馱着東西離開馬隊駐地後,許平回首看看沒有人跟來,就一轉頭牽着馬直奔營門,出了營門後翻身上馬。趕到約定的地點,許平不斷地四下張望,如果不是擔心不成體統,他都想爬到最高的那棵樹上去瞭望一下。經過了漫長的等待,一匹戰馬馱着個黑衣騎士,“得得”地跑着小碎步由遠及近而來。
看到許平後,馬背上的黑衣騎士掀起面甲,接着就把頭盔整個摘下。黃姑娘熱得滿臉通紅,額頭和頸部上掛滿了汗滴。她下馬站到樹蔭下,掃了一眼許平馬背上的東西,笑道:“這麼熱的天還要和我比試,許將軍還真不服輸啊。”
幾天前許平用盡千方百計,總算是和出來買東西的秋月建立聯繫,昨天在城外“巧遇”黃姑娘後,兩個人聊着聊着就說起劍術。在樹蔭下歇了一會兒,黃姑娘抖擻精神,抽出許平馬背上的木製武器,在白粉桶裡蘸蘸,叫了聲:“來了。”
黃姑娘一劍刺過來的時候,許平還在發呆,登時心窩處就被染個大白點。黃姑娘道:“拿出本事來,你再這般癡呆,我就走了。”
剛比試了兩下,許平迅速地又被黃姑娘“刺死”。雖然許平早有心理準備,面對黃姑娘他也沒有拿出全部力量,但敗得這麼慘還是讓他很沒有面子。
不過戀愛中的男性是不太在乎面子的,許平看到黃姑娘臉上洋溢着的笑容,自己心中的些許懊惱立刻煙消雲散。
許平收斂心思,凝神對敵,三劍一過,腹部又被畫出道白痕。再幾招過去,肩上又捱了重重的一下。黃姑娘往後退開兩步,大笑道:“許將軍這般身手,居然也敢和我對陣。”
許平一揮手中的木刀,笑道:“再來,我不過是先讓你三次罷了,這叫驕敵之計,你一個小女子不懂的。”
“好。”黃姑娘一扭腰躍上前來,一劍就向着許平門面直刺過來。許平見這劍來勢兇猛,被刺中了就是木劍也受不了,一邊慌忙招架一邊後退。黃姑娘臉上不帶一絲笑容,又是猛地一揮,許平來不及抵擋只好往後仰身,對方的木劍擦過他的鼻尖,帶起的風都刮到他臉上,讓許平嚇了一大跳。
接下來黃姑娘招招往許平沒有防護的門面上招呼,許平看見對方臉上升起怒容,一劍緊似一劍,他手忙腳亂地招架,一邊連連後退。突然間腳下一空,身體失去重心,仰天摔倒。
黃姑娘居高臨下地看着許平的狼狽樣子,笑得彎了腰,挖苦道:“好個驕敵之計!小女子確實不懂。”
“末將確實劍術稀鬆,”許平躍起身來,輕輕拍去身上的塵土,微笑道:“讓小姐見笑了。”
黃姑娘見許平神色開朗,沒有一絲氣惱的意思,她帶着些歉意說道:“許公子是指揮官,劍術略欠一點也沒有什麼。”
許平心裡正是這樣想的。從軍以後不久,曹雲拉他去練習搏擊之術,許平當時不耐煩地說:“我是個工兵,打仗的時候不用我上去拼命。”到了德州戰場,雖然許平很佩服金神通的武藝,不過對練習搏擊仍是提不起興趣,總覺得自己將來是千總,再往後做營官,要是連營官都要拔刀對敵,那肯定是要全軍覆滅了,劍術再好也是死路一條。
不過此刻許平卻改變了口氣:“末將第一次進教導隊的時候是工兵,隊裡不怎麼重視教劍術。第二次更是沒有時間了。不過,兵兇戰危,萬一在戰場上遇到危險,還是要靠搏擊保住性命。”
“是啊,”黃姑娘贊同地點點頭,道:“我大哥、二哥都挺重視搏擊之術的。”
“小姐明鑑,末將是個孤兒,家裡沒有將門長輩教導。不知道小姐肯不肯指點末將一二。”
“我的兩個哥哥全是賀叔叔教的,我也跟着他們學了一點,我就先說幾條吧。”
許平大喜,道:“多謝小姐救命之恩。”
黃姑娘失笑道:“許公子這話也太誇張了。”
讓許平拿穩劍後,黃姑娘擺出架勢用自己的劍輕輕敲擊他的武器,做了幾個示範動作,同時評論道:“新軍中的搏擊之術,實際上已經大大簡化了。我聽家嚴說過,新軍的訓練注重簡單、容易記憶,要在幾個月裡熟能生巧,練出效果。”
比起其他各軍拉壯丁當兵的情況,新軍的訓練要嚴格得多。但是在朝廷不斷催促的壓力下,新軍士兵沒有足夠的時間進行訓練,就要匆匆奔赴戰場,所以只能採用見效快的訓練方法。
黃姑娘又做了幾個動作,講解給許平道:“僅是這幾個動作,賀叔叔就讓我兩個哥哥練了一個月,才接着教下面的,而這些基本動作他們直到今天仍勤練不輟。不要一開始就必欲置敵人於死地,而要留些後手和餘力做好招架的準備。用這幾個動作先來試試敵人的腕力大小,動作敏捷的程度,還有反應的快慢”
黃姑娘要離去的時候,許平約她明天繼續來教自己劍術,黃姑娘搖頭道:“不行,我出門不敢不帶秋月。今天我已經讓她去茶館喝了一下午的茶水了。”
許平提議道:“明天再讓她去茶館好了。”
黃姑娘再次搖頭:“她一個小丫頭獨身一人很不妥,偶爾一天也就罷了,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那就把她也帶來這裡。”
“秋月不會騎馬。”
“她可以學。”
黃姑娘白了許平一眼:“許將軍自己慢慢在這裡練吧,我回去了。”
許平見黃姑娘轉身就走,連忙追上兩步:“小姐,這可是事關末將生死的事啊,末將求學之誠可鑑日月!”
黃姑娘翻身上馬,把頭盔戴好:“欺神、欺心的騙子!”
“小姐明鑑,”許平抓住黃姑娘坐騎的繮繩,急道:“末將還沒有成親呢。”
黃姑娘滿臉通紅,揚鞭作勢要打:“許將軍越來越不成話了。”
“末將還沒有子嗣,萬一劍術不精死於沙場,祖宗的香火就斷了。”許平不避不讓:“敢請小姐授末將以精妙的劍術,好讓末將祖宗的香火流傳下去。”
黃姑娘忍不住笑起來,柔聲道:“鬆開我的繮繩吧。”
“末將遵命。”許平聞言放鬆手。
黃姑娘一夾馬腹就踏上歸程,回首衝着許平莞爾一笑:“讓我考慮考慮。”
一轉眼又是三天過去。上午許平和吳忠向張承業彙報了最近的整訓進度,張承業並沒有如同以前那樣讓他們放下報告離開,而是交給他們厚厚一沓資料。當着張承業的面,許平和吳忠仔細地讀完全部的資料。兩個人對視一眼,許平開口問道:“大人,我軍要出兵山東了嗎?”
張承業高深莫測地一笑,道:“這還要等上峰的命令,不過這份東西你們拿去做一次戰術推演,然後把結果報上來。”
“遵命,大人。”
張承業交給許平和吳忠的文件裡包括一連串的地名、具體的地形圖和一些兵力設定。要求進行的戰術推演是假想長青營進攻文件標定的區域,而出沒在山東的叛軍則盡力阻礙明軍的行動。兩個人很快召集營內的參謀軍官,擺好地圖,並按照相關設定,佈置分屬兩軍的棋子。這一切完畢後,許平就指定兩個人分別扮演明軍和叛軍的統帥,其他的參謀協助推演。許平和吳忠則作爲裁判在旁邊觀戰。
扮演明軍一方的參謀名叫周洞天,是江一舟的好朋友,許平也和這個人很熟。周洞天是經過德州一戰得以晉升的。而扮演叛軍的是長青營的資深參謀軍官苻天俊,是和吳忠一樣的子弟軍官,對戰棋規則非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