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多事之秋,可是今年開年之後就一直不太平,大大小小的,甚是波瀾起伏。
先是廢后忽然變成了德妃,被葬入皇陵。然後送個葬又鬧出侯府大公子跟侍女有染,啪啪的給皇室打臉。還沒緩過神呢,發現竟然是一老刁奴的陰謀,還扯出個私生女,最後血濺靈堂。
對了,武平侯府的大媳婦,還一怒之下抱着孩子回孃家了。不過還是素安公主面子大,親自去了柳府一趟,就把母子二人給接回去了。
這一串子熱鬧靈都百姓還沒興味完呢,那邊一直忙着賑災的戶部和工部又相繼出事了。
武平侯府,梅園。
如今眼瞧着春暖花開了,外面鬧的是沸沸揚揚,梅園裡面卻安靜的很。
“聽說今早又有人去戶部門口鬧了,那池霖現在連正門都不敢走了。”上官遠峻一襲月色長袍,坐在窗下陪上官愛下棋,閒閒道。
女子微微垂着眸子,身子已經好多了,聞言淡淡一笑:“我約莫記得誰說過,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他這些年做這個戶部尚書貪了多少,總會是要出紕漏的。”
上官遠峻落了棋子,笑道:“我怎麼聽說是工部那邊賑災的工程先出了岔子,急需大量的銀子補上,才扯出戶部的。”
上官愛閒閒的落子:“一丘之貉。”
“不過,那工部廢寢忘食修好的堤壩,怎麼說塌就塌了呢。”上官遠峻漫不經心道,“偏偏還在大皇子去視察的時候。”
“可能是老天有眼吧。”上官愛說着,看着那棋盤,有些犯愁的模樣。
“那日在清慈庵,我瞧着那池賢妃柔柔弱弱的,說句話卻是綿裡藏針的。”男子狡黠一笑,擡眸看她,“你跟她不會也有什麼過節吧,所以眼下池霖才這副光景。”
“四叔英明,我向來不是什麼大氣的人。”上官愛說着看了一眼棋局,“還要下麼,這樣焦灼了半個時辰了。”
上官遠峻略微的掃了一眼:“算了,平了吧。”
女子聞言露出一絲開心的笑意,似乎很滿意平了,擡手將棋子黑白分開。上官遠峻見她如此開心,不由得笑道:“原來你也有這樣容易滿足的時候。”
“四叔,我也不過十七而已。”上官愛垂眸笑道,“偶爾想想,我也是寧可簡單一點,輕鬆一點的。”
男子擡眸看了她一眼,隨即擡手喝了一口茶:“你如此說,倒是越發顯得老氣橫秋了。”
上官愛但笑不語,擡手將棋子一點點收拾好了。聽見上官遠峻說道:“不過如今璟小子搬去了檀香園,他們夫妻二人晨昏不見的,這樣真的好麼。”
“四叔一直沒有娶妻,自然是不知道的。兩口子吵架麼,只要還在一個家裡,時間長了,火氣散了,總會好的。”上官愛說着,忽然擡眸看他,狡黠一笑,“對了,四叔今年也二十有九了吧,按照道理說,要模樣有模樣,要家世有家世的,怎會一直未娶。”
男子聞言,嘴角抽了抽:“長輩的事情哪裡用得着你操心。”
“莫不是年輕的時候被哪個妙人兒傷了心,所以一直未娶吧。”
聞言,上官遠峻一手端着茶杯,擡眸看她,鮮少正經的說道:“你倒是會想,沒有那麼複雜,左不過是一直沒有遇見可心的人罷了。”
“哦?”一臉並不相信的樣子。
“我自小就隨着幾個哥哥在軍營,哪裡有機會瞧見女人。”上官遠峻想着,無奈一笑,“後來曉得要成家立室了,又覺得都是俗物,要麼沒腦子,要麼以爲自己有腦子,便都瞧不上了。”
只聽女子“噗嗤”一笑,明媚的容顏一瞬間能讓萬物失色:“茫茫天地,四叔竟然一箇中意的都沒有遇見麼?”
上官遠峻端着茶杯,有一瞬間失神的看她,猶豫了一下,垂眸笑道:“倒是遇見一個。”
“誰?”上官愛好奇道。
男子搖搖頭,故作神秘道:“佛曰,不可說。”
上官愛見狀,擡手有抓了一把棋子,笑道:“不說我就不能知道了麼。”說着看着那棋盤,“總有辦法的。”
不知爲何,上官遠峻見她如此勢在必得的模樣,不由得說道:“如此,我們便來打個賭吧,你要是能贏了我,我便告訴你,在此之前,你什麼都不許做。”
一瞬間,上官愛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隨即頗有意思道:“好,一言爲定。”說着便率先落下了棋子。
那天,他們下了一下午的棋,上官愛一路慘敗。
三月初的時候,皇上下旨徹查戶部和工部的賬目,朝中一時間多是如履薄冰。可就是這樣混亂的時候,慕容淵照樣定下了春獵的行程。
三月十五,人間桃花使盛開的時候。
自工部和戶部相繼出事之後,慕容霄心中便隱隱的覺得有些不安。工部的事情出的蹊蹺,他暗中派人仔細查過,確實有些貓膩。出事那天在堤壩做工的好幾個工人出事之後就不見蹤跡了。
而且那一日慕容澈去的也蹊蹺。
不過說起來,最近慕容澈似乎在皇上面前走動的多了。倒也不是他忽然積極了,只是覺得皇上想起來他的次數多了。好些不大不小,不輕不重的事情都是他在做。
慕容霄站在晨光下,看着下人們將尋了許久的牡丹搬過來,眸子深了深。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約莫就是上官愛重傷救了小皇孫之後吧,慕容澈還帶着妻兒去梅園謝過了。
“雷長。”慕容霄喚道:“將這幾盆花送到侯府去,再將本王的帖子遞過去,直接遞給武平侯。”
雷長聞言,應了一聲,問道:“王爺今天要去侯府?”
“也該去走走了,她前些日子在清慈庵受了傷,本王也沒有去瞧過。”
一聽這話,雷長忍不住問道:“屬下愚鈍,也不明白這次王爺爲何一直不去梅園。”
“你以爲是本王不想去麼。”慕容霄深邃的眸子在晨光下一瞬間深不見底,“當初父皇賜婚,可不是因爲我與她兩情相悅,在父皇眼中我要娶她,是的因爲她最適合,並不是因爲她是可以重於江山的美人。”
雷長反應了一下,愣愣道:“王爺的意思是,皇上並不希望王爺真的把心思放在素安公主身上。”
“不要過重。”男子嘴角溢出一絲笑意,淡淡道,“去吧。”
“是。”
才入三月,這早晚的風還停留在嚴寒一樣,男子站在廊下,不由得生出了一絲寒意:愛兒,終究這一切還是與你有關的吧。
春獵將近,梅園裡也忙碌了起來,今年侯府裡四位老爺都在,這次隨行春獵只上官遠嵩不去。
上官愛此刻正坐在廊下看書,之前雪災凍死了不少她的心肝寶貝,連花園裡的兩隻孔雀都萎靡了好一陣子,叫她也着實也心疼了一會兒。
今晨慶王府忽然送來了幾盆甚好的牡丹,花還未開,上官愛看了看,有兩株是烏龍臥墨池,兩株是二喬,都是上好的。
只是上官愛前世裡就不怎麼喜歡牡丹,並不是因爲不合眼緣,多還是因爲她是有些羨慕這花中之王的。能與百花爭豔之時,傲視羣芳。而她,那個時候連在嚴寒冬季裡悄然開放的勇氣都沒有,怎麼能不羨慕,嫉妒,討厭呢。
女子黑白分明的眸子從花圃裡慢慢移開,嘴角的笑意淺淺:這世間也就只有他能送幾盆花都叫我不痛快。
“來,把藥喝了。”坐在一旁的男子,將藥碗遞到她的脣邊,“不燙了。”
上官愛垂眸一股腦喝下去,末了微微蹙眉道:“好在,十五之後就不用喝這些了。”
男子輕輕一笑,寵溺道:“你很討厭那幾盆花麼。”
上官擡眸看他,老實道:“一般討厭而已。”說着翻了翻手裡的《佰草集》,淡淡道,“只是忽然想到了送花的人。”
“老三?他最近可是安靜的很呢。”
“他安靜可不是什麼好事兒。”上官愛眼中的微光流轉,莞爾道:“這幾日池霖和譚聞堰被查的不清。”
“簡直是焦頭爛額,照這樣下去,燕允珏頂上戶部尚書的位置就指日可待了。”慕容衝說着,俯身在她耳畔,撒嬌道;“你對他還真是好。”
“我原本不想這麼快動池霖的,但是他們不識好歹,我也無法。”上官愛說着合上了書,若有所思。
她手上本來就有一些他們與慕容霄之間的銀錢往來的證據,其中兩個大頭,一個是前兩年的嵐州水患,一個就是再早一些的時候修葺南山行宮的。
“目前散出去的都是小數目,皇上動動怒也就算了,真要追究到底還是不夠的。”女子輕聲道,“我可是等了許久纔等到現在了,好東西自然要物盡其用。”
慕容衝看着她,眸子一亮:“什麼好東西。”
女子回眸,莞爾一笑:“南山行宮。”屆時,她倒是要好好的看看,慕容霄要如何挽回君心。
慕容衝將她的笑顏映在眼底,握着她的手說道:“北漠已經遞了文書,今年赫連巍要帶着皇妃一道去南山。”
“是麼。”女子心中一喜。
“今年雪災,北漠應該上的供未能送來靈都,所以便藉着春獵先送去南山行宮了。”
“如此甚好,他們母女也能團聚一回了。”上官愛想起往事,喃喃道,“也算是老天開了一回眼了。”
慕容衝不以爲意的笑笑,兩人坐在廊下,難得閒暇的聊着天,仿若時光終於靜好了。
“主子。”阿緋從外面進來,說道:“譚氏去書房求了侯爺,現在往祈雨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