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閣重新開張不過十幾日的時間,便成了瓊都最受歡迎的茶樓,一時間也是一座難求。尤其是名爲忘歸的茶,一天只有一百壺,來晚了就只能等明天排位子。
“如今季老闆每天光是算賬就算的很開心呢,我這兩日看見他挑燈算賬算到很晚,想說讓他找個賬房先生回來,可是他不願意。”翡翠在一旁冰鎮了梅子湯,說道,“說着這點兒賬他算的過來,我看呀他就是捨不得花銀子僱人。”
上官愛垂眸看着一本厚厚的花卉全書,聞言不禁笑道:“你又知道。”
“可不麼,開張之前奴婢說多僱兩個人,他居然問我單嵐手下的人能不能去幫忙,真是摳死了。”翡翠說着盛了一碗酸梅湯端過來道,“主子先別看了,嚐嚐看,夜先的梅子又大又甜,可好喝了。”
上官愛放下手裡的書端過來道:“他那叫精打細算,你要是閒着便去前面幫幫忙好了。”
“奴婢也想呀。”翡翠說了擡眸看了一眼前院,“這些日子麟安王和那個朵蓉幾乎天天來,要是瞧見奴婢了,不就知道主子也在這裡了麼。”
天天來麼。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垂眸喝了一口,正是酸酸甜甜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
“單嵐呢,我讓他整理的東西好了麼。”
翡翠想了想,回首又去盛了一碗,看着餘下的夠大家喝了,便倚在廊下道:“他昨天還和我抱怨寫字辛苦呢,好像從前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上官愛想着從前單嵐整理軍中的資料,不禁莞爾道:“那是寫完了麼。”
“這……”
“自然是寫完了。”陽光下單嵐大步而來,遠遠地就揚了揚手裡的一疊紙,“都在這裡了。”
聞言,上官愛擡眸看着他,淺淺一笑:“過來喝點冰鎮酸梅湯吧,翡翠的手藝不錯。”
單嵐聞言,將手裡的資料遞給了她:“多謝主子。”
上官愛擱下手裡的碗,拿起資料慢慢的看了起來。一旁的翡翠看着單嵐盛了梅子湯,不由得說道:“回頭你送一些給前面季總管他們吧,今天怪熱的。”
“哦。”單嵐喝了一大口,點了點頭,“你拿個盅盛出來,我送過去。”
“好。”翡翠擱下手裡的碗,剛轉身離開。就聽見上官愛問道:“九月底是秋獵?”眉心似乎微微一動。
www. Tтkan. ¢ O 單嵐捧着冰涼的碗,點頭道:“夜先每年九月底到十月底都會舉行一場爲期一個月的秋獵,就在瓊都城東三百里外的酉狐山上。”
“酉狐山?”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斂,隨即淺淺一笑,“夜先向來以狐爲尊,怎麼這狐狸也能射殺麼。”
“就是因爲以狐狸爲尊,數百年來不能獵殺,近幾十年來,狐滿爲患了。”單嵐說着,擡眼看見翡翠回來了,仰頭喝了最後一口。
聽見上官愛喃喃道:“都說夜先仗着有天險,不善騎射,也不重武事,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主子要去麼。”單嵐隨口問道。
“自然是要去的,只是……”緋衣女子狡黠一笑,“要怎麼去,還需要想一想。”
“去哪裡?”翡翠一臉好奇的問道。
上官愛但笑不語,聽見單嵐說道:“盛你的湯。”
“哼。”
上官愛看着他們兩人一副冤家模樣,不由得想起了從前阿璃在的時候,抿了抿脣角問道:“那個忘川有什麼消息了麼。”
單嵐搖搖頭:“茶樓裡聽不來什麼有用的消息,我整理了一下,多是一些流言蜚語。”
下一刻,上官愛便看見了單嵐寫的,長公主喜歡酈沐君,姬子懷喜歡長公主什麼的。不由得一愣:“長公主?”
單嵐恍然道:“對了,差點兒忘記說了,原來慕容衝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的。”
上官愛蹙眉想了想:“我記得辛姑姑說過,夜先的先帝只有一後一妃,皇后無所出,妃子便是慕容衝的生母,且只有這一個孩子。”
“那不對,這位長公主名爲墨畫,確實是先皇后唯一的女兒,夜先唯一的嫡公主。”單嵐說着接過非錯手裡的食盒,小聲道,“我還聽說,前幾年國師第五星辰還想讓長子娶了長公主,推她做女帝的。不過那個時候這位長公主還小,約莫才十四五歲的樣子。”
“女帝?”翡翠一愣,“這也行麼?”
單嵐搖搖頭,聳了聳肩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夜先數百年的基業是沒有公主稱帝的,不過夜先很奇怪的,文武官員楚漢河界很是分明,但是朝野內外卻都以國師爲尊,對了還有什麼大祭司……”說着搖了搖頭,“太複雜了,我還沒搞明白。不過可能是因爲這個緣故吧,相傳,墨皇不太待見這位長公主。”
上官愛若有所思的垂眸看着,聽見單嵐說了一句“我先去了”,便轉身走了。
一旁的翡翠好奇道:“主子這麼久了一直在收集這些資料,有的沒的,真真假假,究竟是爲什麼呢。”說着歪着腦袋看着上官愛手裡的資料,“要奴婢說,主子直接去王府慕容衝不就行了,奴婢相信他一定會想起主子的。”
上官愛輕輕一笑,擱下了手裡的一疊紙,端起了剛纔喝了一半的梅子湯說道:“且不說他不記得我了,忘川可是沒有解藥的,要找到突破口就必須想辦法深入瞭解墨氏一族掌控的暗渡。”
翡翠點了點頭:“那個暗渡可是神秘的很。”
“再怎麼神秘也是爲了夜先貴族服務的。”
翡翠恍然道:“所以主子纔想着廣結貴族。”
“我哪有時間去廣結那些人。”上官愛說着垂眸看了一眼一旁的那疊紙,“挑幾個有用的就是了。”
“哦。”
“而且……”緋衣女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斂,“你說,墨凰這個皇帝做的好好的,把先帝的皇子接回來做什麼。”
翡翠又是一愣,驚訝道:“是哦。”
上官愛淺淺一笑:“當年衝兒還在大楚的時候就遭到了夜先殺手的追殺,而且我可以肯定派他們來的人就是夜先的某人。我一直覺得這個人就是墨凰,可是後來……”事實證明不是,墨凰只是想把衝兒給弄回來而已。
上官愛指尖微微一動:即便如此,也不可原諒。
“主子知道是誰?”
緋衣女子搖了搖頭:“所以瓊都對他來說並不安全,我要把那個幕後黑手給找出來。”
翡翠一時沉默了,原來這麼複雜啊。真是多虧了上官愛心思細敏,要是換做慕容瑤的話……長廊下綠衣女子猛然的搖了搖頭:她一定會直接跑去麟安王府破口大罵,然後再處死那個朵蓉了事,纔不管其他呢。
“不好了。”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是許二,“主子,前面有人鬧事,單嵐已經剛跟人打起來了。”
“什麼!”翡翠嚇了一跳。
當上官愛一襲緋衣從後門走到前面的茶樓的時候,看見一樓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而人羣中央單嵐一襲青衣正跟另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打的熱火朝天,眉心不由得微微一蹙。
“怎麼回事。”
許二搖搖頭:“屬下不知道,屬下原本在二樓幫忙的,聽見動靜下來就已經這樣了。”
“去把單嵐給我拉開,這樣成何體統。”
“是。”許二領命,撥開人羣就大步走了過去,“快住手,老闆讓住手。”
而此時季老闆早已經抱着頭縮在櫃檯裡面了,聞言顫巍巍的探出半個腦袋,看見地上被摔碎的茶具,各種心疼起來。
單嵐聽見許二的聲音,眼角瞥見上官愛已經來了,此刻一閃個黑白分明的眸子正幽幽的看着他,心裡不由得一緊,連忙道:“我不跟你打了。”
那人卻不依不饒:“老子叫你猖狂。”說着便一擡腳將櫃檯上一隻茶壺狠狠的踢飛了出去,單嵐靈巧的躲了過去,卻不想那茶壺直直的朝着上官愛去了。
緋衣女子站在那裡,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深不見底,紋絲不動。就在千鈞一髮之際,身邊的翡翠一掌打掉了茶壺,那隻原本淡雅脫俗的茶壺便這樣碎在了緋衣女子的腳邊,一片狼藉。而上官愛卻站在那裡,仿若未覺。
人羣裡,一雙丹鳳眼靜靜地看着緋衣女子的側顏,眼中不由自主的閃過一絲詫異。
“主子,你沒事吧。”翡翠連忙問道。
上官愛淺淺一笑,柔聲道:“沒事,去看看舅舅如何了。”
翡翠似乎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舅舅”是指季賬。連忙的應了一聲走了過去:“老爺您沒事兒吧。”
季賬聽了這一聲,連忙的起身道:“沒事沒事。”看見上官愛愛緩緩走了過來,擡眸看了一眼那個鬧事的魁梧男子,淺淺一笑:“這位客官,不知道小店哪裡招呼不周,惹得您發了這樣大的脾氣。”
那人驟然看見一個俏麗的姑娘走到自己面前,不由得一愣,挑眉道:“你是誰。”
“我是季老闆的外甥女,前些日子剛回來瓊都。”上官愛說的很是自然,
衆人聞言不由得一愣,沒想到季老闆還真有的外甥女從外面遊歷回來了。一時間,都將目光投向了緋衣女子,議論紛紛。
人羣裡那雙丹鳳眼也不由得眯了眯。
那人上下打量了上官愛一眼,忽然說道:“既然是店家,爲何遮遮掩掩的不能見人,難不成是個奇醜女子麼。”說着便伸手要扯上官愛臉上的面紗。
衆人都是一驚。
女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斂,她倒是不在意被人瞧了去,只是這大庭廣衆的人多眼雜……眼下,她並不願意冒險。
袖中的手心微微一斂,過去扶着季賬的翡翠見狀,不由得一驚:“主子……”
眼看着那人就要扯了上官愛的面紗,千鈞一髮之際,有人出手,及時摟住了她的腰,一個旋身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