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啊!那天咱就只顧着玩跳房子了,我是聽到祠堂裡有人磨豆腐的聲音,但真記不起是誰了。”
鍾嶽一臉地無辜。
哎,鍾靈一陣寒,沒辦法,鍾嶽到底是隻有十歲的小孩子,包括這個身體的原主,比鍾嶽大了兩歲,尚且沒有注意到是誰去磨豆腐的,哪還能指望鍾嶽啊!
算了,這事回頭再慢慢調查吧!
“小嶽子,扶我起來走幾步!”
鍾靈知道,再躺下去的話,肌肉萎縮得越厲害,恐怕恢復起來時間就更長了。
“姐,你慢點啊!我扶你左邊吧,小心扯到傷口。”
鍾嶽很懂事,也很體貼,讓鍾靈心中暖暖的。看來,這鐘嶽和原主的感情很好。
不對,以後不能叫原主了,穿越前自已叫鍾靈,現在這個身體的原主也叫鍾靈,這就是一種緣分吧!
鍾靈嘆口氣,放心吧,以後我會替你照顧好小嶽子的。
鍾靈躺了這好久,今天第一次起牀,這纔算是徹底看清了房內的全貌。
的確是一貧如洗啊,連桌子凳子都是原木底色,沒有上漆的。屋裡最值錢的,恐怕就是自已睡的這張眠牀。
這是一張典型的十八堵帶排樓的舊式牀,以紅色爲主色調,上有金漆的花鳥雕花,牀前有踏廊及一對牀頭櫃,牀內還設有書架擱板、角櫥、錢箱、小衣櫃等,看上去十分精巧,睡在這種牀上,就象睡在一個縮小的房子內,小孩睡在內側,晚上也不用怕會掉下來。
最讓鍾靈稀罕的是,和現代的牀不同,這種古眠牀完全靠榫卯來連接,一根鐵釘也不用。而且,這種榫卯的連接符合了力學的標準,比現在用鐵釘釘成的要堅固得多,歷經幾十甚至數百年依然牢固。象她身下躺的這種牀,過去鍾靈只在民俗博物館裡看過。
這張牀,是鍾靈母親丁先鳳的陪嫁,所以才顯得如此高端大氣上檔次,除了這張牀,屋裡就再也沒有可圈可點的傢俱了。
這真是個一貧如洗的家庭啊!
鍾靈一陣鬱悶,哪怕穿越到皇宮做妃子也好,至少能享受一下古代的榮華富貴。
不過,鍾靈又開解了下自已,前世也不是沒有到皇宮裡逛過,當時扒在故宮的窗上,看到慈禧太后睡過的硬梆梆的枕頭和黑乎乎的房間,心裡掠過的感概是:皇太后也不過如此!
哎,還是收起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吧,好好謀劃一下今後的生活。
在鍾嶽的相扶下,鍾靈終於慢慢踱出了房間,看到了她古代人生的第一縷陽光,也慢慢看清楚了自已所在的房子的格局。
此時大約是下午三點以後吧,南方深冬的陽光軟軟的,卻已是白日最後的熱度掙扎了,隨着日頭西落,寒氣很快就要襲來。
鍾靈放眼看去,四下打量,只見這是一個典型的閩南地區的兩進院落,坐北向南,通透寬敞,院牆內進的主體是紅磚砌成的,但兩側延伸開來的兩邊的護厝,卻是土坯壘的。
鍾靈住的,就是護厝。護厝是對內院居住不夠的補充,一般是家裡的小輩住的地方。鍾家的兩個結婚的兒子和一個未出嫁的女兒,都是住在護厝裡。
而鍾家尚未娶親的老三則住在內院的廂房裡。
“光廳暗屋”是這帶傳統民居的佈局特點。
中間廳堂叫公媽廳,寬敞明亮,中間是一個龕位,上面正中擺着十幾個年代不一、大小不一的祖宗牌位,左側則擺着土地公公。公媽廳既是祭祀祖先、神明又是會客的場所。
此刻,公媽廳的龕前正中擺放着一條長案桌,桌上擺着燒過的紅燭根,還有燃盡了的香根。這說明這家最近沒有什麼白事,紅燭和香,只是逢年過節例行的供奉。
廳裡還擺着一張四方桌,桌邊四邊各放了一條長條板凳,一條板凳上至少可以擠着坐兩個大人。平時有客人來,就在這裡泡茶待客。
廳前是內埕,也叫天井,大約有30平方大,地面上鋪着青條石,周圍擺着練武用的石輾子、刀、叉、棒等兵器架和兵器。
看來,平素老爺子就是在這裡練武的了。
鍾家老爺子,也就是鍾靈的爺爺,是這一帶出名的老拳師,年輕時遊歷四方,俗稱“打拳棒”。後來賺了些銀兩,也就回家起了這二落的大屋,娶親生子,至今仍在鎮上開館教徒。
當然,雖然是開館教徒,但主要的還是侍弄田地,農忙時甚至是閉館不教的。
永州是山區,莽莽羣山,雖然並不巍峨挺拔,但重在鍾靈俊秀,地靈人傑,也出了不少值得稱道的人物。不過,雖然是山區,但100多公里外,卻就是海岸線了,那是另外一番生活天地。
永州不光有山裡的匪患,近海一帶,還有小股的海上流寇時不時地騷擾沿岸居民,所以生活並不是十分安定。
也因此這裡民風彪悍,習武者不絕,或以此防身,或以此求取功名,或直接投身軍營。
所以,鍾老爺子的老鍾武館生意尚可,經年累積,也在這一帶有了一定的名氣。
出了院子,外面是一個6、70平方米的大灰埕,這是本地的土話,其實就是一個大的平整的曬穀場,也是全部用青石砌就的。單從房子的建設來講,鍾老爺子還是下了血本的,有點講究。
這種水平,按鍾靈的評判來說,屬於村裡中產階層裡中等偏下一些的水準。
灰埕邊上是一口公用的水井,此時水井邊上已經有三個婦人在忙碌着洗着一個巨大的木桶。
鍾靈看了那木桶不由得一呆,這是要搞日本家庭浴嗎?在鍾靈的印象裡,只有日本人才會用這麼大的木桶一家人一起洗澡。這木桶高兩米左右,容得四個大人一起擠挨着洗澡倒是沒錯。
不過,看那三個婦人的忙碌勁,只是一個勁地衝涮木桶,並未往裡面盛水,應該不是洗澡用的吧?
難道是殺豬?
鍾靈穿越前的爺爺奶奶都是在鄉下,因此她知道在鄉下殺豬可是一件大事,當然,對小孩子來說,主要是有香噴噴的豬肉可以吃。
不過,殺豬一般選在凌晨進行,所以鄉村的白晝,不是在公雞的打鳴聲中被喚醒,就是在豬被殺的嚎叫聲中驚醒。因此,若說要殺豬的話時間也不對。那大家拼命洗這個木桶到底是做什麼?
一看到鍾嶽扶鍾靈出來,打頭的一個四十多歲未到五十的婦人便喚道:
“小嶽子,快來幫忙洗芥菜桶。”
這人就是鍾奶奶了,她大約有160公分高,腰身健壯,臉色雖然被風吹日曬出細密的皺紋,但還不算被“毀容”得徹底的了。如果拋去歲月籠在她臉上的雕蝕痕跡,年輕時,高鼻丹鳳眼的她,一定是個美人。
不過,見身爲奶奶的她,對受了重傷才稍稍復原的自已竟然不聞不問,一照面就逮着弟弟去幹活,鍾靈一陣無語。
看來,這個時代的女人,還真是不招待見。鍾靈恐怕就算那天真被老虎咬走吃了,這個當奶奶也不會心疼吧?
但是,鍾奶奶這一叫,總算把鍾靈心中的謎底解開了,這個木桶就是踩芥菜用的。
現在正是農曆十二月底,離農曆新年還有一段時間。此時正是南方最冷的時段,夜裡的氣溫經常會在零度以下,霜凍天經常出現。
每回霜凍,一大早起牀,看着村裡的青瓦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田裡積的淺水,也凍成了一塊塊的冰,看上去寒冷蕭殺。
這個季節,也沒有什麼農活,田裡的莊稼和地裡的菜都歇氣了,只有芥菜卻是越凍長得越青翠,越凍菜是越甜越好吃。
昨晚上結了霜,第二天必是一個大好晴天,這個時候,就是做鹹菜的最好時機。
所以,今天鍾家的女人都忙開了。
除了鍾靈的阿母上山割兔草外,家裡鍾奶奶、二嬸、三姑、都忙着或是砍芥菜,或是洗木桶爲醃鹹菜備料。
這鹹菜需得地裡新鮮的芥菜來醃製。閩地的芥菜,一般都種在冬季的閒田裡,吃了農田裡的肥,長得特別開,一株株就象挺拔的小樹苗一樣,整株砍下須得動用到菜刀,農諺雲:春頭芥菜,一棵一麻袋。足見這芥菜之“雄偉”。
砍完芥菜,就直接放在田壟邊,等着白天軟軟的陽光把芥菜曬蔫了,這樣,在踩芥菜的時候,纔不會因爲莖株太脆把芥菜踩折了。
芥菜曬軟了後,就要到田裡把芥菜收起來,放到這個洗淨的大木桶裡,跳進三四個人,用腳去踩。俗稱“踩鹹菜”。
踩鹹菜一般放在晚上的時間,因爲當晚踩好了,第二天一早便能上架晾曬。如果天氣晴好,一天就能曬得差不多。
把葉子和梗踩通透、踩熟了,再吊到木架上讓陽光和風吹乾。這芥菜一節一節菜梗都如三歲小兒手臂粗,平時做菜時炒個幾節就是一大碗。但是在做鹹菜時,便要在上架晾曬時用菜刀一節節劃開,以防菜梗太粗,吃不進鹽,會發黴了。
菜葉曬得收水之後,便將其貯入燒製的陶瓷大甕裡,一層菜乾撒上一層粗鹽,醃上兩三個月,就成了鹹菜。
而鹹菜做得好的,鹹香爽口,不管是幹炒或者炒三層肉,都是絕佳的下飯菜。
當然,做不好的,菜葉爛了、酸了,沒發酵透的,吃起來就有怪味、黴味。
要做好鹹菜,天氣很關鍵,大太陽的天氣,能把踩好的鹹菜曬出陽光特有的味道,所以,懂得做鹹菜的人,沒有人會選一個大陰天去做的。
趁着今天閒,天氣又好,鍾奶奶就想多做點鹹菜醃起來,所以哪容得下兩個孩子閒着。要不是怕鍾靈那傷口發葒,到時又得多費銀兩去找醫生,鍾奶奶恨不得把鍾靈也叫上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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