現在可是很喜歡丫頭的,我不愛聽這些,你這一病是病糊塗了麼。”
上官遠嵩性子直率,一句話竟然叫上官愛不知如何應對了。
“你別做出這樣失落難過的樣子。”上官遠嵩不悅道,“一點都不像老夫認識的那個丫頭了。”
“二叔教訓的是,許是我真的病的久了,有些胡思亂想了。”女子垂眸淺淺一笑。
“不礙事的。”上官遠嵩說着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爲她是因爲這條胳膊殘廢了纔會如此失意,“會好的,就算以後不能拉弓射箭了,你這小腦袋瓜也足夠用了。他們兩個也一定會喜歡你的。”
上官愛擡眸看着他慈祥的笑容,心中一暖,微微垂下了眼簾應了一聲:“嗯。”
“眼下便有一件事情要用你這小腦袋瓜想一想。”上官遠嵩轉身大步往前走去。上官愛跟在身後,沒有說話。
“夏侯嘯遞了書寫給我,想要履行當年的婚約。”
“……”上官愛反應了一下,纔想起來,說的長信侯夏侯嘯,要嫁過來的人正是他那個嫡女夏侯櫻。
梅園,梅林前。
慕容衝說,這梅花今年不開,明年一定會開。
去年,上官愛見這梅樹沒有開花,所以翻了《佰草集》以外的許多書,也沒找出個所以然來。看慕容衝的樣子,明顯是有玄機的,他越是藏着不說,上官愛就越是有些在意了。
這幾日,她倒是一日幾番的查看,這梅樹冒不冒花骨朵兒。
“這信倒是叫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上官愛跟上官遠嵩在梅樹下煮茶,看了看夏侯嘯寫來的信箋,嘴角的笑意淺淺。
上官遠嵩喝了一口茶,覺得不錯,點了點頭,說道:“如今夏侯嘯因爲跟伏光狼狽爲奸被皇上擼了長信侯的爵位,眼下只是個小小的秦州刺史,他那個女兒也被降成了昭武校尉。”
“二叔這是嫌棄人家門第低了麼?”
“門第自然也是一回事,只是眼下哪裡還有人敢招惹伏氏。”上官遠嵩一臉正色的看着上官愛,“你且想一想,這們親事要怎麼推掉。”
“推掉?”
上官遠嵩一怔:“當然要推掉,不然呢。”
“二叔,當初你可是眼巴巴的把堂哥送去秦州東郊的軍營裡相親的。”上官愛一手端着杯子,狡黠一笑,“如今人家姑娘當真是看上堂哥了,還眼巴巴的寫了這書信來,您又看不上人家了。”
“這話說的,此一時彼一時。”上官遠嵩一雙鷹眸在陽光下沉了沉,“照你的意思,這親還得結呢。”
“爲何不能。”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又復往日的神采,“只要夏侯大人答應二叔一個條件,這親結了只有好處。”
“什麼條件。”
“自然是叫我那未來的堂嫂辭去了朝中的職務,在家相夫教子了。”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二叔就說,堂哥和她的年紀都不小了,我武平侯府嫡出一脈一直無所出,這子嗣一事可是很着急的。他們父女,沒有推脫的藉口。”
“你想借此把夏侯櫻拉出軍中?”上官遠嵩心中一動,果真還是她看事情透徹。
上官愛擱下手中的杯子,垂眸淺笑:“伏凌已死,這個夏侯櫻我親自領教過,一杆櫻花長槍耍的是虎虎生威,她那個庶出的弟弟根本不成氣候,拉了她出來,伏氏一族小字輩兒的,就全無指望了。”說着微微一頓,“斬草自然要除根。”
上官遠嵩聞言,微微點頭,深以爲然。
“再者……”上官愛嘴角的笑意十分愉悅,“眼下伏氏境況如此,二叔覺得我與燕氏一向很近,皇上就當真沒有一點兒懷疑我麼。”
上官遠嵩看着她,微微蹙眉:“皇上的意思老夫一向不去揣度,但是我倒是聽說一些傳聞,這次涼州爲避水患把糧草調度到我們的北郊軍營,全是因爲素安公主跟燕二公子感情甚篤。”
聞言,上官愛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輕輕一笑:“所以啊,這些無謂的流言我也不去計較是誰傳的了,只是默默的不嫌棄伏氏一族,不僅原諒了伏悅,還接受了夏侯櫻,不是比什麼解釋都管用麼。”
上官遠嵩手心一緊,忽然爽朗笑道:“好,老夫這就回去回信,他們父女如今都在靈都,恐怕要不了幾日就能見一見了。”說着便仰頭一口飲了杯中的茶,讚道,“好茶。”
上官愛見狀,起身相送:“二叔慢走。”
上官遠嵩擺了擺手:“丫頭你就別送了。”
“嗯。”上官愛一雙給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忽然問道,“那二叔何時讓堂哥回來呢。”
一提到上官巖,上官遠嵩的眸子便微微一沉,擡手輕輕的拍了拍上官愛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他的錯一世都彌補不了,讓他先在嵐州待着吧,左右侯府要守孝,婚事也急不得。”
“也對。”女子乖巧一笑,“那便由二叔做主吧。”
上官遠嵩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上官愛站在陽光下,看着上官遠嵩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道:“感情甚篤麼……”耳邊忽然響起燕允珏那日的話——我隨你去。
只四個字,之後他便沒有再說什麼。
女子站在那裡,不知在想什麼。一旁的辛姑姑等了等還是問道:“公主,二老爺剛纔說的那個流言,要不要查一查。”
“沒有什麼可查的。”上官愛回過神,轉身進屋道,“這種事情,除了慕容霄還能有誰。”
慶王府。
慕容霄一身玄衣坐在書房裡看書,這是他這些日子以來做的最多的事情了。翻過那一頁頁紙張,腦海裡閃過的卻總是上官愛披着他漆黑的披風,站在書架前的身影。
指尖微微一動,他放了消息出去,說上官愛跟燕允珏私交甚好,想要引皇上的注意到上官愛身上,可誰曾想……
男子嘴角無奈一笑,誰曾想,上官遠嵩竟然應了夏侯家的婚事。
書,驀然被合上。慕容霄一雙深邃的眸子深不見底,帶着一絲興奮:愛兒,你總是能如此,叫我出乎意料。
擡眸看着窗外,已經是臘月下了,今晨天空一直陰沉沉的,妖風四起。心中不知爲何,升起一絲不安。
雷長忽然匆匆從外面進來,一臉慌張的跪下道:“王爺不好了,清慈庵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