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柳伊早已睡熟,紅漣見他進來,立刻站起來試探的問道:“少爺,剛纔那人是......?”
柳染點了點頭,坐下來倒水喝。
“少爺,既然皇上同你有些交情,你爲何不告訴皇上老爺的事?”紅漣疑惑不解。
“這淡如水的交情便想讓皇上爲我柳家查案?再者說,擄走我爹孃的人與月桑有關,而大齊與月桑相交已過半百年,就靠着這些交情,靠着我們的一面之詞,便想讓皇上查月桑?就算是查了又怎樣?當皇上接手的那一刻起,我們便已打草驚蛇。被動的跟着別人走,倒不如自己掌握主動權。這件事,我們得查,但是隻能用我們自己的力量去查。”
紅漣恍然,道:“是紅漣魯莽了。”
“嗯。有時候作爲女孩子,你的確很粗魯。”柳染挑眉道。
“......”這是一件事嗎...
殿試在即,柳染也從一開始聽到柳府壞消息的震驚中轉而變得未雨綢繆起來,整理好自己的心緒。
柳染雖不喜歡去鑽研書籍,但看過的書,又多加註意,總能記住書裡的內容。殿試對於柳染來說其實並不難,甚至是拿個一甲第一名也是手到擒來。可是,此時的他心境卻早已不一樣。太過於盛名,反而會招致禍患,況且,他本意也並不是要做官,現下里的情況只是被逼無奈,皇上這手如意算盤打得比他爹還響,只可惜現在做了官,卻護不了柳家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守在外面的三言早就已經坐立難安,看見柳染從考場中出來的那刻,他簡直心都要跳出來了,撲過去便抓住柳染的胳膊,“少爺,您可算出來了!我都擔心死了!再不出來,我就得衝進去了!”
柳染開玩笑道,“你少爺我是去坐了一回牢麼,你擔心成這樣。”
“那不是緊張嘛。”三言撇嘴道。
“這叫什麼...”柳染後一句話湊近了三言低聲道,“這叫皇帝不急太監急!”說完便一臉奸笑的大步走去,等到三言回過神兒來,柳染早已下了臺階。
“誒!少爺!等等我!”三言使勁喊道,“我纔不急呢!”
殿試過後,沒幾天便是“小傳臚”,也就是在放金榜前皇上單獨召見一甲三名與二甲前七名。
柳染前一日便收到了通知,心裡早已有了結果,如果不生變故,一甲之中,確應該有他柳染的一席之位,至於是哪個位,反正別是第一就行了。
金鑾殿外,已經來了七八個人,有兩個看着眼熟,想來是已經在考試中遇見過許多次了。柳染慢悠悠的走過去,正在此時,上次在宸華店中遇見的那個公公也看到了他,趕忙走過來,笑眯眯道:“柳公子,恭喜恭喜呀!”
“哦?”柳染道,“怎麼說?”
公公湊近壓低聲音道,“看皇上的語氣,公子,這狀元郎的位置非你莫屬呀!”
“什...什麼?”柳染哭笑不得,這是不想來什麼偏要來什麼嗎。
公公眉飛色舞,“公子有如此才華,又清廉自居,還救過皇上,這狀元郎的位置,還跑的掉嗎?”
若是狀元,他得早做好打算,這算是把禍水往自己身上引嗎?他明明在文章中放了點水分的,真是歪打正着。
此時公公看見人已到齊,便大聲叫道“請各位隨咱家前往昭陽殿!”
尖銳的嗓音將柳染的思緒拉回,爲今之計,還真是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其餘幾人因爲公公在他耳邊低語,早就在暗中瞟了他幾眼,並且已經聚在一起小聲討論了,也只有與他一同走在末尾處的男子還仍然鎮定自若。
柳染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只見這人一身天藍色長袍,襯得身形修長,臉上無一點緊張或是忐忑,眉清目秀,脣紅齒白,生的比女子還好看幾分,半數的長髮拿玉冠挽着,其餘的如墨一般散在背後。
似是感覺柳染在看他,男子側頭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
柳染有些尷尬,只得厚着臉皮問道,“閣下似乎很是淡定?”
男子轉頭望向前方,好一會兒纔開口道“既是心中已有了答案,又有何在意的。”
這回輪到柳染不明所以了。衆人早已到了昭陽殿,守在門前的小太監進去通報了一聲,不一會,便拿出一個卷軸來遞給那位領着他們的公公。
公公打開卷軸,掃了一眼,便開始念衆人的名字。其餘人陸陸續續走進殿內,有的出來一臉滿足,有的出來卻連聲嘆氣。
“秦陌南!”
聽到這一個名字,柳染身旁站着的男子緩緩走入殿內,好一會纔出來,望了一眼身後的宮殿,卻也只是一眼,便走了,走至柳染身邊,微微頷首便離去。
“柳染!”公公唸完,好意的笑道,“恭喜柳狀元!”
柳染神色複雜的走進殿內,只見那日在他家院子裡逗弄小孩、笑的一臉燦爛的皇帝,此刻卻穿着華貴的龍袍,帶着沉重的帝冠,面無表情地坐在高處,以睥睨蒼生的姿態望着他。柳染覺着,似乎此刻的齊煜,纔是那個真正的齊煜,,那個不正經的齊煜,只是一個幻影。此刻的齊煜,周遭散發出來的王者之氣,叫他心生敬畏,叫他甘願臣服。
柳染依禮跪了下來。年輕的帝王第一次開了口,“你們都退下。”
在兩邊待命的侍衛婢女們依言退了出去,殿內一時間無比的安靜。柳染覺着這事可能還有迴旋的餘地,便擡頭道,“皇上...”一擡頭,卻只見皇上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見他擡頭,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剛纔是瘋了麼,竟然想着要臣服他...
“長籬呀,情況有變,這個...狀元郎的位置,朕怕是不能給你了。”齊煜自知理虧,一臉愧疚。
這不是正合他意嗎?柳染挑眉,“哦?皇上?此話怎講?”
“就是,咳咳...在你之前進殿的那人...咳,你知道吧?”齊煜臉上閃過一絲紅暈。
“秦陌南?”柳染見齊煜這樣子,心裡隱約猜出了一些,故意說出來道:“皇上喜歡他?”
“噓!”齊煜臉上更紅了,聲音更低了,“朕還是要面子的!”
“皇上,您因爲自身原因隨意安置這狀元郎的人選,不怕被人說三道四的嗎?”柳染剛纔聽說自己是狀元郎時,擔心了一路,還想着要不要把第二個要求用了,此刻一放心下來,便覺得輕鬆了不少,自己也不自覺地坐在了昭陽大殿中,便想着逗弄一下齊煜。
“哎呀!當初你們兩個的文章那是不分上下,朕是思慮再三,才偏向你了,結果昨天派去傳信才知道他便是秦樞,真是愁死朕了。”齊煜扶額。
“秦樞?秦太傅之子?”柳染有些震驚,父子同朝爲官,這可真是少見的例子。
齊煜渾然不知柳染在想什麼,只顧說着自己的話,“是呀!誰想到他是朕心心念唸的秦樞啊!”又看着柳染道,“朕知道這事說與你聽比較爲難。可一甲第二名也算是達到了我的要求嘛,朕承諾過的還是會履行!”
柳染故作吃虧狀,“皇上,狀元與榜眼的區別可不是一般的大。吃了這麼大虧,就沒有一點補償嗎?”
齊煜此時不懷好意道,“你莫要騙朕,朕可知道,在路上你聽過你是狀元郎以後便悶悶不樂,此番朕給你一個臺階下,你還得寸進尺起來了,真是抓着一點便宜都不放過。”
“......”原來一路上都在試探他的反應,屬狐狸的吧。
“好啦好啦!就這麼定啦!”齊煜站起來道,“回去吧!”
此時正是一個好機會,柳染忽的正色起來,重新跪着道:“皇上,柳染有個請求?”
“哦?”齊煜看着他。
柳染深呼吸,慢慢道,“柳染想向陛下求官。”
“說來聽聽。”
“綏州刺史。”
一時間大殿無聲,柳染的手心已經冒出一層汗,不知過了多久,柳染纔敢擡頭去望齊煜,卻只見齊煜睜着眼睛正在打量着他,忽而想到了什麼,自言自語道,“綏州?你莫不是想去守月關?”
柳染驚愕,齊煜看見柳染的反應,故意逗他道,“你爲何要去綏州?還有,你怎知綏州刺史一職是空的”
柳染不知該怎麼回答,“...柳染...”
見他這副侷促的模樣,齊煜瞭然道,“你不說朕也知道,是因爲滿庭吧?”
“?”柳染不明所以。
齊煜卻笑得更歡,道,“朕前腳剛派他去守月關替朕整歸軍隊,後腳你便來求官。怪不得呀!怪不得滿庭與你初次見面就信你能治好朕的病。”
“......”將軍只是聽了他爹的名聲。
“你放心,這有什麼好支支吾吾的,朕準了!等進士們去國子監立完碑後,你便同滿庭一同出發。”
“......”不管怎樣,綏州是去成了,柳染安慰自己,並且期望這個皇上不要到處亂說,不然誤會可大了,“謝主隆恩!”
“無妨無妨。”齊煜笑道,“不知可否要暗示一下滿庭?”
“......”他覺得還是不要了。
“嗯?”齊煜繼續問。
柳染此刻只能硬着頭皮上了,平時風流慣了,去小倌館說個兩情相悅也就罷了,此時對象是時遇,實在是不能胡言亂語的主,便咬牙解釋道,“還請皇上莫讓時將軍知道,柳染對時將軍的...愛慕之情。這種事情,柳染想要...慢慢來。”
齊煜笑意更深,揮手道,“行了行了,朕幫你保密便是。哎呀,不是我說,滿庭一個冰冷冰冷的性子,這種事情,只能靠你來主動啦!”
“......”柳染接不下去話,便只好告退,幾乎落荒而逃。
齊煜看着柳染的背影,忽的又想起什麼,轉至昭陽殿的書桌前,提筆寫下一些話,“福祿!明日下朝時單獨給時將軍。”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