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昱王那認真的表情, 回想到自己來到這世上的遭遇,她不緊不慢地說起了大半年前在皇宮的遭遇。“我叫林宇……”
昱王看着她,臉上的表情由起初的鎮定變得震驚, 後陷入沉思, 當林宇說完時, 他仍久久沉默不語。
兩人雖依舊往前走着, 卻是各懷着心事。身份明瞭, 不知他會如何看待她,但這已是她所不能控制得了的,她既決定了要離開皇宮, 也不會想與皇室的人有什麼瓜葛。昱王,她是註定要辜負他了。她欠他的, 不知何時能還清。
而昱王這邊, 卻在想着她與他皇兄之間的糾葛。林宇這個名字, 他有曾聽皇兄提起過,雖然不多, 但他卻發覺到皇兄對她的態度與其他女人有着不同。如果皇兄真的喜歡她,那麼他,又將如何自處?一想到此,他的心就一陣絞痛,他, 能把她放下嗎?
經過一天的前行,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到達裕風山谷。那裡早已有一隊人馬守候, 見到昱王一行人, 便都出列相迎。
昱王一把抱起林宇, 跨上駿馬,道了聲“走!”衆將士護在昱王前後, 向着邊城方向疾馳而去。
將軍府
休息了幾日,精神漸漸好轉,她仍待在原來的院子裡,只是換了個侍女。院裡擺上了新的花兒,跟以前一樣,都是新奇品種。她正發愁沒有製藥毒的材料,這回是派上用場了。回到將軍府這幾天,都沒有看到他出現。可以說,從她說明她的身份以來,他似乎刻意疏遠了自己。這樣也好,大家都退一步,回到各自的方向便再沒有什麼交集。但,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漸漸變差了,晚上入眠時,她都會有一陣咳嗽。算起來,現在似乎也到了毒性發作的時候。開始是輕微咳嗽,越到後來咳嗽越多,直到咳出血,咳死爲止,這就是“滅世之毒”發作的症狀之一。梓鳴,狐狸,他們順利麼?她的毒是否能解開?
夜深人靜,跟前幾日一樣,昱王悄悄來到林宇牀前,看着熟睡中的她,那完全放鬆的樣子讓他倍感舒心。“梓鳴……”一聲低低的呼喚令他心頭一震,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在她心頭絮繞之人不是他也不是皇兄,而是她的師兄——傅梓鳴。當他今日收到皇兄用信鴿傳來的消息時,一句“一定要將她完好無損帶回皇宮”的話讓他的心頓時變得冰涼無比。雖然在他決定把她的消息傳給京城的皇兄時已經想到了這樣的結果,但真正看到皇兄的表態,卻還是給他帶來了不小的打擊,她,對於皇兄而言,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現在他只能在一旁默默保護着她。如果,哪怕是一點點,她對他有那麼一絲感情,那他便會義不容辭地把她奪走。可是,在她心裡,也許都沒有駐進他的一分影子。
“哎……”幽幽嘆了口氣,輕輕將牀上的被子弄好,溫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淚痕。呆在他這裡,她不開心,他明白。但,他能爲她做的,就只有竭盡全力保護她的安危了。他無力地看着她,眼神中有憂心亦有一絲痛苦,一向冷硬剛毅桀驁不馴的昱王竟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這是多年來在昱王身上從未曾有過的表情,也會是他這一生裡唯一面對她纔會有的表情。
這樣的日子才持續沒多久,就被一人打破了多日的平靜。
這日晚間林宇正在院裡搗騰她的□□,只見一個人影從院牆外飛身閃進,她倒退了幾步,剛想叫喊,卻見來人哈哈一笑道:“徒弟,有沒有想我啊?”一身錦緞藍衣飄然,青絲隨風而起,目若朗星,貌賽潘安,雖活生生一個美男樣,卻讓人覺得他滿身透着一股邪氣,正是那隻“死狐狸”——令狐燁!
他的雙腳剛接觸到地面,跟前便立即閃現出幾人,“站住!你……”護衛還來不及說完話,只見眼前一黑,“咚咚”就倒了地。狐狸吹了吹指甲,不以爲意道:“怎麼還是慢了。再來幾個我試試身手嘛。”
“狐狸!”林宇激動地走到他跟前,他平安回來就好!
令狐燁伸手拉住她,卻發現她的身體突然一抖,伴隨着一陣劇烈的咳嗽。他眯起眼,探向她的脈搏,“別動!”
林宇點點頭,她的病情似乎有越來越重的跡象。
探了幾分鐘,令狐燁收手問道:“何時開始的?”
“五日了。開始是輕微的咳嗽,近日似乎加重了一些。”
令狐燁神色一閃,取出身上一粒藥,“先吃下這個。”他離去才短短不到兩個月,她的毒發時間卻提前了,看來他們要刻不容緩趕回藥谷才行。
“林宇!”聽聞有人私闖後院,昱王趕緊奔了過來,看到那刺客的模樣,他鬆了口氣,眼神又變得憂鬱起來,輕皺眉頭,還未來得及說話,卻給令狐燁搶了先:“我來帶她走!”
“她現在情況怎樣?”每天夜裡在牀頭探視的他都有看到她咳嗽,但他卻束手無策,雖然希望她趕快好起來,卻在聽到令狐燁將要帶她離開後於心不捨,壓下那股想要強留下她的衝動,他定定看着令狐燁。
“已經發病,需趕緊救治。”令狐燁淡淡道,在林宇跟前他沒有半點隱瞞的意思,因林宇亦是醫者,想必她對自己的情況更是瞭解。
“你一定要治好她!若要我相助,我義不容辭!”他不敢看向林宇,害怕一看就控制不住。
她心下一震,感動之餘,眼中氤氳,定定看着他,爲了她,他這麼做不值得。
“不需要,我們明日就走!”看到林宇的模樣,令狐燁輕皺眉頭,“徒兒,你先回去歇息吧。”
林宇點點頭,仍看着昱王,喉頭微動,卻不知該說什麼,只微微一福身,便悄然回房,留下兩個男人相互對視。
“我們該找個地方好好聊聊,令狐兄!”見林宇房門已關上,昱王說道。
紅脣微啓,明媚的雙眼灩漣,淡淡月光下,一襲灰衣飄飄,令狐燁邪魅一笑,只說了聲“好!”兩個絕美之人便消失在那醉人月色中。
第二日清晨,剛吃完早膳的林宇便被狐狸帶出了將軍府,兩人騎着昱王送的名貴千里馬,身旁伴着一身紫衣的昱王及其手下雲景,向着東城門走去。
剛出城門,林宇便下了馬,她牽着馬至昱王跟前,見他亦下馬,她深深鞠了一躬:“昱王之恩,我必定銘記於心!來日若有機會,必當涌泉相報!”他對她的情,她不能迴應,但她不會忘記他,他兩度救了她,她卻無法給他他心中所需,她知道她今生是註定要着欠他了。
昱王深深看着她,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無力,有些人有些東西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他望向那湛藍的天,一隻蒼鷹在自由地翱翔,閉上眼,吸了口氣,像做了什麼決定似的,他將她拉至一旁,輕聲道:“我不會強求你,但希望你能記住:若今後你遇到什麼困難,記得還有我。今生若不能與你爲伴,我只求能佔據你心中一分田地。”
狂傲剛硬的昱王也會說出如此懇切的話,林宇身體微震,雙眼變得有些迷濛,她似乎看到了前世的母親,漸漸地,不知是在什麼催使下,她毫無知覺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觸近他的臉,輕輕撫摸着,一抹清麗絕美的笑容浮上她的臉龐,瞬時定住了他的全身,動彈不了,那情景,深深烙進他的內心,成爲他一生永遠揮之不去的一道記憶。
“徒兒,我們該走了。”不遠處的令狐燁不耐煩地催促道,滿意地看着眼前的一羣螞蟻已經被他弄得暈頭轉向,正在草堆裡轉圈圈。
“昱王,請珍重!”林宇轉過身,跨上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