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天,柳染都在盡心盡力的照顧紅漣與柳伊兩個人,一個昏迷,一個昏睡,眼看會試將近,柳染卻都沒有去讀書,在旁邊的三言卻先着急了,尋了個客棧,不由分說的便將柳染送了進去。
客棧裡,老闆正疑惑的看着這兩個你不情我不願的兩個人。
“少爺!你可知訂到一間房有多不容易嘛!說了會試過後你再回來!”三言義正言辭道。
“真的不會耽誤我的會試。好啦好啦,我們回去。”說着便要往外走。
“不行!紅漣和小公子我會照顧好的,少爺你只管讀你的書!”三言瞪大眼睛,儘量使自己看起來威武高大,卻不料鼓着鼓着眼睛快要酸死了,又不能閉上,眼眶突地一下就紅了。
柳染無奈道:“行吧行吧!你記得按時上藥,按時煎藥。若兩個人醒了立刻來告訴我。”
三言鏗鏘道:“少爺放心,絕不會打擾你的!”說完非常有力的踏步走了。
柳染扶額,怎麼誰都愛管他呢?
說不打擾,結果三言確真的沒來找過柳染,柳染想着若真有什麼事,三言那個臭小子早就紅着眼眶來找他了,便也安下心來慢慢看書。
雖然三言是囉嗦了些,可照顧人一點也不敢馬虎,再說時遇那芰荷膏乃是十分珍貴的藥材,治療外傷的效果也是肉眼可見的。沒過幾天,紅漣便醒了,且看氣色比最先要好許多。
“少爺呢?小公子呢?”這天喝完藥,紅漣便想着要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於柳染。
三言收拾好藥碗,道:“今日會試,少爺這時候怕是已經開始考試了。小公子在隔壁,估摸着是和你在路上累着了,喝完藥後一直在睡。”三言坐在牀邊,一時無言。
紅漣大概猜到三言想問什麼,“...三傻子...”
三言此時眼眶已經泛紅,哽咽問道:“紅漣,你...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是不是家裡遭事兒了!”
紅漣愧疚無言,微微移開頭去,不看三言。
三言眼淚突的一下全部涌出,“我就知道!...你如果單純來找少爺,怎麼...怎麼可能帶上小公子!小公子又怎麼可能會受寒!你...你...你怎麼可能一身的傷!...”說着擦掉眼淚,忍住再次流淚的衝動,自言自語道:“還好...還好我先讓少爺出去住了。少爺他...他肯定也起了疑心,不能...不能讓他分心!對!一定要瞞住少爺!”說完便站起來走出去。
紅漣叫住他:“三傻子!回來!”
三言重複道:“回來!哦!回來!”說着便如同木頭板轉身走了回來,坐在牀榻邊。
紅漣一把揪住三言的耳朵,兇道:“三傻子!你清醒一點!”
三言心裡難過,耳朵又疼,一下子大哭了起來:“我我我我很清醒呀!柳家就只剩下少爺和小公子兩個人了,我...我這不是希望少爺考取功名爲老爺夫人報仇嘛!你幹嘛揪我!嗚嗚嗚嗚!”
紅漣放開手,剛纔一用力,有些還未長好的傷口又裂開了,“撕~!誰跟你說老爺夫人沒了的!”
三言一聽,立刻止住了眼淚,喜道:“真的?!老爺夫人沒死?!”可轉而又很奇怪,紅漣爲何一身的傷回來,疑道:“不會是欠債了被仇家追殺吧!不過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看着三言說一句話臉色忽明忽暗,紅漣扶額,不想與他多說,便踢了三言一腳:“滾!給我拿藥去!剛纔揪你一下,把我揪的傷口都裂了!”
三言由悲轉喜,開心地應道:“好嘞!”
柳染一參加完會試,便立刻去客棧收拾東西回自家宅子了。三四天了,不知道紅漣跟柳伊恢復得怎麼樣了,家中到底出了何事?紅漣的傷是怎麼來的?這些問題困擾他好幾天了,此番一定要好好問個清楚。
一推門進去,紅漣坐在樹幹上逗蟲子,三言剝着柳伊麪前的瓜子,柳伊咬着達半個蘋果,此時聽見聲音,便都一齊向門口望去。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柳伊,柳伊丟下手裡的蘋果,哭着撲向柳染,圓圓軟軟的臉蛋不一會便眼淚鼻涕一起流。
“哎呦喂,小祖宗,你...你哭啥呀!我沒欺負你呀!”三言趕緊丟下手裡的活,紅漣也緊接着跳下樹來。
柳染溫聲哄道:“怎麼啦?小伊不哭不哭,舅舅抱,舅舅抱。”說着便把懷裡的小人抱起來,並用腳關上了門,“是不是你三言哥哥跟你搶東西吃?不怕不怕,告訴舅舅,舅舅罰他不許吃飯!”
“我...我沒搶小公子的東西呀!”三言一臉無辜。
柳伊沒有停下來,反而兩隻小手摟着柳染的脖子,摟得緊緊的。柳染無奈,看見站在面前的紅漣,關心的問,“怎麼樣?傷好了麼?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紅漣沉悶道:“嗯。多謝少爺救命之恩。”
柳染抱着柳伊,在桌子邊坐了下來,輕輕拍着柳伊的背,似是安撫。柳伊的哭聲漸漸小了下來,柳染便開口問:“既然好了,那便說說家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吧。”
此時,逐漸平靜下來的柳伊聽見了‘家裡’兩個字,又哭了起來,邊哭邊哽咽道:“舅舅!舅舅!阿孃...爺爺...奶奶,都...都沒了!”說完便哭的更兇了。
柳染怔住了,卻只見紅漣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少爺,我沒能保護好老爺夫人。”
在一旁的三言先激動了起來,蹲下來質問道:“你你你你,你不是說老爺夫人沒事嗎?你講清楚先!怎麼一下就跪下來了!”
柳染強行使自己鎮定下來,又安撫了一會柳伊,詢問道:“紅漣,你先起來,把事情說清楚了再跪不遲。”
三言將紅漣扶起“是呀!你...你得說清楚!”
紅漣站着,低頭將事情的原委說來。
“那日飛花閣新閣主上任,我接了夫人的吩咐,拿着請柬去飛花閣送禮。酒席上,蕭閣主跟我說他得到消息,最近柳家被一些人盯上了,叫我回去勸老爺夫人們小心謹慎些。我不敢耽擱,連夜滿不停蹄的趕了回去。到了柳府發現到處都是屍體,我一間間去尋,就只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愫小姐,和藏在牀夾層裡的小公子。愫小姐告訴我老爺夫人他們是被抓走的,還給了我一塊牌,說是抓走夫人時,夫人趁其不注意,從那首領身上蹭下來的。”
此時柳伊已經哭累了,依偎在柳染肩膀上睡着了,柳染將柳伊遞給三言,強壓住自己的聲音,儘量平聲問:“那牌子呢?你給蕭梧葉查過嗎?查處了什麼麼?”
紅漣掏出懷中的一塊月牙形玉牌,月牙的中央刻着一個圖案,像字又不似字,遞給柳染道:“給了,蕭閣主說這是北疆月桑人的圖案,代表‘英勇’的意思,但是蕭閣主還說先皇下令與月桑簽訂盟約後,江湖不得涉足北疆境內,所以擁有者查不到是誰。”
柳染揉了揉眉心,好一會兒,才用着自己最小的聲音,問道,“...愫姐姐她...她葬在哪了?”
紅漣小聲回答道:“藥鬼谷離得比較近,我怕不安全,便請求谷主讓愫小姐葬在藥鬼谷內。”
“...府上其他家丁呢?”
“我趕回去的時候,宅院起了大火。就是因爲這樣,才一路被人追殺,想來估計是那個人發現了府上的活口。”
柳染的手緊緊抓住玉牌,骨節處泛起白色。愫姐姐...愫姐姐...她今生明明那麼溫婉善良,卻遭人拋棄妻子,死於非命...柳染閉上眼,眼前便是他愫姐姐臨死前的神情,混雜着悲涼,絕望,卻還是不肯放棄,她要死命護住那躲在夾層裡的生命,總會有希望的...還有府上的家丁們,跟着父親四處行醫,幾乎從未作惡,卻不得善終...
紅漣似乎感覺不對勁,一把抓住柳染急切道:“少爺!你...你先別想着報仇,如今我們無權無勢,手伸不到北疆境內。一切等殿試過後再說!”
這手已經是第三次被抓了,紅漣原本力氣就大,此時更是用上了一兩分內力,生怕他掙脫提刀去報仇。
柳染無奈道:“你少爺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就算想報仇,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啊。先放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紅漣望着柳染眼中的悲涼,不自覺放開了手,是了,她家的少爺最是聰明,怎麼可能是那種衝動無腦的人比得的。
柳染慢慢回了房去,留給紅漣一個落寞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