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愛一襲銀色軟甲,長髮高束,此刻騎着那匹棕紅色的小母馬往騎兵營的方向走去,此刻騎兵營和弓箭營的人都注目着她。
聽說,侯爺要把弓箭營交給素安公主。
聽說,侯爺要把騎兵營交給素安公主。
聽說,以後上官家的十萬守城駐軍都會交給素安公主。
聽說,以後上官氏的四十萬大軍都是公主的,公主會成爲大楚的第一位女軍侯。
聽說,公主很厲害,善騎射,百步穿楊。
可是再多的聽說也沒有用,要是那個被傳的神乎其神的女子,此刻在衆將士面前摔了個四仰八叉,那就什麼傳聞都挽回不了上官愛的軍威了。
此刻,素安公主的馬在衆目睽睽之下不知爲何忽然受了驚嚇,嘶鳴一聲,高高的揚起了馬蹄。上官愛臉色一變,咬緊了牙關,雙手拼命的勒住了繮繩,雙腳使勁的蹬着馬磴子,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死也不能掉下去!
“主子!”
“公主!”
阿緋和單嵐都見狀都策馬飛奔了過去,上官愛纖細的身子被那匹馬抖如秋風中的落葉,簌簌發抖。
上官愛覺得今天喝的藥都快要被顛出來了,五臟六腑都難受的很。這馬今日一定是成心要跟她作對的,不然怎麼會這樣賣力的想要把她摔下馬。
女子體力不支,手心不由得微微一鬆,下一刻便有人用套馬索套住了馬脖子,馬背驟然平坦,上官愛心中一凜,手心又復拉住了繮繩,緊緊地握住。
那馬被套住,依舊掙扎了幾下,還在不安分的跺着腳。上官緋已經趕到,擡手扶住了上官愛的後背,終於讓她在馬背上坐穩了。
“馬蹄受傷了。”阿緋的聲音很冷,卻在這廣闊的山坳間清晰可聞。
騎兵營的副尉郭介,聞言連忙上前:“請公主下馬。”
上官愛得了這一聲,果斷的鬆開了繮繩,阿緋一伸手便將她扶下了馬背。單嵐翻身下馬,穩穩地扶住了她。
雙腳落地,上官愛只覺得地面都是綿軟的,她知道自己自己的雙腿在發抖,她已經安然下馬,不能在這裡倒下。念及此,女子扶着單嵐的手一緊,將全身的力氣都放在了那隻胳膊上。
單嵐承受了她的重量,心中一驚,垂眸便看見了她微微發抖的雙腿,可是女子臉上卻一臉淡然,嘴角依舊是淺淺的自信的笑意。
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不知爲何,那一刻單嵐暮然的想起了這句話。
“我沒事,只是馬不知爲何受傷了。”上官愛看着郭介,對方會意,連忙上前查看,那馬兒被兩個士兵緊緊地拉着,前掌還在不安的躁動着。
“回公主,有人把馬前蹄上的鐵掌給卸掉了,馬蹄裡嵌入了釘子,所以纔會受驚。”郭介沉聲道,衆人皆能聽見。
上官遠峰微微蹙眉,聽見一旁的池巍說道:“公主的命格還真是奇特,到哪裡都有人跟她作對。”
“樹大招風,這也是她要面對的。”上官遠峰沉吟了一句,擡眸看着上官愛。
陽光下,女子站直了身子,依舊笑意淺淺:“我記得這馬是從騎兵營的馬廄裡來的。”
“末將該死,請公主贖罪。”
“郭副尉,是麼。”
郭介不知道她爲何認識自己,一時又驚又喜:“是末將,騎兵營副尉,郭介。”
“我相信此事與你無關,也辛虧了這兩位小兄弟,我纔沒有掉落下馬。”上官愛淺淺一笑,那兩人聞言,連忙跪了下去,沉默不語。
“三天時間,給我一個答案,請郭副尉費心了。”上官愛淡淡一笑,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深不見底,她沒有提懲處,但是郭介覺得壓力很大。
“是,末將一定竭盡全力。”
“多謝。”上官愛含笑點頭,看着單嵐:“扶我上馬,繼續點兵。”
單嵐聞言,這纔回過神,連忙點頭:“好。”說着便用力扶住了她的胳膊,另一隻手在她腰上輕輕一帶就把她扶上了自己的馬背,“屬下的馬性子烈,屬下牽着吧。”
上官愛沒有說話,淺淺一笑,坐在馬背上,似乎剛纔的事情並沒有發生。只是掌心摩挲着那紅色的小旗幟,微微擡眸,便看向了千軍萬馬另一端的上官巖,嘴角的笑意淺淺。
不知爲何,她總覺得,這次巡防換防,不會那麼順風順水呢。
眉心微微一動,只是一瞬間:剛纔在馬上,手臂上的傷口似乎有些裂開了。
點兵繼續。
上官遠峰遠遠地看着上官愛安然的點過騎兵營,走到弓箭營去。聽見池巍說道:“聽說侯爺要擴張弓箭營。”
“老夫是有此意。”
“我一直聽說素安公主箭法了得。”池巍看着上官愛纖細的背影,無論如何,他都覺得這樣絕色又纖細的女子不適合在軍中,應該在府中女紅作畫,或者下棋煮茶,“只是可惜了,上次南山軍演,我未曾有幸親眼目睹。”
上官遠峰欣慰而自豪的笑道:“將軍想看,總有機會的。”
池巍淺淺一笑,那模樣要不是騎在馬背上,就是個文弱書生:“看來傳聞侯爺要將弓箭營交給公主,是真的。”
“上官一族都是她的了。”上官遠峰一雙鷹眸微微一沉,笑的意味深長,“何況小小的弓箭營。”
聞言,池巍但笑不語。到底怎樣的女子會讓那麼多的人或愛或恨呢。
點兵之後,上官愛和上官巖回到了上官遠峰的身邊。上官遠峰見她過來:“沒事吧。”
“沒事。”上官愛淺淺一笑,她知道披風下的衣袖已經滲出了血跡,擡手隨意的攏了攏披風,遮擋了手臂。
上官遠峰似乎沒有瞧見,點了點頭,吩咐道:“單青,其他人先回去。”
“是。”單青聞言,上前將背後的旗幟拔出,揮動了兩下,便看見幾大陣營的人紛紛有條不紊的從兩邊慢慢撤出了校場。
“這旗幟說的話你也是要學的。”上官遠峰看着那些將士,卻是在跟上官愛說話,“戰場之上,最重要的就是軍旗和軍鼓。”
“軍旗是將士們的方向,軍鼓是將士們的靈魂。”
上官愛含笑看着那些人浩浩蕩蕩的散開,漸漸的剩下的就是剛纔她跟上官巖點的那五千兵馬了。
“女兒會用心學習的。”
“你聰明,這些難不倒你,重要的是要如何運用。”上官遠峰方看看去,“那匹馬……”
“女兒會查出幕後之人的。”上官愛淡淡一笑,“父親放心。”
“居然會在軍營中對你下手,看來老夫也要好好的反思一下,是不是如今這人心已經不聽老夫的了。”上官遠峰目光一沉,隨即揚聲道,“今晚換防,你們這五千人三日後隨池統領回靈都。”沉穩渾厚的聲音響徹山坳。
“是。”振聾發聵。
上官遠峰含笑點頭,回眸看着上官巖:“巖兒,你留在這裡跟池將軍交接,老夫跟愛兒去前面迎池統領。”
“是。”上官巖垂首,微微笑起來的樣子還是那溫潤憨厚的模樣,可是那眼神已經不似從前了,多了一點堅毅和深邃。
上官巖看着上官遠峰他們跟自己擦肩而過,上官愛如今讓他更加猜測不透了。聽見身後的池巍說道:“那就有勞上官將軍了。”
上官巖轉身客氣一笑:“池將軍客氣了。”要是今日上官愛能從馬上摔下來,該有多好。
一出了後山的校場,上官遠峰便對上官愛說道:“你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叫單青去叫你。”
上官愛微微一愣:“父親……”
對方看了一眼她受傷的胳膊:“爲父是老了,但是還不瞎,回去休息吧。”
聞言,上官愛只能乖巧一笑:“多謝父親。”說着便翻身下馬。
阿璃趕緊上前扶着上官愛,小心翼翼道:“我去找半先生來。”
“對了,關於這個半先生……”上官遠峰忽然幽幽道,“若無必要,你過些時日便讓他走吧。”
上官愛此刻背對着上官遠峰,聞言眉心微微一動,轉身卻依舊如常的淺淺的笑着:“父親覺得此人不妥?”
上官遠峰一雙鷹眸看着她,忽然笑道:“你這個丫頭,叫爲父如何是好。”說着策馬往前門而去,“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吧,爲父隨意一說而已。”
上官愛站在那裡,上官遠峰一行人從她身邊策馬而過,揚起了滾滾塵土。阿緋擡手,用披風爲上官愛擋住了煙塵,低聲道:“主子,侯爺是不是起疑了。”
“父親一直以來都只是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上官愛淡淡道,“他想要一個優秀的女兒,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我只要做好這兩點,其他的父親都可以寬宥。”說着輕輕一嘆,擡手捂着受傷的胳膊,“真是,連騎個馬都不安生。”難得的煩心。
阿緋緩緩地放下了袍子,若有所思。
上官愛去點個兵也能扯了舊傷,免不得被慕容衝抱怨了幾句。可是女子卻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麼。慕容衝見她有心事,自然而然的就安靜了。
不知不覺,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衝兒。”女子倚在牀上,驀然喚道。
聞言,慕容衝眸子一亮,連忙握着她的手:“我在。”
“夜先那邊,朵蓉有消息了麼。”
慕容衝面具後面的眸子微微一斂,還是若無其事道:“怎麼忽然問這個了。”
“因爲你一直沒有說,我總覺得你有什麼事情瞞着我。”上官愛看着他,“舒玉傾這次回雁州會有危險吧。”
“他回去纔不會有危險。”慕容衝握着她的手心微微一緊,“我回去纔會真的腹背受敵。”所以才躲到了你身邊。
上官愛心中一頓:“那邊,果真派人來找你了。”
慕容衝無奈一笑:“可能是上次那個殺手跟我一樣,大難不死吧。朵蓉已經傳了消息,有人直奔着雁州王府去查探了。”
上官愛垂眸不語。
“你放心。”聽見他陌生的聲音,還是一樣的溫柔,“玉傾身上沒有刺青,讓他脫了衣服洗個澡,就會沒事了。”
聞言,上官愛白了他一眼,又不禁莞爾一笑。
那天晚上,預定要達到西郊軍營的池鎮沒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