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那一直在凳子上紋絲不動坐着的獨眼老者,用他那唯一的一隻陰冷的眼睛掃視了我們一遍後,又瞪了他二人一眼,然後說道:“行了,鬧騰夠了?鬧什麼鬧?吃飽了沒有,沒吃飽就坐下來繼續吃,吃飽了就走,一天沒正事做了?”
那二人被獨眼老者吼了幾句,默不開腔的又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看來他二人有些畏懼那獨眼老頭。見事態平息,於是我們也陸續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無塵道長見大家都安靜下來,走上前打了一個哈哈笑着說道:“三位朋友請慢用,我們就不打擾各位用餐了。”
那三人聽了,並沒有迴應,正當無塵道長準備轉身往回走的時候,背後那獨眼老者突然開口說道:“老哥,今日我兩個子侄造次了,來來來,老弟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如何!”他一邊說一邊端起一個茶杯,倒了一杯茶水,起身往無塵道長面前遞去。
無塵老道呵呵一笑,說道:“好說好說,都是外面行走的朋友,見外見外了。”說完後接過那杯茶水,一仰頭,飲了個精光。”喝完後把杯子還給那獨眼老者,嘴裡吧唧了兩下如同嚼着茶根一般,說了句“多謝”後就轉身回到我們這邊來了。
不一會,那三人吃了飯後,付了錢就匆匆忙忙走了。他們剛起身不遠,相木匠冷笑着往那邊努了努嘴說道:“你們看那茶杯子!”
我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於是隨着大家往對面桌子上看去,剛看一眼,那剛纔無塵道長喝過的茶杯子突然“砰”的一下子炸成了兩半。我嚇了一跳,連忙問道:“戴爺爺相爺爺,這是怎麼了?”
相木匠冷笑着說道:“雕蟲小技,在我們牛鼻子老道面前班門弄斧了!”
三叔接過話說道:“我當他是前輩,起初還以爲他一片好心給戴師伯敬茶,哪知道竟然暗用厭勝之法,將茶杯裡面的水弄得滾燙,名義上敬茶,實則是想要湯傷戴師伯。”
“那獨眼龍一大把年紀,使這般下三濫的手段,可惡至極,可見不是個好人!”樊廚子狠狠的罵道。
賴端公也跟着說道:“真是不要臉的幾個人。”
這時候無塵道長捋了捋三縷鬍鬚,笑呵呵的說道:“我早防到他會來這麼一手,所以我也暗自使了《小木經》裡面的反厭勝法,將那老兒搞的鬼給化解了。不過我剛纔和那‘獨眼龍’過招後,發現他法力精湛,恐怕也是道上的符籙高手了!”
“只是不知道這幾人什麼來頭,來此又有何目的!”相木匠沉思了片刻說道。
吃完飯後,我們來到街上,在不遠處找了一間旅館,開了三個房間,準備進去歇息一會,這兩日車上車下,大家都在趕路,特別是無塵道長和相木匠,都是年過花甲的老人,有些時候體力也吃不消。無塵道長吩咐過,讓大家中午好好歇歇,然後準備下午到哪老龍溝去走走,先探探究竟。
我們在這鄉場上,擡眼就能望到巍峨的大巴山,下午兩點的時候,遠處山巒雲霧繚繞,如同一條玉帶慢慢移到山頂,婀娜的搭在峰尖上去了。春雨綿綿,天外微微細雨開始飄灑,讓這小場鎮逐漸起了寒意。因爲下雨的緣故,這時候外面行人漸稀,於是我們一行人避着山民,往那對面高聳雄峻的大巴山腳下行去。
大巴山橫亙於陝西、四川和湖北三省交界處,東西綿延五千多公里,世稱“千里巴山”,同時也是嘉陵江和漢江的分水嶺以及四川盆地和漢中盆地的地理界線。這裡的山脊平均海拔高達兩千多米,多爲砂岩組成,山體長期受河流強烈的切割後,谷坡陡峭,形成了獨特的喀斯特地貌,多峰叢、溶洞、暗河,嶺谷高差起伏大,故此溝壑較多。
我們在山間小道上走了大概二十來分鐘,便來到老龍溝入口處,如今退耕還林後,這裡的土地幾乎沒有山民來耕種,前些年種上的針葉林已經碗口粗細,逐漸密集起來。那老龍溝恰好位於大巴山山脈千峰疊翠的低坳之處。我們往溝內張望過去,發現溝口較窄小,十米之外便是雲霧瀰漫,別說看清楚裡面的情況,就是偶爾一聲山獸和野鳥叫喚,迴音跌宕,也根本無法知道是從哪裡發出來的聲響。
站在溝外四處張望,只見煙霏林箐,蒼藹凌虛,高下混茫,宛如仙境。相木匠望了四周一下,嘖嘖兩聲,說道:“這老龍溝上面山崖峻拔,溝內幽深靜謐,終年迷霧深鎖,果真是‘地靈出人傑,大山出妖精了’!那些個山精鬼怪,不躲在此處,還能到何處去?”
無塵道長捋了捋鬍鬚,笑着說道:“好地方,好景緻,山勢陡急,你們看那深壑之處,青石崖上氤生氳滅,嵐光幻彩,若隱若現,如同神光乍起一般,如此看來,定然是有什麼好寶貝藏匿在下面了。”
聽了這話,三叔和賴端公都不由得點了點頭,仔細的往着裡面望去,樊廚子笑着說道:“這地方真是個好地方,一點也不比咱們的伏龍山差,別說什麼尋寶貝,就是住上個三日五日,耍上一耍,那也是好得很。”
聽他這般說,大家都笑了起來,賴端公笑着說道:“那你下去,那白僵老鬼正想劫你去做壓溝夫人!讓與你住一輩子。”聽了這話,大家大笑起來,三叔笑着說道:“我看行,真有這樣的好事,也不枉大家這趟前來,寶貝也得了酒席也吃了,哈哈……”
“誒,兩位老哥,淨說些混賬話了!我石九侄兒還在這裡,別讓我老樊揭你們老底了,那可不好聽喔!”樊廚子白了賴端公和三叔一眼,佯怒罵道。
相木匠笑着說道:“什麼老底,我老頭子最想聽聽別人的隱私,樊小利,你儘快說來,讓老叔聽聽。”
“哈哈……”大家肆意的笑着。
這時候無塵道長一直在張望山溝的入口處,又用一條枯枝不斷拔弄着那懸崖旁邊雜亂枯黃的茅草。見大家不住說笑,於是沉着嗓子說道:“玩笑歸玩笑,辦正事了!”
於是大家連忙停住了玩笑,都往他那邊圍了上去,相木匠說道:“牛鼻子老頭,你發現了什麼情況?”
無塵道長點了點頭,對着三叔和賴端公說道:“魯三、光忠,你們把這茅草扒開,當心別掉山溝裡去了。”
聽了這話,於是三叔和賴端公在旁邊找了一根枯枝,使勁扒開那一大叢茂密的茅草。無塵道長蹲了過去,仔細的看了看,然後喊道:“老相,我眼神不好,你上了看看。”
相木匠和樊廚子急忙往上湊去,我也跟在他們身後,往那雜草裡面張望。
“有字!”樊廚子眼尖,看了一眼就喊了起來。
“不錯,牛鼻子,這雜草叢裡豎了一塊青石板,上面刻一行字!”相木匠仔細看了看,眨巴着一對小眼睛說道。
“我知道有字,就是喊你來看看什麼字!賴光忠、魯山,你們再把兩邊的草拔弄開一點。”無塵道長急忙說道。
我站在相木匠和樊廚子身後,仔細的往那草叢裡面張望,雖然離那懸崖邊上的青石板只有一米來遠的距離,但此時是細雨霏霏,山溝霧氣又重,加之年代久遠,而那石板苔蘚斑駁,上面的刻劃痕跡根本就看不出來是什麼字跡。
“……人……正……正去,人正去……什麼意思?”相木匠瞄着眼看了半天,斷斷續續的念着,然後一頭霧水。
“不是,相老叔,是‘行人止步’四個字!”樊廚子叫喊着說道。虧得那樊廚子眼尖,我在他二人身後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來一點字跡的輪廓來。
“嗯,不錯不錯, 就是‘行人止步”還是樊小利眼睛好使,我老了老了!”相木匠笑着說道,然後直了直身子,準備從地上爬起來。
我連忙去扶他,笑着說道:“相爺爺,我也沒有認出來是什麼字。”
“行人止步,行人止步……那,那一邊一定還有四個字了!”無塵道長唸叨着說道,然後轉身往對面看去。
於是他幾人又急忙往對面的方向走去,急急忙忙的扒開草叢一看,通過仔細辨認,果然看到“擅入者死”四個字。
“對面的四個字還像話,這幾個字就嚇人了。”樊廚子搖了搖頭說道。
“不來點恐怖的,能嚇得退想入溝裡去尋寶貝的人?我見到的一些山洞警示語,還有更駭人的。你們看那青石板和上面的字跡,怕也有個一兩百年的光景了。”相木匠笑着說道,大家聽後,都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無塵道長沉思了片刻,說道:“大家排成一字隊,我們下去探它一探。”
“行!”所有人異口同聲的迴應着。
無塵道長繼續說道:“魯三和光忠開路,我跟在你們身後,小石九走中間,老相和樊小利斷後。”大家連忙應着,於是依次排開對,我看他們每人揹着法器,人手一根棍子,探着崎嶇不平的山路往山谷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