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時候,慕容淵去了佛光寺祈福。聽說池賢妃因爲上香的時候,一根香火斷了,回宮之後就直接被降爲從三品婕妤了。一時之間,人人都說聖心難測,天意更是難測。
祈福之後,皇上下旨賞了幾家於救災有功的,主要就是涼王和燕豐。燕將軍婉拒了恩賞,只是替小兒提親武平侯府四小姐,終究是求了慕容淵一道賜婚的恩旨。
至此,上官琳和燕允沛的婚事就算是定了。不過此時上官琳已經回北郊軍營去了,不知道得到這個消息會是什麼感想。
至於涼王,又因爲救駕有功,如今在府中養傷,大半個太醫院幾乎都搬過去了。譚宸妃受到譚聞堰的牽連,被收回了協理六宮的權利,如今後宮便是燕貴妃爲尊了。
對了,皇上還賞了兩人,一個是懷王慕容澈,另一個是侯府二公子上官瑁。都還賞的挺厚的,懷王節制了雁地和慶地各一半的兵權,上官瑁升了禁衛軍右千牛衛將軍。說是比池巍低了半級,其實等於是平級了。
武平侯府,梅園。
“如今的局勢對我們有利,只是皇上這件事雖然算是發落了慶王,但卻一起動了雁王。”上官遠峻坐在窗下,手中的棋子緩緩落下道,“爲什麼要動雁王。”
上官愛知道慕容淵遲早要動慕容衝,所以才加快了速度想要解決了慕容霄,好早點抽身。只是沒想到,這次慕容淵不來陰的了。
“一來是因爲一些陳年往事。”
“燕皇后的死麼。”
上官愛落了一子:“看來這還真不是什麼秘密。”
“天下都知道雁王因爲這件事跟伏德妃不和,但是若真的因爲燕皇后的死,爲什麼皇上現在纔來動雁王呢。”上官遠峻緊跟着落在一子,嘴角的笑意淺淺。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笑看着他:“四叔還是那麼纖細,可惜爲什麼我是不能告訴你了。”說着猶豫了一下,落下了手中的黑子,隨即就反悔了,“哎呀,錯了。”
上官遠峻看了一眼棋盤,安慰道:“還有機會,不是死局。”說着落下了棋子,問道:“其二呢?”
“其二雁王要娶燕姐姐,燕氏一族終究是大楚最大的家族,手握雄兵二十萬,又掌控兵部。”上官愛說着拿起棋子,道,“雁王手中又有兵權,皇上怎麼能眼看着他們聯合做大呢。”
“這麼說來,雁王的倒黴運氣纔剛剛開始嘍。”
上官愛走錯了一步,舉棋不定,蹙眉道:“先是兵權被節制,再是財政,總歸是將他架空了才罷休。”
“你既然知道,怎麼一點兒也不擔心的樣子。”
“我有什麼可擔心的。”上官愛猶豫了半天的一步棋,終於落了下來。
且不說就慕容衝的那些家產都被舒玉傾看的死死的,這一點兵權,有武平侯府和燕氏,要不要也沒什麼。倒是慕容澈……他比較讓上官愛在意。
這個一直沉默無爲的大皇子,一下子變得備受器重了。工部和戶部貪污納賄的事情也是交給他主理的,就目前來看,做的大義滅親,很得人心。這麼看來大有漁翁得利的意思了。
上官遠峻對這句話似乎有些意外,垂眸看了一眼她剛纔落子的地方,更加有些意外。纖長的手指拿起一枚棋子,思忖道:“這一步棋不錯,這樣看來你方纔那步棋倒是不像走錯的了。”片刻,才落下。
“是麼。”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如今四叔跟我下棋都不讓着我了,這樣輸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呀。”
上官遠峻落了棋子,笑道:“你就那麼想知道那個人是誰麼。”
“也不全是。”女子拿着棋子思索道,“只是覺得這樣也挺有意思的。”說着便落下了棋子,擡眸笑道,“不過我若是贏了,還是希望四叔能告訴我的,畢竟……我真挺好奇什麼樣奇女子才能入得了四叔的眼。”
“等你贏了再說吧。”男子很是有氣勢的落下了一子,似乎並沒有思考一般。
上官愛看着那黑白雙方糾纏不休的事態,不由得收斂了笑意,跟上了上官遠峻的節奏。兩人默默地廝殺了好一會兒,結果,還是上官愛輸了。
女子今天穿了一件淡粉色的雲錦輕紗,倒是頗像尋常閨閣裡的二八少女。此刻看着自己敗局已定,也不由得感慨:“四叔下手果真是狠,我竟一絲便宜也沒佔到。”說着便開始細細的將黑白棋子分開。
“能有一樣事物贏你也是挺不容易的,我自然是要好好的守着。”上官遠峻含笑的眸子落在了她的指尖上,說道:“如今涼王殿下的形勢大好,慶王失寵是遲早的了,你說這儲君之位,慕容玉還有多遠呢。”
上官愛握了一把白色的棋子放進罐子裡,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劃過一絲笑意,喃喃道:“一步之遙。”
“哪一步。”
“讓皇上對他徹底信任的那一步。”女子垂眸淺笑,關鍵是這一步要怎麼走。
春日裡暖暖的陽光透過窗櫺,勾勒出女子精緻白皙的側顏,那長長的羽睫微微的垂着,不知掩蓋了多少秘密。上官遠峻靜靜的看着,嘴角的笑意淺淺。
玉府。
今日陽光不錯,慕容玉坐在窗下,正在整理一個不大的檀木盒子,裡面是幾件首飾。男子一雙清冷的眸子一直看着手裡的一對鎏金的琉璃耳環,可是那眼神又不太像在看耳環,彷彿是在思考着什麼,很是入神。
“王爺這回這腳傷的頗重,外面流言漫天,都說王爺這腳……”樸風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慕容玉垂着的眸子微微一頓:“都說本王殘廢了是麼。”
樸風垂首不語。
“想來父皇也不會傳位於一個殘廢,這些不過都是慕容霄的困獸之鬥罷了。”男子冰冷的語氣波瀾不驚道,“你放心好了,愛兒的胳膊都能恢復,何況是我的腳。那個黃仁傑如今傷勢如何了。”
“回王爺,小的已經派人去過多次,已經可以下牀走動了。”樸風說着不禁感慨,“畢竟是太醫院最好的外傷大夫,自己治傷也好的格外快一些。”
慕容玉聞言放下耳環,拿起一旁的翡翠玉鐲,若有所思道“不着急,左右現在靈都熱鬧的很,本王也躲躲清閒。”
樸風看着那玉鐲,翠綠的顏色,在陽光下很是通透,一看就知道是極好的東西。思及此,不由的蹙眉道:“奴才不明白,王爺每年都給公主準備生辰禮,乞巧禮,還有新年禮。爲什麼都不送出去呢。”
慕容玉看着那翠綠的鐲子,淺淺一笑:“本王送過,一枚戒指。可是她帶了沒多久就再也沒帶了。你知道爲什麼麼。”
樸風搖搖頭:“奴才不知。”
“因爲皇叔不樂意了,還一連幾日送去了數百枚戒指。”男子輕輕一笑,“自此,我便再也沒見她帶過那戒指。”
“許是因爲公主的首飾太多了,所以帶不過來吧。”
“是麼。”慕容玉的指尖輕輕的摩挲那鐲子的邊緣,喃喃道,“可是她的腰間卻時常掛着一枚很是樸素的玉墜子,我知道,那是阿緋送她。”
樸風聞言,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所以我就明白了,無論她擁有多少,她只會在乎自己在乎的。她在乎皇叔,所以皇叔能容忍的她便留着,皇叔不喜歡的,她便捨棄。”陽光下,慕容玉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連我也一樣。”
“或是王爺多慮了,公主待王爺還是很不同的。”樸風想了想,“王爺之前受傷,公主幾乎日日來王府陪着王爺用膳。奴才至今也沒聽說公主對誰這樣過呀。”
“所以,其實她心裡是有我的。”慕容玉握着鐲子的手微微緊了緊,“只要皇叔離開她了,她遲早會愛上我的。”
“王爺,雁王不是已經指婚燕家的小姐了麼。”樸風笑道,“眼下慶王失寵,皇上取消他與公主的婚事也是遲早的事情。那放眼天下還有誰能配得上公主呢。”
“還有一人。”慕容玉幾乎要脫口而出,燕允珏。
樸風一愣,倒是沒想道還有誰,剛想問,便聽見慕容玉說道:“將這些收起來吧。”說着便放下了那鐲子。
樸風走來,將盒子蓋好,問道:“那這些禮物王爺都不打算送出去了麼?”
“放心,總有一日我會親手送給她的。”慕容玉清冷的目光落在那盒子上,若有所思。
這次上官愛用事實證明了,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慕容霄已經被解決了,他可不想成爲下一個。他若是想要成功就要做的比上官愛更好,但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或許……男子的目光落在了院中的繁花上:我可以快一些,在她還沒有反應之前讓一切木已成舟,這樣就算她不願意,也無能爲力了。
可是,這一步要怎麼走纔好呢。慕容玉看着春日裡暖暖的陽光,眸子沉了沉。況且,他總覺得慕容衝已經察覺了什麼,就像燕允珏一樣。所以,還是要先對付他麼。
“王爺,伏大人來了。”僕從自前庭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慕容與回過神,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伏大人?”說着擡眸看去,一雙清冷的眸子越過那僕從便看見了站在遠處的男子。眉心微微一動,是伏宇。
他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