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了一半就停止了,林光義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他一愣之後就笑起來,推了許平一把:“男子漢大丈夫,別婆婆媽媽的,沒啥大不了的,走,喝酒去吧。”
“確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許平點點頭,看向餘深河飛快地說道:“餘兄弟,我聽說你被任命爲長青營的了。”
餘深河緩緩地點頭,道:“是的。”
許平又轉頭問江一舟:“江兄弟,你也會去長青營吧?”
“正式的命令還沒有下來,不過宋教官是這麼和我說的,讓我做好準備去長青營報到。”江一舟也點點頭。新軍擴編,爲了增強凝聚力所以把曾經在一起共事的人安排在一個作戰單位,不但江一舟,就連曹雲也可能被安置在長青營,這個營將是新軍的第十營,目前還是等待填充人員的空架子。
“我剛剛得知,我已經被任命爲長青營指揮同知,正式的任命估計這兩三天內就會下來。”許平盡力用一種滿不在乎的口氣說完自己的職務,看着他的朋友們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許平微笑着說道:“能和兄弟們在一起,真是最好不過。”
面前的幾個人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許平又是一笑:“今天還是我請你們喝酒吧。不過,我還得再叫一個人。”
許平、曹雲他們幾個都穿着最普通不過的教導隊軍裝,今天林光義也穿着不起眼的新軍制服,他們一行來到新軍直衛大營前,林光義道聲“得罪“就急忙跑進去通報。沒有讓幾個人等多久,金神通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來,今天他又穿起上次和許平一起去趙府時的那身軍法官的黑衣。
“金將軍。”既然是在衆人之前,許平就行了一個大禮。
“許將軍,真是可喜可賀!”金神通笑嘻嘻地看着許平,向着他連連拱手:“許將軍與本將已是平級,可真不敢當這種大禮。”
緊跟在金神通背後的林光義聞言一呆,不等他說話許平就已經不滿地責備道:“林兄弟,不是說好了由我來說明嘛。”
林光義吭哧兩聲想辯解,但看看金神通還是一聲未出,倒是金神通替他解圍:“林兄弟什麼也沒說,許兄不要責怪他。”
許平微微一愣:“金兄早就知道我被任命長青營指揮同知了麼?”
“當然,我怎麼會不知道?”昨天晚上鎮東侯召集新軍將領們討論新軍的訓練情況,以及這些學員的分配問題,新軍所有的營官都到場,領着直衛的金神通當然也參加了。
許平頓時恍然大悟,他滿懷感激地向金神通抱拳道:“多謝金兄美言。”
“這我可不敢當?”金神通連忙擺手,道:“侯爺從頭到尾就沒問過我一句話,那裡可沒有我插嘴的地方。許兄各項考績均是第一,不賞如何服衆?張南山(張承業號南山)張將軍指名道姓地要你,讓侯爺把你撥給長青營做他的副官,侯爺點頭前一直就沒停。”
金神通拍拍林光義:“既然要去喝酒,那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就以兄弟相稱好了,免得引人側目。如何?林兄?”
“遵命大”林光義罕見地猶豫了半天,才擠出兩個字:“金兄。”
看見金神通的目光向自己掃過來,曹雲、餘深河等人也紛紛拱手:“金兄。”
金神通翻身上馬,其餘衆人也都跟上。
看見許平和金神通兩個人在前面談笑風生,跟在他們後面的幾個人漸漸地也不那麼拘束了。江一舟有聲有色地敘述了許平夜不能寐的情景,曹雲、餘深河跟着嘻嘻哈哈地笑,只有林光義仍是一言不發。
許平回想起自己昨夜輾轉反側的痛苦,不禁苦笑道:“金兄也不說偷偷通知我一聲,害得我擔驚受怕,真是苦也。”
金神通笑道:“許兄這可錯怪我了,侯爺的決定我可不敢走漏了口風,昨天臨走前侯爺還專門叮囑我不可通知你,否則絕不輕饒!再說,你不是今天一早就都知道了嗎!”
許平知道鎮東侯打算嚇唬他一番,好讓他留下深刻印象,不過聽到金神通這麼說還是有些奇怪,不禁試探着問道:“嗯,金兄是說,侯爺知道我與金兄相熟?”
“是啊,許兄總到我這裡騎馬,難道以爲別人毫無耳聞嗎?許兄的名字就是郡主娘娘和侯爺的千金都問過哩。”
黃石在全國推廣牛痘使得天花幾乎絕跡,又在湖廣消滅釘螺,血吸蟲病也得到一些控制。當今天子就讓福王認黃石的正妻爲義女,賜給她郡主的身份,這可是大明開國以來稀有的榮寵,黃石也因此成爲王府儀賓。人們都敬稱黃石的妻子爲“郡主娘娘”而不是“鎮東侯夫人”。不過倒是沒有人稱呼黃石爲“儀賓”,而還是叫他“侯爺”,因爲黃石的地位都是他以功勳贏來的,如果叫他儀賓似乎隱約含有“夫憑妻貴”的含義。
許平有些受寵若驚,不能置信地問道:“郡主娘娘也知道末將?”
“是啊,經過德州一戰,許兄難道還想隱姓埋名不成?我們的名字已經上達天聽。”
許平更加吃驚:“上達天聽?”
“當然,德州一戰可是新軍成軍以來的第一次大捷,更一舉將季寇十年來的囂張氣焰打得無影無蹤,皇上怎麼會不過問?就是侯爺那裡,除去賀大人、楊大人和賈大人”金神通歪頭想了想:“那你我二人就是僅有的自領一營取得大捷的將領,年輕一代裡還有何人能與我們相比?就是前輩營官中,比你我強的也沒有幾人。”
說到此處金神通臉上頗有自傲之色:“日後青史所記,必定會說季寇覆亡自德州始,而此戰的經過,到底是記在我的傳裡還是許兄的傳裡,就得看你我日後的修爲了。”
許平當即答道:“自是詳述在我名下。”
金神通與許平對視一笑,此時在許平胸中也有一股豪情涌起,只覺得海闊天空,大有可爲。突然,金神通哈哈大笑起來,像是想起什麼特別滑稽的事情,斷斷續續地說道:“許兄許兄你不是拜趙夫人做義母了嗎?哈哈趙夫人跟郡主娘娘提起此事了”
許平被金神通笑得有些摸不着頭腦:“金兄,這事如此可笑嗎?”
金神通咳嗽一聲將大笑止住,臉上掛着詭異的笑容向許平這邊側過身來壓低聲音說道:“幾天前我跟隨家嚴去侯府,郡主娘娘專門問起此事,對事情的經過問得可是很詳細啊。侯爺的千金當時就在旁邊,聽完之後就斷言:‘許教官定是去趙府求親的,臉皮薄,事到臨頭又不好意思了。’還說是我誤會了你的意思。許兄,你實話實說,那天你到底是不是有提親的打算?”
許平面紅耳赤地爭辯道:“絕無此事!”
“我也是這麼說的,我說許兄的話說得斬釘截鐵,絕無可能求親。”金神通控制着音量不讓其他人聽到:“可侯爺的千金不信,把許兄你的表現和話語詳加分析,一口咬定是我壞了你的好事,最後說得連郡主娘娘也覺得此事頗有可疑,當時我就是全身是嘴也說不清。”
“這位千金”許平連連搖頭,只是苦笑:“未免有些不講理了。”
“侯爺的嫡長女在七歲時夭折了,這位千金是嫡次女,侯爺、郡主娘娘視若掌上明珠,性子確實是嬌慣了些。”
許平臉上微微一紅,金神通的關係廣泛,熟知軍隊中的內情,平時總是不露痕跡地對許平加以指點,提醒日後要避諱的話題,這次顯然又是如此。
一行人進入城門,許平勒定坐騎,回身問道:“諸位仁兄,不知你們可想好去處?”
不待其他人發話,金神通就叫道:“當然了,我早就想好了,我們就去‘少保樓’吧!”
天啓五年,黃石第一次進京,和幾個部下曾經在這個酒樓吃酒。他們離開後,酒樓的老闆就把這座樓改名爲“少保樓”,二十幾年來一直生意興隆。酒樓的名字雖然聽說過,但是大家都沒去過,料想收費不菲,因此曹雲等人並沒有馬上響應。倒是許平笑道:“金兄說得不錯,此處我也早想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