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客廳。
上官琳一襲水藍的長裙跪在那裡,擡頭看着上官遠峰,大眼瞪小眼。
“這件事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麼,你母親不同意。”上官遠峰無奈道。
上官琳撅着嘴,回眸看着坐在一旁的上官愛,女子看她如此執着,勸道:“爹爹,四妹妹在家閒着也是閒着,不如您就帶她出去轉轉吧。”
“什麼叫閒着也是閒着……”上官琳嘟囔了一句,“三姐你就不能好好說麼。”
上官愛看着她,正色道:“琳兒,先前你只說你要參軍,如今當着爹爹和二叔的面,你說說,你爲什要參軍,也讓我聽聽要怎麼跟你說這個情。”
上官琳對上她那雙可以看穿一切的眸子,微微一怔,不禁垂眸攪着指尖,不知從何說起。
清晨的陽光從門扉照進來,暖暖的,安靜極了。
幾人都一言不發,等着上官琳說話。女子想了許久,才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也想像三姐那樣,做值得讓父親驕傲的女兒。”
上官遠峰聞言,一雙深邃的眸子看着她,一言不發。
“我已經長大了父親,我知道自己不會女紅,琴棋書畫也樣樣不通。但是我想從軍,我想三姐能去做的事情,我即便不能全做,也能做到一二。我想做一個能配得上武平侯府的嫡出小姐,做一個能配的上父親的女兒,做一個能配得上三姐姐的妹妹。”
幾人看着她臉上的神情一點點起了變化,從猶豫一點點變得堅定。
“我想……我想做更好的上官琳。即便是不能繡花,也能提劍!即便是不能撫琴,也能策馬!即便是不那麼聰明,也能馳騁疆場,總有一日也能橫刀立馬,報效國家!”
女子堅定的聲音不同於往日,上官愛含笑看着她清麗的容顏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不由得也覺得心胸開闊了起來。
上官遠峰看着四女兒,心中一動,終於說道:“你如此倒是像極了老夫年輕的時候。”
上官遠嵩沉聲道:“琳兒是我自小看着長大的,韌性倒是極好。”
“爹爹。”上官愛也說道,“既然琳兒長大了,也該是道成家立業的時候了。”
“啥?”上官琳一驚,一臉疑惑的看着上官愛,“成什麼家。”
“琳兒不小了,眼下都過了中秋快年下了,母親和父親可不愁你的婚事麼。”
“可是侯府不是要守喪兩年麼?”
“琳兒,轉眼就快一年了,你覺得時間會一直等你慢慢找如意郎君麼。”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母親一直不同意你去參軍,就是怕誤了你的終身,你要是能讓母親在這件事情上安心了,她自然不會全力反對了。”
上官琳那雙大眼睛看着她,眨了眨,漿糊似的腦子轉了轉:“真的?”
“自然是了。”上官愛說着看向上官遠峰,“父親說呢。”
上官遠峰點點頭:“愛兒說的不錯,你好好想想,要是有心儀的人,告訴我,若是門當戶對,這門親事先去說一說也無不可。”
上官琳跪在那裡,想了半天,她心儀的人自然是阿緋。可是他們是不會同意的,連阿緋自己也不會同意的。
他不喜歡她,一點兒也不喜歡。他的心裡只有她那個無所不能的三姐姐,在她沒有變的更強更好之前,阿緋是不會喜歡她的。
“沒有麼?”上官愛問道,一雙含笑的眸子看着上官琳,“也不是讓你現在就嫁,好好想想,是不是一個也沒有。”
不知爲何,上官琳腦海裡忽然閃過那雙笑眯眯的桃花眼,自己也不由得一個激靈。
上官愛含笑的眸子微微一亮:“想到了?”
上官琳點點頭:“算是吧。”
聞言,上官遠峰也是一喜:“誰家的公子,告訴爹。”
上官琳抿了抿脣,有些猶豫:“是不是我說了,父親就帶我去軍營了,不哄騙我,不糊弄我。”
“是。”上官遠峰笑道,“哄騙你做什麼。”
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指尖的佛珠輕輕的轉動,發出極其細微的聲響。聽見上官琳悶聲道:“燕允沛。”不太情願的樣子。
“哈哈哈。”上官遠峰沒有想到是燕允沛,燕豐的嫡長子,“好好好,真是甚好,此事老夫心中有數了,既然是將門虎子,我武平侯府的女兒又怎麼能甘於落後呢。
原本上官琳說完就後悔了,此刻聽見上官遠峰如此說,眼睛又不由得一亮。
“我會去跟你母親說的,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便隨我去軍營吧。”
“多謝父親,琳兒多謝父親成全。”上官琳畢竟心思單純,一下便把方纔的不痛快拋之腦後了。
上官遠嵩見狀,看了看喜笑顏開的上官琳,又看了看含笑不語的上官愛。嘴角的弧度似有若無,這父女倆是變着法子給琳兒下套兒呢。只是,真沒想到,上官琳真的說出了那個名字。
那個上官愛想要她說出的名字。
門口,站在廊下的阿緋聽到了這個名字,一雙清冷的眸子看着客廳裡歡蹦亂跳的上官琳,嘴角的笑意淺淺。一旁的阿璃有些出神的看着他,不知所想。
燕府。
男子一襲青衣站在湖心閣,如今已經是中秋時節,這滿池的荷花再怎麼精心的打理,也經不住四季的輪迴,終究還是會凋零,殘敗。
慕容衝回來了,即便是他和皇上兩個人都在極力的粉飾太平,但是燕允珏還是敏銳的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們之間暗潮洶涌,不知爲何,竟然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這件事,上官愛是知道的。上官愛爲了站在慕容玉這邊,不惜一切逆轉聖意。如今初見成效了。那麼,她又會不會爲了站在慕容衝的身邊,而與皇上爲敵呢?
燕允珏想了許久,他忽然真的很想知道,那個他深愛的女子,爲了她深愛的男子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上官愛,武平侯府未來的繼承人,跟他燕允珏何其相像。那麼,在愛情面前,她會捨棄自己揹負的一切,只爲了一個他麼。
會麼?燕允珏一雙清冷的眸子看着滿湖的殘荷,手心輕輕一握。
“二哥。”燕凝霜一襲紫色的長裙款款而來,她身後燕允言和燕允沛並肩而行。
燕允珏回首看去,微微頷首:“怎麼一到來了。”
“我們一早就來了,只是看見你一個人站在這裡出神,沒有打擾罷了。”燕凝霜大方道,“你這樣想着她,不如去見她好了,何必在這裡做出一副相思情長的苦樣子,膈應我們。”
青衣男子聞言,苦笑道:“梅園謝客了。”
聞言,三人都是一臉無語的看着他。
燕允珏卻不以爲意,轉身道:“回去吧,時候也不早了,玉不是說今晚還要來用晚膳的麼。”
“你還知道呀。”燕凝霜終於忍不住一個白眼,卻在轉身間看見一個藍色的身影,遠遠地跑了過來,不由得一愣。
其他幾人見狀,不由得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燕允沛眯着一雙桃花眼,本來是不以爲意的一瞥,下一刻看清了來人的臉,眸子不由得一亮:“琳兒?”
上官琳進了大門就一路小跑過來,彷彿很趕時間一般,遠遠地看見燕允沛,連忙的招手喊道:“燕允沛……允沛……”
男子心中一喜,一旁的燕凝霜含笑道:“不錯呀,聽說四小姐跟着你們去了趟北漠,跟你的感情一日千里了呀。”
燕允沛一雙桃花眼笑眯眯的,看着上官琳越來越近,聽見燕凝霜如此說,更加得意了起來:“看破不說破,你堂哥我的魅力自然是無法抵擋的。”
燕凝霜笑笑,不願意搭理他。看見上官琳跑到了燕允沛面前,喘着氣:“燕……燕……允沛……”
“慢慢兒說,這麼晚了,你怎麼跑來了。”燕允沛瞬間一副“溫柔賢惠”的樣子,看的燕允言都受不了了。
“我……我有急事跟你說。”上官琳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
此刻,燕允珏聽見這句話,才放了心。知道上官琳匆匆而來是專門找允沛的,並不是上官愛出了什麼急事。
“你慢慢說,我又跑不了。”
“我……我……”上官琳一路跑來,額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此刻擡眸,一雙大眼睛映着夕陽金燦燦的望着他,“我想嫁給你。”
“……”
“乖乖。”燕凝霜也不由得吃了一驚,“這果真是一日千里呀。”
燕允珏和燕允言都是一臉探究的看着上官琳,而此刻的男主角正直勾勾的看着上官琳:“琳兒?”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官琳已經站直了身子,一隻手給自己扇着風,看見他們一個個都吃驚的看着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琳兒,你剛纔說……”燕允沛卻像是沒聽見一般,一步步靠近她。
女子一驚,連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伸直了胳膊要與他保持距離,一臉的警惕:“你個斷袖,我上官琳只是拿你當兄弟好不好。我剛纔是想說……想說……”
“想說什麼呀?”燕凝霜都快給急死了。
上官琳一跺腳:“我是想說,我爹要我定下一門親事才同意我去從軍,我沒有辦法,只有把你交代了。”女子說着看着燕允沛,“不過你是知道的,我喜歡的不是你。如今朋友有難,你自當兩肋插刀的是不是?”
“……”
燕凝霜憋着笑,看着燕允沛。
“你放心。”上官琳收回手,仗義道,“等我功成名就了會還你自由的,你就忍耐個……一兩年吧。”
夕陽下,女子的笑顏依舊是那麼的可愛,可是誰能告訴他,這一時火一時冰的感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燕允沛無語凝噎的看着她:琳兒,你還真是,一點兒也沒有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