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高橋鎮,我聽到程思泯突然喊到:“快看,快看,那……那是什麼?”我行車歷來謹慎,以爲他在招呼着蘭小茜看風景,也沒有多想,更沒有一同望去。
過了一會,只聽到葉小茜也說道:“看看,是什麼呀!是什麼……”我又聽到韻兒奶聲奶氣的說道:“小爸爸,是個人,一個爺爺。”
我正在納悶他們在說什麼,只聽到程思泯驚呼道:“啊!摔下來了!快,快,快停車!”我一頭霧水,踩了離合器,然後點了剎車,把車穩穩妥妥的停在路邊一個空曠處。
“你們怎麼了?”我回過頭去,疑惑的問道,只見他三人正在全神貫注的往右邊山上望去,程思泯坐在邊上,他甚至將大半個身子都伸了出去。
我回頭朝着他們看的方向看去,看了半天,只見一個小黑點在對面的半山腰上一片雜草裡躺着,隱隱約約的露出了一個頭和半個身子在蠕動。這樣幾百米的距離,我只能從那短頭髮上確定那是一個男人,不過韻兒小孩子眼尖,竟然看到那是一個老年男子。
“怎麼了?不是一個人嗎?”我邊看邊疑惑的問道。
程思泯答道:“是,是個人,我看到他從上面的懸崖上掉下來了!”
“摔下來了?”我把身子伸出車外,極力的張望着。
“是的,我看到他攀爬在巖壁上,突然就掉下來了,可能是採藥人。”程思泯回答道。
我們看了一會,只見那山對面的人彷彿不停的在掙扎,一會探出大半個身子來,一會就只露出一個腦袋,到後來竟然整個人都消失在山的對面,淹沒在濃密的茅草叢中。
“我們走吧,晚了上山就遲了。”看了半天對面的山上,一輛輛旅行車在我們身旁穿過,蘭小茜有些不耐煩,嘟嚷着說道。
程思泯回頭瞪了她一眼,沒有理她,我看這情況,真害怕他對着蘭小茜開火,他那樣的驢脾氣,總不會討女孩子歡心。
“我們去救老爺爺吧!”韻兒突然冒了一句話出來。我一愣,側過臉只見她滿是關切的望着對面的山上。我笑了笑,心頭想道:“這孩子心底善良,雖然不是婷婷生的,但是很多的性子都和婷婷像極了……”
程思泯突然嘀咕起來:“什麼人,還不如一個小孩子……”他這話,顯然是衝着蘭小茜而去的。蘭小茜一聽,自然知道在說她,我見她臉頰有些微紅,辯護着說道:“我還不是怕我們上山晚了,又沒說不去救他。”
她這話說得有些自相矛盾,我連忙打着圓場:“小茜也沒說錯,採藥人經常在山澗行走,跌倒了摔個跟斗是很尋常的的事情……”我還沒有說完,只見到程思泯把目光朝向了我,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沒理他,知道他的小孩子性情。
觀察了半天,對面山上那人始終沒有站起來,看樣子是摔得不輕,或許傷了筋骨。
“把車開到對面轉彎出去,我們上去看看!”程思泯突然對我發號施令,我見他說得乾脆,但還是忍不住說道:“山很陡峭,你上去做什麼?”
“救人啊!”他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還沒繼續說話,他又說道:“你不去我去,還是佛教徒,不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我無語,只得啓動車子,往前面轉彎處駛去。來到轉彎的地方,我將車停靠在路邊的一塊大石頭旁邊,車還沒停穩,他便拉開了車門,往陡峭的山坡上爬去。
我一看這光景,只得拉了手剎下了安全帶,回過頭對蘭小茜和韻兒說道:“你們呆在車上不要動,不要下車來,我們上去看看。”
說完後便連忙下了車,剛走兩步又轉回來對車上說:“韻兒,不要下來,聽小茜阿姨的話!”說完後纔跟着程思泯往山上爬去。
我看了看大致的位置,那地方離我們停車的地方大概有兩三百米元,距離雖然不遠,但是山體很陡,一眼望去怪石嶙峋,再加上茅草和一些小刺藤橫生,極其不易前行。
我們抓扯着一些藤蔓和茅草往上面爬去,要是往常,這綠林翠蔓,蒙絡搖綴定然是很好的景緻,可如今在裡面行走,卻沒有賞景的心思。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鐘,前面那個凸顯出來的雜草坡逐漸不遠,我們記得老人就跌倒在上面。
我們停頓了一下,大口的喘着氣,感覺背心裡很熱。我說道:“喊喊吧,看老人具體在哪個位置。”程思泯“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然後對着上面大吼道:“大爺,大爺!”他剛一喊完,那對面的山腰裡竟然傳來回音,“大爺、大爺”的喊個不住。
我們聽了一下,上面並沒有人回答,程思泯繼續喊道:“大爺,你是不是在上面摔倒了?我們是來幫你下去的。”
這一次的喊叫果然奏效,只聽到上面傳來一個老年男子的聲音:“啊!是……我腳絆到了,走不動,年輕人,勞煩你上來幫我一把,謝謝了!”
“好,你別動,我們馬上上來。”聽到上面的答覆,我們來了精神,加緊步伐往上面爬去。
爬了十分鐘左右,我們便到了上面的那個突出的土臺上,那上面茅草半人多高,果然見到一位老大爺半躺在茅草裡面,大半個身子壓在一個變形的揹簍上。
程思泯走在前面,見到人,他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要扶持那老頭起來。我連忙說道:“別忙,先看看大爺傷到哪裡了!”
“我腳絆到了,怕是骨頭折了,使不上力氣。”老頭喘着氣,痛苦的說道,他那有些捲舌的口語,一聽就知道是典型的樂山腔調。
我仔細的打量着那老頭,發現他目光有些暗淡,有種怯怯的神色。我想大多的農村老年人都是這樣的表情,或許是長年累月的生活在鄉下,沒見過世面,不擅長與陌生人打交道。
我繼續的觀察着他,額頭方正,顴骨高,皮膚蠟黃。因爲清瘦,那臉上如同刀削斧刻的皺紋很是清晰,青筋迸出,一寸來長的頭髮幾乎全白,怪不得韻兒老遠就說是個老爺爺。
我們過去扶他,看到他那土黃色的中山服被樹枝掛爛了,腋下裂開很大一條口子,裡面的毛衣露了出來,有些髒舊。灰色的“的確良”褲子沾滿了茅草的花絮和鬼針草的種子,一雙有些變形的皮鞋髒兮兮皺巴巴的。
我們急忙把他扶了起來,程思泯不停的問着他的情況,我也纔看到他那揹簍裡面裝了一些仙鶴草。我祖父是老中醫,這種草藥我是認識的,活血祛淤,能抗癌,可是山中一寶,小時候隨祖父上山挖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