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 ”桃子在外面,用非常恭敬語氣輕輕喚道。
陸司懿知道有外人來見他了,冷漠的應了一句, “何事?”
“秀王爺在院外求見。”
“……”怎麼老是找他, 陸司懿不禁皺了皺眉, “請。”
“喏。”
齊錦一身紫衣, 渾身上下透着一股邪氣, “國師好雅興,竟親自泡起茶來,看來本王有口福了。”
“我的茶, 只給我心喜之人喝。”陸司懿直接拒絕。
齊錦有些尷尬,卻還是繼續問道, “是外面那個小丫頭?”
陸司懿沒有回答。這種事情也要深究, 當真是沒事兒幹了?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沉默, 沉默到齊錦忘記自己要怎麼接話。
還是陸司懿先開口道,“王爺找我何事?”
“……咳呵呵……是這樣的, 國師近日有何要事沒有,本王準備前往雲海地宮,畢竟烏礁幫本王完成了第一步,本王也是該兌現承諾了。”齊錦有些傲慢道,“烏礁王既然把你給本王作爲幫手, 那邊要一直爲本王的計劃做事……不知國師怎麼看?”
陸司懿的指腹有意無意的摩挲着瓷杯邊緣, 陷入深深的思考當中。
“國師……”齊錦不明白陸司懿是什麼意思。
“要我去也可以, 只是我這邊王上還有事, 需要晚幾日啓程, 王爺要是着急,便可先走, 我定會帶人追上來。”陸司懿答應道,“只不過,陸某是否可以向王爺求一樣東西呢?”
“什麼?”齊錦有些警惕。
“聽聞那地宮內有一把上好的古劍,是幾百年前一位國匠花了半生心血打造而成。”陸司懿看着齊錦道。
“哈哈哈……”齊錦笑了,“想不到國師還是熱衷兵器之人……好,別說是一把,就是一百把,本王也定然允諾你……只要國師肯助我一臂之力……”
“王爺何時出發?”
“大概兩天後。怎麼,國師不與本王一起?”
所以他是自動濾過了他的話嗎???
陸司懿冷冷的掃了一眼,“我還有些事情未處理完,爲避免耽誤進程,王爺可先離開,陸某四天後必然追上王爺。”
“這……”要是他突然不來了怎麼辦……
“王爺不信我,那我也不便前去了。”陸司懿一臉的不容商榷。
“好,”齊錦笑道,“就依國師而言……那本王就不打擾國師了。”
“不送。”陸司懿冷漠道。
齊錦看了一眼陸司懿,有些咬牙切齒的離開了。
島上的風很大,秦樞在關口望了一眼這裡的疆土。
三兩成羣的百姓打漁歸來,臉上洋溢着滿足的笑。婦人們在門前守候,看着丈夫回來,一陣欣喜。這裡也有山的,只是沒有中原的巍峨,反而聳立在一望無際的天裡,就像姑娘家的眉毛,比江南的山還要俊秀些。
“公子!第一次來烏礁吧?!”一位好心的船家用漢話無意問道。
秦樞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笑,“船家你的漢話說的可真好……是啊,想來這裡看看……不知道你們京都在哪裡?”
“京都?”船家似是不理解這個詞的意思。
“哦,就是烏礁王宮。”秦樞解釋道。
“哦~那你可算到對地方了,這邊離王宮最近,一直往前走,不到一天,穿過這個鎮子就到啦!……每個來這裡的人,都想去看看我們的王宮,還真是從未變過……”
“都想?”秦樞不明所以。
“嗯,新王登位以後呀,稍稍修繕了一下王宮,加了點你們中原的東西,大家一開始都反對,誰想到修好了以後還挺好看,所以啊,後來大家都愛往那兒跑。”
秦樞點頭致謝,“多謝船家了。”
“公子慢走!”船家笑着擺擺手。
秦樞在踏上烏礁的土地之後,就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將象海說服。
他明白,另一個原因是他。即使他再想避而不見,總有一天,他們會針鋒相對。
他以爲三年的時間,足夠抹去一個人在另一個人心裡的印記。可他錯了,他抹不掉象海心中的他的影子,就如同抹不掉他心底小煜的影子一樣。
深入骨髓的情感,即使抽筋扒皮,也難以拔除。
烏礁王宮其實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在一旁修築了一座寺,與當初秦樞關禁閉的那座寺廟幾乎一模一樣。
應該都是來看寺廟的。
秦樞嘆了一口氣,朝王宮大門走去。
“站住!”侍衛們恪盡職守,“你是何人?往王宮裡去做什麼?”
秦樞掏出懷裡的一塊令牌——不知道三年過後,令牌有沒有變換樣子——豎着放在侍衛們面前。
侍衛們瞟了一眼,立刻跪下頭都不敢擡,“屬下不知您竟是王上貴客,多有得罪,還請您見諒。”
唔……
秦樞舒了一口氣,“無妨,我可以進去了麼?”
“貴客請!”侍衛們又問一句,“需要屬下去通報一聲麼?”
“不必,我不想引起太多注意。”秦樞撣去衣服上的灰塵,踏入王宮之中。
正在練字的象海臉上帶着被打擾的不悅,“何事?”
“王上,殿外有一人想要見王上。”
象海皺眉,“烏礁王宮是市集麼?侍衛都是幹什麼用的?!怎麼什麼人都進宮來了?!”
“王上......”侍衛有些爲難,“王上,那個人手裡有王上的小狼牙......”
?!
“什麼?!”象海驚呼,立刻撂下手裡的筆不顧形象的跑下階梯,奪過侍衛手裡的小狼牙。無數回憶涌上心頭,“他......他可說了他叫什麼?”
侍衛搖頭,“那位公子直說他姓秦,是王上......王上您的故人。”
“快,快快快,快請進!”象海激動地語無倫次。
一個煙青色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如同象海記憶中的那般清風朗月。秦樞眼神還是帶着些許疏離,看的周圍的人不敢輕易靠近。
秦樞掀起衣袍,單膝跪下,“大齊秦樞參見烏礁王上。”
剛剛沾地,便被象海扶起,“你不用跪我。”
“多謝王上。”秦樞輕輕撤開自己的手。
象海有些尷尬,但是隨即而來的信息蓋過了一切。已經在記憶中模糊了三年之久的、每天都心心念唸的人,此刻就已經站在自己的面前,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你,你,你怎麼會來烏礁?”象海道,“對了,你,你......你一定走了很長的路,來歇一歇,歇一歇......”
“王上,”秦樞被象海拉着,卻一動不動,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您身份尊貴,而秦樞只是一個異國來客,不便同我相近。”
“你,你,你不用同我如此生疏,我們,我們我們像以前一般,下棋喝茶讀書練字都可以。”象海此刻就像一個召集的孩子,手足無措,左扯右扯道,“對了,聽說你們中原人二十歲及冠取字,不知道你的字是什麼?”
秦樞漠然的看了他一眼,又示意的看了看身後的侍衛們。
象海瞭然,擺擺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侍衛們和奴僕都依命退下。
象海笑道,“沒人了,現在能同我說了麼?”
“我在中原聽說你與我大齊的秀王結盟了?”秦樞直截了當的問。
象海避而不答,問道,“你肯定累了,這茶還是特意差人去大齊購回來的,你嚐嚐!”
“你可知秀王是大齊的反賊爲何要與之結盟?”
“還有這糕點,做這糕點的師傅也是從大齊請過來的,你嚐嚐,手藝十分好!”
“王上,雖說大齊對烏礁沒有什麼大恩,烏礁的立場秦樞管不着。可於私來說,秦樞不才,還做過一些時日王上的老師,我中原有一句古話,‘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也怪秦樞才疏學淺,竟沒有教會王上這句話最基本的內涵。”
“我同你說,我王宮旁邊的那座塔是照着你當初待過的那座建造的。你既然喜歡清靜,我就想着有朝一日你來烏礁王宮,不習慣住宮殿,也有個僻靜之所。”
“爲何如此?”秦樞直勾勾的盯着象海,令象海再也無法自顧自的說下去。
象海收斂臉上的笑意,苦笑自嘲道,“本王有什麼辦法?你又不肯來,我只好用這個方法逼你來或者是......脅迫你來。”又突然起身激動道,“秦樞,我只問你一句,你當真不肯接受我?!三年的時間,你就沒想過改變心意?!”
“沒有。”秦樞堅決地回答。
象海臉上忽然浮現一層陰狠,“若是你不答應,我便誓死也會毀了大齊,毀了那個禁錮你的地方!”
“你不會。”秦樞依然堅持道。
“哦?爲何”象海輕蔑的笑了笑,“你以爲你足夠了解我?!”
“是的,我認爲我的確足夠了解你。”秦樞看着象海道,“我所認識的烏礁王子,是一個勤學好問的人。雖然有些怯懦,卻從不服輸,雖然會被別人欺負,卻從不把這些放在心上。他有着天生的帝王之才,事事爲人考慮,他是一個坐上王位就一定會成爲明君的人。”
象海怔住了,他從未聽到秦樞如此誇過他,心裡陣陣不能忽略的喜悅,“我......”
“你不會是一個動不動便說毀滅的人。”秦樞道,“的確,三年的時間不能改變什麼。我不能改變我在你心裡的位置,正如同你改變不了我心裡的那個人在我心裡的位置。”
“你其實不用同我說的如此清楚的。”象海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臉上涌起失望之色。
可秦樞卻還是狠心說下去,“不,今天我要把所有的話說清楚,這便是我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