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衆人離去後,柳染招手讓小甲進來。
“怎麼了?”
“大人,暗地裡查消息的人查到了一點消息。”
“是嗎!是...是查到我爹孃的所在之處了?”柳染語無倫次的問。
“...這個,只是查到了一點蛛絲馬跡,月桑之人對外族人甚是戒備,多次打探也探不出多少消息。”小甲不好意思道。
“如何了?”柳染問,蛛絲馬跡也是‘跡’,有跡可循便是有希望。
“我們的人查到持有玉牌的人乃是月桑皇室中人,且曾經在三王爺的府中出現過。現下里已經跟着這條線去查了。”小甲道。
“三王爺?秀王齊錦?”
“正是。”
秀王齊錦?怎麼又查到秀王齊錦?難道是他爹以前得醉了秀王?可不是說這是月桑的圖案嗎?亦或是抓走爹孃的人暗地裡與秀王有所往來?想到這裡,他不禁暗自流了一把冷汗,若是秀王與月桑暗地裡有交易的話,那麼那些流言說秀王居心叵測怕也是有根據的。這可就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事了,不知道齊煜有沒有在暗中查秀王,若是也在暗中查秀王,那麼勢必將來他與皇上的兩撥人會碰見,他得去給蕭梧葉提個醒兒。
正要出去找小甲,卻看見紅漣帶着李水進來了。
“少爺,李水說找你有事。”
“哦?怎麼了?”柳染見李水臉上帶有異色,不由得關心的問。
“大人,這是我老家特別有名的糕點,您先吃吃看,吃完我再跟您說。”李水笑道,卻還是掩飾不了眼中的緊張。
“你怎麼啦?看你心神不寧的,莫非是張威他們沒把屋子修好?”柳染猜測。
“不是不是,是......有關於我老家的事,大人,您邊吃我邊講。”李水將手中的食盒遞過去,一打開,幾塊香氣撲鼻的糕點靜靜地躺在食盒中,“這是用那水渠裡甘甜的溪水做成的,您嚐嚐,味道怎麼樣?”
柳染聽了他的話,便了然的拿起一塊糕點,猶豫了片刻,還是送進了嘴裡,不經意道,“老家的事,哦,你那個嫌你窮的哥哥聯繫你啦?...嗯,這糕點甚是好吃,改天也教教大人我吧!”
“您想學,我自然教您,嘿嘿,”李水愁道,“...其實這事兒吧,就是我哥哥他...他犯了事兒...”
“犯了事兒?”柳染吃完手中剩餘的一口糕點,關心道,“什麼事兒?有補救的法子嗎?”
李水搖搖頭,侃侃道來,“已經處死啦。我想去給他收收屍,可是離綏州太遠,不知道到那裡的時候屍體還在不在。雖然哥他無情無義,心狠手辣,但是畢竟血濃於水,我不忍他時候連個墳都沒有。
不求埋在阿爹阿孃旁邊啦,不然到了地下,他們又得吵起來,其實在世的時候,阿爹阿孃也被他氣的不輕,什麼壞事都做盡了。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救不了他呀!誒~大人,你可知道這個糕點我哥也愛吃,以前呀,在江州可有名了。
我小時候也愛吃,就去老鋪子裡偷看他們......”
柳染聽着李水的話,只覺得心間越來越疼,一股腥甜涌上來,柳染實在忍不住了,張開口,卻發現竟全是血,頭越來越暈,眼中的李水越來越模糊,閉眼之前,他似乎看見紅漣向他跑來。
“少爺!”紅漣驚呼上前扶住快要倒地的柳染,瞪着李水吼道:“你給少爺吃了什麼!”
李水苦笑道:“一些毒\藥而已。再有半個時辰,你就得給他收屍啦!”
門外前來找柳染的時遇一聽這話,立馬推門而入,看見倒在地上的柳染,皺眉,後腳才至的三言驚呼,“少爺怎麼啦?”
紅漣看着時遇,忽然像看到了救星般,語無倫次道,“將軍,少爺他中毒了!你...你救救他吧!”
時遇看着一臉生無可戀的李水,又看見桌上的食盒,便已經知道了個大概,問道,“多久了?”
“就...就你們進來前還不到一刻鐘!”
時遇聽了後,立刻上前,橫抱起柳染,又看了一眼李水,對紅漣道,“找人拿下他,問清緣由。”
李水忽的瘋了一般,想衝過去拉住時遇,卻被紅漣制住了,只得大喊道,“你救不了他的!那是烈性毒\藥!你救不了他的!”
房內,時遇運氣,想用內力將柳染體內的毒逼出來。好久,正坐的柳染才吐出一口黑血來,身體一軟,後靠在時遇懷中。
“如何?”時遇問。
柳染此時聽不見時遇在說什麼,只得用最後的力氣緊緊地抓住時遇的袖子道:“當歸,川穹……”柳染報出一連串的藥名後,便昏了過去。
時遇拿起紙筆,寫下藥名,開門喚道:“三言,”
三言聞聲而來,焦急問道,“將軍,少爺怎麼樣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時遇將手中的紙遞了過去,解釋道,“這是他昏迷前說的藥,應該是已經知道自己所誤食的是何種毒,你去將藥抓來。”
三言緊緊的抓住藥方,道,“好!”
柳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只覺得周圍一片漆黑,他在黑暗中漫無目的的走着,又忽然覺着眼前一亮。他看見柳愫坐在槐花樹下,正溫柔的像他招手,“阿染,快過來,你怎的又是一身的傷,又在藥鬼谷迷了路?”
柳染想要上前,卻只見另一個小小的身影撲向柳愫的懷中,撒嬌道,“愫姐姐!那個藥鬼谷的人實在太可惡啦!我不過上次偷拔了他們一株紫芯,他們便改了谷裡的構造,害得我差點餓死在裡頭!”
柳染想起來了,這是他七歲的時候,也是遇見齊煜的那一年。
柳染想上前,卻忽然發現眼前的兩個人都化作雲煙飄散。
“愫姐姐!”柳染想要去抓那雲煙,卻只見雲煙在他指尖消逝。
“柳大人?柳大人?柳染?柳染!”似乎是有人在輕輕的喚着他,他艱難的睜開眼睛,嘴巴像是快要乾裂開,只得重複道,“水……水……”說着便想要動自己的身體,無奈身體似乎不聽他使喚,有些沉重又有些痠痛。
時遇見柳染已經有些意識,按住他立刻道,“莫動,我去倒水。”
柳染緩緩的完全睜開了眼睛,看着時遇走向桌邊的身影,輕聲道了句,“多謝。”
“不必。”時遇扶起柳染讓他斜靠在牀頭後,將水遞與他嘴邊。
喝完水後,已經覺得自己不那麼難受,便開口問,“李水呢?”
時遇神色複雜的看着他問,“你是否早就知道李水有問題?”
柳染搖搖頭,“李水這個人,憨厚老實,什麼事都藏不太深。今天他提着糕點來的時候,我纔看出它的異樣。可我覺得,他不會害我,那麼一個老實的人,修水渠的時候還會和我開玩笑,不管是有再大的仇,也不至於到置我於死地的地步。”
時遇沉默了一會,“你這是拿命去賭。若我未到呢?”
柳染笑笑,“其實這綏州城內有藥鬼谷的鋪子,這種普通的劇毒\藥鬼谷簡直信手拈來,若真的救不了我,飛花閣的俠士會立即拿着我的拜貼去藥鬼谷鋪子的。”
“你倒是爲自己想的好。”時遇嘆了一口氣,道,“你那小書童可是看見你躺牀上一次便哭一次。”
柳染不言語,只是顧自的笑着。
好一會,時遇纔開口道,“李水的哥哥,是前任江州刺史李樹。”
柳染嘆一口氣,“猜到了,”李水提着糕點盒時,他便隱隱約約覺着不對,他家雖在江南,可以前也跟他父親去過不少地方,江州便是一處,他看見糕點時便生了疑,李水以前說他生在綏州,怎麼可能這糕點是他家鄉的特產,中毒後又撐了一會兒聽見了李水陸陸續續說的那些事兒,心裡早已猜了個七七八八。
“哦?”
“我準備去見一見他。”
大牢之中,李水閉眼睛。紅漣站在李水的牢房門外,兇道,“你真是嘴硬,你到底爲何要害少爺!”李水不語,紅漣氣到冒煙,“害人總得有個理由吧!我現在真想揍你一頓!”
“紅漣。”柳染提着食盒無奈的望了她一眼。
“少爺!你怎麼來了!”紅漣驚訝道,“你身體還沒好,怎麼不多休息!”
“沒事!”柳染道,“不是跟你說過女孩子家家要溫柔些嗎,動不動便打打殺殺的!”
“我這不是氣不過嘛!問了他那麼多,就是不肯說。”紅漣不滿。
“好了好了,你先出去,我去與他談一談。”柳染道。
“可是......”
“聽話!”
看着紅漣離去的背影,柳染慢慢的轉身,走進牢房,把食盒裡的東西拿出來,擺在桌上,嘆息道,“兄弟,吃吧。都是我自己做的。修水渠時答應過你們的,要親自做一頓飯給你們吃。”
李水睜開眼睛,問道,“你不恨我嗎?”
“你只是爲你兄長報仇,而我也是心甘情願的吃下那點心,有何可恨?”柳染嘆息,“快吃吧,吃完你便走。”
李水苦笑,“走?走不了啦!柳大人,你的確是一個好官,我也知道,可是,那又怎麼樣呢?”拿起柳染帶來的酒,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雖多年沒有聯繫,可畢竟是我大哥,血濃於水,況且,我媳婦兒難產時,我大哥幫過我嘞!誒~只可惜他太喜歡錢財了,估計是小時候苦日子過多了,怕了吧!
柳大人,其實你別看他貪得多,他有一次醉酒,跟我說,大部分銀子都給了那個什麼三王爺,他有時候也被逼無奈。
柳大人,你這次可是替那個三王爺切斷了銀子的一個大來源,估計是不會放過你嘞。要不就是籠絡你,要不就是除掉你。我雖然是個平頭百姓,可當官的那些事兒,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柳大人,雖然我想殺你,可我還是想提醒你,小心爲上。”
柳染走出黑暗的牢獄,突如其來的陽光讓他一時之間有些眩暈,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秀王,又是秀王,真不知自己是該因爲查出線索而幸運呢,還是要因爲事情變得複雜而擔心呢。
真是人生世事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