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靈之所以爲難,是原本她還真把這竹子當成了無主之物,所以隨意砍伐,沒想到的是,這竹子不光有主,主人還是鄭公子,這就有點尷尬了。
見鍾靈慾啓齒說什麼,鄭公子卻不疾不徐地搶在了前面
“鍾姑娘,這樣吧,以後這片竹子林,就麻煩你幫我打理了,我惟一的條件就是仍然象以前那樣,任村民隨意取用,而給你的報酬是:你可以任意採用。”
鍾靈一聽鄭公子這個條件,不由得哭笑不得,這哪是什麼條件啊?說白了,就是給鍾靈一個臺階下,免得她不好意思。
“鄭公子……這……”
鍾靈有點爲難,雖然知道鄭家根本看不上這些枝末細微的利潤,但心內始終越不過那道坎。
“其實也沒什麼,村民用這些竹子也幾十年了,一向如此,我們鄭家還要感謝他們呢!”
鄭公子語焉不詳,關於鄭家風水的事情,他當然不會透露給外人。
鍾靈聽出其中另有隱情,也不好再繼續追問,但心裡卻記下這份賬了,她也不可能白用別人家的生產資料。
一場小小的風波之後,篾席作坊繼續熱火朝天地運作起來。而丁孫氏和林秀仙婆媳二人是做慣了生意的,現在有了這個篾席作坊,她們也好象找到了用武之地。
她們陪鍾靈去鎮上的柳記竹器店談成了收購合約,在鍾靈見識了外婆和阿妗的“生意嘴”之後,最終柳記以八錢銀子一張的價格收購鍾氏篾席坊的全部篾席。
當然,這是在驗過鍾靈帶給他們的頭批樣品之後。而之所以一張篾席賣得這麼貴,主要還是人工效率低下的緣故。
原本一家一戶做篾席的時候,就象丁先風說的,一年最多打個兩張篾席,所謂物以稀爲貴嘛。
現在鍾靈成立篾席作坊之後,等於把工序一一分解開來,實行人員的流水作業,每個人幾日之後,就會成爲自己負責工序的熟練手,這樣組合的效率大大高於原始的一家一戶自給自足的生產方式。
從一年兩張篾席提高到最多兩天一張篾席的高度,鍾靈以效率換金錢,將篾席產業變成了暴利行業。從五組人員一天五張席子計算,扣除人員費用,鍾靈至少一天有二兩銀子的純利進項。
同時,爲了消除鄉親們的疑慮,鍾靈也以公開表示,村子山上的竹子,間伐到一定程度,她會去別村購買,並不會影響村民平時的取用。這樣一來,村裡人心頭的一些疑問和不滿也最終被打消了。
外公一時半會還沒有消息,但好在的是,據鄭公子打探回來的情況,倭寇這段時間也折損了兵員,他們到底不是本土作戰,補充人手也沒有那麼快,所以暫時消停了幾天。
按這分析,外公也許在做着相應的善後處理。丁先風自然是希望阿爸能到柳都鎮上暫避風頭了。
每天忙忙碌碌,時間過得很快,春節過後,鍾自強搬遷新宅.也大宴了一番村裡人。
一轉眼,就到了上元。當地的民俗,不出上元,節就不算過完,雖然農人們已經在田裡勞作,但是空氣間仍殘留着過年的味道。
而上元就象這些歡樂的最終盛典,過完上元,就沒有以過年爲偷懶的藉口了,大家都得各自忙碌開來。所以,這節日最後的盛宴還是很讓人留戀的。
女人們在忙着做豐盛的晚餐,而鍾嶽與虎子就在庭院中玩耍。這一次,玩過了“封厝”,鍾嶽正在教虎子玩“滾錢”。
滾錢正是適合兩個人蔘加的遊戲,只見鍾嶽在庭院中平坦的硬地面上,用兩塊磚頭支成一佃斜面,然後和虎子每人手持一個銅板,由於虎子是第一次玩,所以鍾嶽就先做示範只見鍾嶽讓銅板落在斜面上,沿斜面滾衝出地面,靜止後,叫虎子也如法泡製,兩枚銅錢衝出斜面後,鍾嶽那枚滾得比較遠。
鍾嶽便走上前,撿起那枚銅板,然後站在原地,瞄準虎子的銅錢丟擊。
“虎子,擊中了這銅錢我就贏了這場。”
鍾嶽喊道,然後手持自己的銅錢對着一米開外的虎子的銅板擊去,要說,這麼遠的距離,要擊中一枚小小的銅錢還真不容易,可鍾嶽偏偏是擊中了,頓時惹得鍾靈一陣叫好。
“姐姐,你來玩不?”
鍾嶽見鍾靈沒有去廚房幫忙,便問她。
“好啊,我看看能不能贏了你們!”
鍾靈見鍾嶽準頭這麼好,她到底也沾染丁些少年心性,不禁手癢起來,加入了遊戲的隊伍裡。
不論什麼遊戲,都自有規矩。滾錢的遊戲裡,分成單人和多人。
在多人遊戲裡,最遠的人用銅錢擊次遠者銅錢,如果擊中,再持續丟擊下一個較遠者,連續擊直至全部銅板,如丟擊不中,則最遠者遊戲結束,由擊不中的銅錢的主人持這枚銅錢丟擊下一枚銅錢。直擊不想玩時,最後統計出丟中銅錢次數的多少定勝負。
由於多了鍾靈一個人,遊戲多了變數和曲折,三個人玩得不亦樂乎,一局接着一局,直到丁孫氏來叫說幫忙搓湯圓了,才停下游戲。
當然,鍾靈是年紀最大的,所以雖然是第一次玩,卻是擊中次數最多的,拔得了頭籌,而鍾嶽自然是排第二,小虎子只能屈居第三了。本文由";鄉";";村";";小";";說";";網";的網友上傳,";鄉";";村";";小";";說";";網";免費提供閱讀";";
遊戲雖然簡單,卻多了人和人之間的互動,鍾靈以老大不心的心靈玩這種孩童的遊戲,仍是覺得十分有趣。
本地的湯圓,是將糯米磨成米漿,待至半乾能搓揉成團時即可製作,不加任何餡料,只在湯裡煮沸之後,加入綿白糖、金桔糖增味。
三個人一聽說搓湯圓,立即興奮地去洗乾淨手,直奔廚房。一進廚房,鍾靈就看到,菜案上擺着揉好的湯元團,大家只要從上面扯出一塊適中的料,放在手心搓成金桔大小的圓就可以了。所以,搓湯圓也叫搓圓子。
邊搓湯圓,丁孫氏邊說着別處湯圓的品種,什麼芝麻餡湯圓、花生餡湯圓的,說得虎子直流口水。也不知道爲什麼本地湯圓沒有餡,雖然覺得別人家有餡的挺好吃的,但大家也依然做着自己沒有餡的湯圓,也許這就是傳統的力量吧。
有了三個人的助力,不一會功夫,湯圓就搓好了,所有搓好的湯圓都放在竹匾上,看着白白圓圓的丸子,十分可愛
“姑姑,我想吃湯圓。”虎子早就饞開了,直嚷嚷。
“好,姑姑現在馬上燒水,煮湯圓!”
上元要吃湯圓,至於什麼時候吃,倒沒有一個規矩,所以丁先風燒開水,很快就將湯圓煮熟了。
圓圓白白的湯圓,軟軟糯糯的,加了綿白糖之後,吃在嘴裡甜絲絲的。每個人人手一碗,大家都端着慢慢品嚐起來。吃湯圓也不能太快了,不然又軟又粘的湯圓會燙壞了食道
“阿母,晚上村裡有什麼活動嗎?”
鍾靈知道阿爸下午早早就出去了,說要準備參加村裡晚上的活動,所以便問她。
“拔拔燈啊,拍胸舞啊,還有南音啊!”丁先風邊忙着切菜,邊回道。
“還真是熱鬧,這邊的風俗和我們那邊不一樣啊,拍胸舞和南音有,拔拔燈就沒有了。”林秀仙道,對晚上的活動也充滿了興趣。
柳都境內的柳河是內河驛渡,來往航運只能用駁船運輸,至逆水行舟時則需船伕拉縴,俗稱“拔船”。後來,這種勞動被融入“遊燈鬧春”民俗活動中,以祈盼河運平安,年豐丁旺。
觀羽村雖然是山頂村,可是村子裡的青壯年男人,在柳都鎮上當縴夫賺生活的也不少。所以這個傳統在觀羽村也一直保持着。
吃過豐盛的晚餐,入夜,鍾靈一家便到祠堂前,看“拔拔燈”開始。
只見祠堂前面的灰埕上,事先備好了特製的數條粗大的長纜大麻繩,各家各戶帶來的各式燈籠置掛其上,每盞燈籠間隔二尺左右。每條大繩可懸掛數十盞,稱爲“一陣”。每陣由一名青壯年領頭,胸前縛扁擔,肩負大繩,拉動燈陣向前行進,狀如“拔船”。
每隔一段,就有一個人扶住燈繩“護燈”。鍾自強今年也去護燈,看到自家人,鍾自強招手笑笑。鍾靈看到,就在阿爸護的燈上,寫着大大的“鍾”字,是盞好看的騎馬燈。
“拔拔燈”通常有十多“陣”,多者約二十“陣”,各“陣”之間,“大鼓吹”、“花鼓唱”、“南音弦管”等摻雜其間。
而滑稽熱鬧的拍胸也也在方陣之中,“拍胸舞”又稱爲“乞丐舞”,只見男舞者頭戴草圈,光着腳,赤裸上身進行表演。
動作以蹲襠爲主,雙手依次拍擊胸、脅、腿、掌,拍的過程中,雙腳還反覆頓地,雙手使勁將胸、脅、全身拍得通紅,動作圓柔而詼諧,引來陣陣叫好之聲。
整個燈陣燈火長明,綿延一里多,照亮了山村的夜色。
“活嘿活……”
燈陣中,不時響起大家模仿船工的號子聲,各燈陣伴着響亮的“號子”聲行進,傍晚到帝爺公廟前會合,稱爲“會燈”。
“會燈”後,擡出神轎,帝爺公“起駕”出宮,各路燈陣按次序巡遊,穿梭於村子民居之間,而家家戶戶則在門口燃放焰火“迎燈”。鍾靈一家自然也趕緊趕回家裡,開門迎神,小嶽子則炸響了鞭炮。
火樹銀花不夜天,看到村子裡再窮的人家也慷概地打開門戶,燃放煙花炮竹,鍾靈再一次見到了民俗在民間信仰傳承的力量。
只是,在煙火時暗時亮的明滅中,鍾靈忽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因爲她看到了在燈陣中似乎有一張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