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遇將柳染帶進房間,立刻給柳染倒了一杯熱茶,“前些日子才受了上還沒好全,今日便又在外邊挨凍,你這身體是不想要了罷?”
柳染接過熱茶,冰涼的指尖纔有了一絲絲的溫度。抿了一口,嗯,不錯,茶是好茶。
“有些話想同你說一說,”柳染自知有愧,低下了頭。
時遇未答,只是神色複雜的看着他。
“的確,我一人羊入虎穴是危險了些,但是我不認爲一個人換三個人虧在哪,”柳染放下茶杯,正色道,“一個是我的母親,一個是月桑王上,一個是……你,我覺得值。況且,父親在他們手中,我一人行事也方便些……”
“小染……”時遇皺了皺眉打斷他,“你覺得值,可你有沒有考慮過我……是如何想的,”
“將……”
“你可知,你並非一個人。你願用一己之力換我們平安,可我們卻不希望你付出性命。”
時遇再次打斷。
“可……”
時遇沒有給柳染說話的機會,繼續道,“你可知……你要是有任何好歹……我會是如何?”
柳染擡頭,看着時遇幽深的眼眸,一時之間有些錯愕。
“……執手白頭,共赴黃泉,於我所求,不過如此……”
一字一句,柳染都聽的清清楚楚,也都重重地擊在他心尖上,令柳染震撼不已,一絲緋紅慢慢爬上柳染的耳根。
“現下里,你可知道我爲何生氣了?”時遇問。
“……嗯,我……知曉了”柳染忽的笑了,恢復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偏撐着腦袋開玩笑道,“將軍這情話說的可着實厲害,柳染佩服不已,哎呀,卻不知有多少貌美女子被將軍給迷倒啊~”
柳染本以爲時遇會因爲玩笑心情好點,卻不想時遇沉思了一會,臉色有些不好的用一種陰陽怪氣的語氣道,“……說到這個,我看……讓衆人爲之迷倒的,該是柳大人吧?”
“……”嗯?
時遇起身,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此刻的神情,“柳大人好生休息,我還有些事,就先不打擾了。”
“……”嗯嗯嗯?什麼情況?
饒是柳染那般聰明,此時也不明所以。
時遇轉身往書房走,只留一個一頭霧水的柳染在房內。
柳染冥思苦想,他何時招惹姑娘了?他喜歡的是男人,要招惹也是招惹……男人?!
秀王?!
他似乎想起來了,在跳崖那一日,秀王說的‘共赴黃泉’之類的話,可是,那也不算什麼……
竟然忘了這個?!柳染扶額,在寄人籬下之時,秀王說的那些做的那些曖昧的話語和動作,暗地裡的小甲可是都看見了的,平常傳信的也是小甲……往後無奈的躺在牀上,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過……柳染笑了笑,心裡爬過一絲蜜意……某位將軍吃醋了啊!
“……少爺……少爺……”躺在牀上的紅漣努力的挪動着身體,嘴裡喃喃唸叨着柳染。
小丁端藥推門而入,見狀,立刻上前喚道 “紅漣姑娘……紅漣姑娘……看得見我是誰麼?紅漣姑娘……”
紅漣緩緩地睜開眼睛,覺着眼前一片黑暗,有些茫然道,“你是小丁麼?”
小丁驚喜道,“是啊!姑娘你終於醒了,不枉費我在這照顧了你大半個月!”卻覺着紅漣的眼睛不對勁。
怎麼意識恢復過來了,眼睛卻還是這樣空洞?
小丁試探的伸出手往紅漣面前擺了擺,紅漣沒有反應。
“……我……咳咳,的眼睛……是怎麼了?”紅漣作勢要起身,小丁趕忙上前扶着,安慰道,“呵呵……哎呀,許是那解藥有些副作用,公子着急着走,就沒來得及告訴我,你先好好休息。”
“是麼……”紅漣有些黯然神傷,“對了,公子爲何着急走?是有急事麼?”
“就是秀王之事,你莫要擔心了,聽說那秀王在留都跳海了,估計事情已經解決了。”小丁笑笑道。
“秀王?!”紅漣大驚,“公子去找秀王了?!爲什麼不等我醒過來,咳咳……”
“誒誒誒,你慢點!……”小丁皺眉道,“那個時候事情比較急,你又神志不清……如今事情已經解決,紅漣姑娘,你就莫要擔心了。”
事情不可能就這麼解決!
紅漣着急道,“這裡是哪裡?離京城遠麼?我們幾天能回去?我有要事要跟少爺說!”
小丁嚴肅道,“你別這麼着急行嗎!公子交待我好好照看你,沒跟公子去留都,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在這幹什麼!再說了,你纔剛剛醒過來,去什麼京城啊!”
一番言辭,說的紅漣不知該接什麼話纔好,有些苦澀,是啊,現在連路也看不見,怎麼回去?
小丁似乎覺着自己說的有些過了,畢竟紅漣是女孩子,便放低聲音耐心道,“這裡是青倉鎮,我們把你從青倉山裡救出來後便一直在此地替你療傷。去京城,腳程快的話兩三天吧。但是你纔剛醒,不適宜奔波勞累。
回去我是肯定會帶你回去的,畢竟你這眼睛我又不能治,但是得再等幾天。哦,對了,小甲已經把夫人帶回江南了,你看看要不咱們先去江南看看夫人,再回京城?”
紅漣略一思索,問,“夫人有受傷麼?老爺呢?”
“嘻嘻……”小丁開心的笑道,“沒呢!只不過剛開始回來的時候死活不願意,後來聽到公子沒事兒才放下半顆心來……老爺吧……”撓撓後腦勺,又繼續道,“跟秀王一齊消失了,現在還沒找着人。”
“……那麼,秀王很可能會死灰復燃,東山再起,”紅漣鎮靜下來,“再休息兩天,我不去江南,你直接帶我回京城罷。”
“好吧,”小丁一想到京城,又想起塵安那張冰塊臉來。
怎麼會想到他?!
一定是臉太冷了讓他永生難忘!真是陰魂不散!
小丁回過思緒,“哦,行吧!但是,爲何你這麼急着要回京城?按理說,當所有的事都處理完了呀?”
“不,還沒有,”紅漣斬釘截鐵道“秀王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也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容易死。”
從一開始,秀王便想好了所有的退路,月桑就只是他的計劃中的一部分而已,他真正的力量,還未顯露出來。
如今,他只是沉寂一段時日而已。
翌日,金鑾殿之上,齊煜龍袍金冠,一臉嚴肅,神色間還帶有一絲疲倦,盯着大殿之上的秦樞。
“皇上,江州刺史空缺已久,所有事務不能步入正軌,百姓……”秦樞曲着身,一字一句的稟報着。
齊煜不想再聽,閉上眼睛,收斂了心中的悲意,緩緩道,“江州之事,全依照秦愛卿的意思吧。”
秦樞面無表情的應了一句,“微臣遵旨,謝皇上……成全。”後面一句微微帶了點顫抖,卻因爲聲音較小,勉強遮掩了過去。
“衆愛卿還有事麼?”齊煜已經有點心不在焉。
一時之間,大殿上寂寞無言。劉起的小眼神往四周看了看,見無人站出,便深吸一口氣往中間一站,“啓稟陛下,微臣有一事上奏。”
“哦?太尉請講。”齊煜這時來了興趣,慶功宴上立後的事兒他記着呢。
“陛下登基已久,我大齊國運昌盛。自古有盛世立後,延綿福澤之說。在微臣看來,此時立後,正是順了天意。”劉起有些冒汗。
齊煜此刻心情有些好轉,因爲秦樞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驚慌被他看到了。
“……嗯,的確,”齊煜笑的意味不明,“不過,太尉,這立後的事兒也沒個徵兆,您是怎麼……突然來了興趣呢?”
劉起啞口無言,他能說他是慶功宴上看見舞女們跳舞一時想出來的辦法麼……
秦樞微微擡了擡頭,用餘光看着齊煜的表情。齊煜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笑道,“茲事體大,當深思熟慮後再議,太尉您……怎的比朕還急啊?”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劉起聽出了齊煜話裡的譏諷之意,乾笑了兩聲,“臣只是爲國考慮……至於……”
“好了,”齊煜有些不耐煩的打斷劉起的話。
柳染站出來,不慌不忙道“眼下雖暫時除去了叛賊之勢,可秀王的蹤跡卻還尚未尋到。治國者當居安思危,怎可因一時的風平浪靜而掉以輕心。劉太尉此舉,莫不是想讓皇上沉溺於聲色之中?”
“你!”對柳染,劉起可就沒那麼客氣。柳染只不過是一個五品小官,他可是兩朝老臣。“柳大人,這話可不能亂說。我自問……”
“好了好了,你們有什麼事朝堂下再商議,退朝!”齊煜不耐煩的擺擺手。
這個老東西,真是越來越煩人了。
“……”劉起不甘心的跟着羣臣鞠躬行禮。
衆朝臣慢慢出了這金鑾殿。
“劉太尉!”柳染在後邊叫住劉起。
劉起回頭,看見柳染便沒好氣道,“呦!柳大人。”
“劉太尉,容晚輩多嘴一句,這皇上的心思,誰不知道。您要皇上立後嘛,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兩朝老臣,臨近暮年,總要看看自己親自看大的皇上成家,”
柳染笑了笑,“但是,秀王的事只是暫時平定,等完全處理乾淨再議也不遲。劉太尉,您這……心急什麼?”
“柳大人,你這話可就……”
“柳大人!”劉起還未說完,福祿便朗聲叫着他。
“劉太尉,晚輩先告退了。”柳染禮禮貌貌道。
劉起大庭廣衆,氣也不能出,值得鼻子裡出氣,“哼!”甩袖走人。
福祿哈腰道,“柳大人,皇上請您過去一趟。”
“好,我過會……”柳染忽然記起從昨晚時遇離開到今天上朝都沒見過人,“對了,皇上叫了時將軍麼?”
“…沒,沒呢,大人您…?”福祿一直沒反應過來。
柳染賠笑,卻不經意間看見了在外等着的時遇的馬車,便迫不及待道,“公公,您回去告訴陛下,我有要事在身,有什麼其他事兒,我改日再來面聖啊!”
“誒誒誒……柳大人!”這一溜煙兒的功夫,就跑沒影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