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青鸞沉默了一會,接着緩緩說道:“我繼任赤曉族族長之後,進而承載了中原幾百年的記憶。我見證了中原五族由聚而散,由分裂到互相殘殺。五族相殘,血流成河,中原不止一次次的陷入戰火之中。子民們流離失所,街道上屍體堆積如山。雖然曾有過休戰之時,但是五族相殘的局面,卻從未終止。”
“我深深地意識到,只要中原五族依舊分裂,詛咒不解,那麼中原便永無寧日。所以,我一直在尋找解咒之法,我憑藉初代赤曉族族長的記憶,尋得蛟鯊所在,又打聽到了如今雪魂聖女的所在之處,我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詛咒被打破的那一刻。”
褐青鸞的面容哀傷難過,在她明豔絕美的臉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顏璃珞知道,那是親眼見證過中原數百年戰亂之後才能露出的表情,和顏璃珞的私心不一樣,褐青鸞是爲了中原數十萬百姓纔不惜一切代價打破封印的。
顏璃珞感到很慚愧,她雖身爲雪魂聖女,但是本人卻並無實感,她想打破封印,其實也只是爲了鳳燁,爲了自己的私心,她從未想過中原民衆的生死,即使這原本就是她的使命。
這一刻,顏璃珞真正對眼前的女子肅然起敬,不僅僅因爲她大義滅親的凜然,更是爲了她心中重視的家國天下。
眼前的水流開始變得有些湍急,水流在碎石處激起了小股的浪花,然後瞬間變成了一個個小小的漩渦。小漩渦不斷地匯聚,進而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渦流。顏璃珞和褐青鸞相視點了點頭,然後便縱身跳進了漩渦的中心。
沒有預料之中的海水衝擊,漩渦的中心竟然異常的平靜。海水靜止的似乎沒有動,時空彷彿如靜止般凝滯。
顏璃珞輕輕深吸了一口氣,她驚異的發現,自己竟然可以在海水中呼吸自如。褐青鸞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臉上也露出了驚異的表情。
正當二人驚異之時,海底處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嘯,緊接着嗖嗖的幾聲弓弦聲響。顏璃珞和褐青鸞飛快的朝海底游去,還未到底,就看見隱殤手持銀弓,身上已經血跡斑斑,他倔強的咬着牙,不服輸的持續朝蛟鯊攻擊,而蛟鯊的身上,也中了七八隻箭,血流如注。
“隱殤!”褐青鸞焦躁喊到,衝了上來,身上的紅綢帶瞬間出手,幫助隱殤擋住了蛟鯊的攻擊,顏璃珞趁機游到了隱殤身邊,給他療傷。
“別——別碰我!”隱殤氣急敗壞的想要推開顏璃珞,傷口撕裂的痛苦讓隱殤俊秀的面容痛苦不已。顏璃珞不顧隱殤的反對,點了他的穴道,開始給他治療。
“你要是還不想死,就乖乖的接受治療。”顏璃珞沉着一張臉給隱殤包紮傷口。
隱殤沒有說話,但是表情也並沒有了一開始的抗拒。顏璃珞仔細的清理隱殤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燒傷、擦傷、跌打傷……隱殤對於蛟鯊一定是恨之入骨,纔會不顧自身性命,想要殺死蛟鯊。
對於隱殤和扶桑之間的感情,顏璃珞並不瞭解。可是隱殤爲了扶桑能在祭幽暗部幾十年,甚至不惜犧牲性命爲他報仇,這份友誼,絕對不容小覷。
顏璃珞爲隱殤治療完傷口,正欲幫助褐青鸞,只見那蛟鯊突然張開血盆大口,朝褐青鸞衝了過去,褐青鸞慌忙用紅綢遮擋,蛟鯊的利齒一下子將紅綢撕的粉碎,尖利的牙齒一下子咬住了褐青鸞的肩膀。
“啊——”褐青鸞痛苦的大叫,肩膀上鮮血直流,染紅了海水。顏璃珞從隱殤的腰間取下雪寒劍,踏着水流衝了上去,尖刃一下子削斷了蛟鯊的牙齒。
蛟鯊咆哮着朝顏璃珞衝了過來,隱殤在一邊也拉滿了弓,幾支銀箭瞬間離弦。二人合力,武力大增,顏璃珞踏着銀箭,朝蛟鯊的逆鱗砍去,劍鋒劃過之處,一枚小小的鱗片掉落下來,落在了顏璃珞的腳邊。
“逆鱗!我取到了!”顏璃珞興奮地撿起逆鱗,黑色的鱗光在海水中發亮,一閃一閃。
蛟鯊看見自己的逆鱗已經被顏璃珞砍下,惱羞成怒,數百年的承諾在此刻化爲灰燼,中原五族的詛咒終將被解開。蛟鯊嘶吼着咆哮,四周的水流開始飛速的旋轉。
“不好,我們快走!”褐青鸞不顧傷口,對顏璃珞和隱殤喊道:“這裡快要撐不住了,再耽擱下去,我們全都會死在這裡!”
顏璃珞點了點頭,飛快的朝前游去,但是隱殤卻沒有動,他望着狂怒的蛟鯊,若有所思。
“隱殤,你在幹什麼,快走!”顏璃珞朝隱殤喊道,隱殤卻依舊不爲所動,過了一會兒,他轉過身對褐青鸞說道:“祭幽部封印所在,可是它眉間的龍角?”
褐青鸞點了點頭。
“蛟鯊的命門所在,是否也在龍角處?”
“……是”褐青鸞皺了皺眉:“你想做什麼?”
隱殤沒有回答,他轉過身對顏璃珞說道:“顏姑娘,你的雪寒劍,可否送與在下?”
“隱殤,你要和蛟鯊同歸於盡?”褐青鸞大吃一驚,臉色慘白:“你瘋了嗎?”
“蛟鯊是上古神獸,如果不在此處解決掉它,將來必定會帶來無數的腥風血雨,不僅僅是中原,幻魔島也會深受其害。”
隱殤望了一眼眼前的兩人,平靜地說道:“褐族長爲中原赤曉族族長,顏姑娘是幻魔島族人,更是雪魂聖女,你們有你們想要守護的人,這裡,需要我留下。”
“可是你——”
“你們還有要做的事等待着你們去完成,但是對我而言,我所要保護的人,已經死了。”
隱殤的面容哀傷難過,但是眼神卻堅定無比:“如果能在我死之前爲他報仇,那麼這對於我而言,也算是圓滿了。這是我最後的心願,也希望你們成全。”
顏璃珞還欲說什麼,褐青鸞卻制止了她。褐青鸞最後望了一眼隱殤,點了點頭。
“謝謝你。”
顏璃珞沉默無言,她將手中的雪寒劍交給了隱殤,帶着逆鱗,和褐青鸞一起離開了。
“汝乃罪人,且與吾一戰!”蛟鯊嘶吼着顏璃珞衝了過去,隱殤手握雪寒劍,奮力一斬,海流瞬間被斬成了兩截,甚至連海底礁石,都碎成了兩截。
“你的敵人,是我。”隱殤手握雪寒劍,眼含殺氣:“今天,我就要爲扶桑報仇!”
蛟鯊嘶吼衝了過來,隱殤手裡的雪寒劍霎時間發出耀眼的白光,蛟鯊鋒利的牙齒朝隱殤的心臟狠狠地刺去,而隱殤的雪寒劍也已經斬斷了蛟鯊的龍角。
血痕順着隱殤的胸口蔓延而出,鋒利的牙齒貫穿了隱殤單薄的身體。俊秀的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臉色蒼白,但卻很安詳。
“我做到了,我給你報仇了呢,扶桑……我信守諾言,保護了你的女人,保護了你的子民,如今我們九泉相見,我應該問心無愧了吧……”
冥冥之中,隱殤似乎看見了扶桑在朝他招手,那是他們經常對飲的桂花樹下,扶桑最愛桂花釀,每年秋天,二人都會在桂樹下小酌,暢談人生。
扶桑的笑容,總是那麼爽朗乾淨,宛如陽光般暖人,每當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隱殤都覺得時間飛逝。那個溫暖的笑容,值的他用一生去守候。
還記得他曾問過扶桑“如果遇見了自己最珍惜的人,會怎麼做。”那時的扶桑還未遇見過褐青鸞,還是一個不懂情愛的毛頭小子,他笑嘻嘻的揉了揉隱殤的腦袋,笑着說道:“那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得到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