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洞去,外面風和日麗。初夏的陽光已有些刺眼,紅花綠葉不停瘋長,幾隻山雀撲騰着翅膀,滿山偏野的追趕着四處逃竄的昆蟲吃。無塵道長笑着說道:“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看來這懶覺還是得多睡才行。”
只聽到相木匠接過話去,笑着說道:“鳥兒睡懶覺,蟲兒睡懶覺,一同起來仍然要被吃。”一聽二老這般說來,我們都笑了起來,有這兩個老頑童相伴同行,自然是一路樂趣。走了一段路後,前後一看,才發現我們下溝的地方離出來的洞口只有一百來米遠的距離。
因爲忙活了個通宵,大家都比較疲倦,來到廟子鄉場上,我們吃了早飯後便到那旅館內歇息起來。因爲多了兩人,於是我們又開了一間鐘點房,讓大祭酒和常清道姑歇息。
到了中午十二點一刻的時候,我們纔來下樓去吃午飯。雖然有大祭酒在場,但那木道爺和無塵道長互相擡槓擠兌,不時冒出一兩句詼諧幽默之語,又愛說笑話,於是一行人說說笑笑,沉浸在一片歡聲笑語。
吃過飯後,我們又閒聊了一會,然後便回到那旅館內退了房,無塵道長聯繫了一輛小轎車和一輛小型中巴車。大夥一同下樓後,我們依依不捨的與木道爺和孫得元告辭,說了良久的分別話,二人一再喊着我們空閒了要上八臺山去遊玩。然後他師徒二人上了小轎車,待那車駛去後,我們七人才上了那中巴車,往着石梯鎮去了。
雖然時刻抱着那裝有帝鐘的木匣子,但只要一停下話來,三叔彷彿卻是皺着眉頭心事重重。我見他偶爾和大家搭話兩句,一路上不時的沉默着,好像在思索什麼問題。我原本想問他,但見到車上人多,話到嘴邊都吞嚥了下去。
這一路上倒是很暢通,汽車駕駛得很快,下午五點剛過,我們便到了伏龍山腳下。雖然這趟出來十多天了,眼見着到了家門口,但相木匠三叔他們並沒有回到家裡去。下了車,大家在村口的小賣部買了幾瓶飲料,和熟人說了幾句話後,便顧不得車馬勞頓,一行人接着往伏龍山上趕去。原來半路上的時候,那中年道姑無雲子大祭酒說什麼還要先回到山上去,有事情要商議。
如今已是初夏,春花乍謝,青果微隆,那山路上小獸蟲子甚多,天還未黑便出來活動,四處覓着食。待我們步入山門時恰好是傍晚時分七點一刻,羅常月半下午接了電話後,早已在靈官殿外等待。一見我們上來,笑哈哈說等了大半天,終於回來了。
那叫着小猴子的小道士,也同羅常月一道在山門處等着我們,見到無塵道長回來,在他身旁蹦蹦跳跳個不住。但他一見到後面的大祭酒,卻立馬露出怯意,依偎無塵道長身旁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無塵道長笑哈哈的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包五香花生,那孩子拿了,飛也似的跑到廂房後面去了。那小猴子就算是出家人,畢竟也是個孩子,同樣有饞嘴的天性。
我們拜了拜王靈官後,先去寮房洗了把臉,將身上的灰塵和腳上的泥土清理了下,然後大家一同到了齋堂。此刻啞巴道士已經準備好一桌子熱騰騰的飯菜等着我們前來,吃過齋飯後,一行人又往着道觀後面山房走去,大家要去姚老道居住的鬆淘居商量事情。
一進那山房小院內,便見到一盞昏暗的油燈點在屋內。儘管此時山上早已通了電,但是那老道卻依然喜歡點油燈照明。一進門後,那老道正斜靠在竹藤椅上靜坐,見我們進來,便睜開眼睛和我們打着招呼。
大家進去後,爭先恐後的給姚老道問好請安,那老道笑着說道:“你幾人平安歸來,老道我今晚可以睡個安穩覺了。”無塵道長急忙上前作揖,說道:“託咱們歷代祖師爺和大師傅及大祭酒的福,不但平安歸來,還取回了那寶貝。”那老道笑呵呵的說道:“好,好,好得很!”
這時候三叔將懷裡的木匣子取出,遞到那老道面前。那老道眯着眼睛,笑呵呵的將木匣打開,取出金元帝鍾仔細的端祥着。他看了好一會,纔將那銅鐘放入木匣內,然後緩緩的說道:“這帝鍾匿跡近三百年了,尋者如過江之鯽,那是數也數不清去。如今還是咱們福澤深厚,將這神物給迎了回來。”
無塵道長笑着說道:“是呀大師傅,你可不知道,咱們這趟前去,可謂是一波三折,正在心灰意冷的時候,卻又柳暗花明了。”那道士說完後,停頓了片刻又繼續說道:“說得這寶貝,那鬼王可是誠心幫了咱們的大忙!”
姚老道點了點頭,說道:“那王祥鬼王,也算是個心善之鬼了,怪不得能滯留人間幾百年,沒有點福澤庇佑,那怕是萬萬不能的。”聽了他這話,大祭酒點了點頭,說道:“天道酬善,我看那鬼王有些仙氣,是個有道之士,只怕他日後也會修得正果。”
大夥一聽這話,都點了點頭,於是無塵道長將我們這次下山的前後事情,簡短的給那老道彙報了起來,當那老道聽說到烏蒙山陶會仙的事情後,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早些年就聽說過,這些年烏蒙山上的巫師和道士在川東老龍溝一帶來往頻繁,原不知他幾人是爲那帝鍾而去的。那陶會仙歷來爭強好勝,如今年過耄耋,卻依然沒改掉那壞毛病,更沒想到這次那老婆子和閩粵怪道甕國勝會親自出馬去了。”
無塵道長笑呵呵的說道:“親自出馬又怎麼樣,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損兵折將,可是划不來。”相木匠跟着說道:“萬般強求不得,古人常說福報二字,可真是不假。不過話說回來,咱們這次前去,八臺山的木道爺師徒,可是多虧有他,助了咱們一臂之力。”
樊廚子急忙說道:“是啊,這次可是全靠了木道爺,還有關鍵時刻大祭酒趕到了,不然想起都危險,咱們怕是都得死在那鬼洞裡面。”那廚子說完後依然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無雲子道姑微微點頭說道:“我聽到消息,說是草山陰教的大軍師在那老龍溝內轉悠,我便想此事多半不妙,那草山的人怕是有什麼陰謀。一想到這個,於是急忙和常清趕了過來。”
三叔笑着說道:“陰教的人倒是想坐收漁人之利,眼看着咱們陷入困局,結果沒料到大祭酒會來,局勢一下子就扭轉了。”無塵道長跟着說道:“是啊,咱們這次,幸虧聽了木道爺的話,與那烏蒙山的一夥人結盟聯手,方能破了老龍溝的幾大鬼陣滅了那十大鬼帥。不然僅憑咱們幾人之力,是定然攻不進去的。”
姚老大呵呵一笑,說道:“木信義那老東西,歷來狡詐得很,最擅長的就是借力打力、以彼之矛攻此之盾。故此臨行之前,我纔再三吩咐遇到難事你們一定要去找他。不過他這趟前去,也是不虛此行,解開了一個甲子的心結。”
相木匠點頭說道:“還是大師傅看得遠,想得周到。我看這次小石九意外收服了那寶貝,魯三是一張臉都笑爛了。”見他這樣說,大家都大笑了起來,這時候三叔笑着說道:“這次多虧了大家攜手相助,不過這寶貝雖說是金丹派的神物,由我保管,但我伏龍山一派,原本就是一體,何曾分過彼此。與其說這寶貝是我魯三得了,還不如說是咱們伏龍山得了此神物。”
大家一聽,都笑着點了點頭,這時候樊廚子突然對着三叔說道:“三哥,今日一路回來,我見你時而眉頭緊鎖,如今還有啥煩心事藏在心裡?”他一開口,那賴端公也點頭跟着說道:“就是,我也看到了,出了白僵洞後,魯三彷彿有啥未了之事。”他二人一說完後,大家都一齊望着三叔,這時候三叔先是一愣,然後微笑着說道:“不瞞各位,我這心頭確實有些事情未解,這一路上都在時刻想着。”
姚老道笑着說道:“有啥事就說出來,你解不開大家替你解開。”那老道說完後,大家急忙附和着。於是三叔沉思了片刻,眉頭一皺,說道:“如今雖說這帝鍾是迎回來了,但這帝鍾所認的主人是我侄兒小石九,他雖然與我等關係密切,但畢竟不是玄門中人,我那表姐和姐夫只有這一個獨子,怕是斷然不會讓他學習道法的,過些日子還要回省城去。”
三叔一說完,無塵道長搶先發話,笑着說道:“你魯三是得隴望蜀,他今日不會,難道你不會教他?再說你們山下的幾個守墓人,除了小利自個不願意,誰又沒有家屬子嗣?”相木匠接過話去說道:“你沒聽明白魯三的弦外之音,他的意思是如今草山陰教的人屢屢來犯,形勢迫在眉睫,咱們急需要帝鍾禦敵。再說就算小石九願意學,這道法哪裡是一日半會就學得會的!要是這樣,如今得了寶貝,與沒有得有什麼區別?”
那駝背老木匠說完後,三叔急忙說道:“相老叔知我,我正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