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昨天的計劃,我們先來到莫端公家裡,在哪裡等到午時前再趕去麻油溝。到了莫端公家裡後,樊廚子和賴端公已經到了,同我們打着招呼,大家一同看電視一同吃着陳年的炒老南瓜子。
上午十點的時候,相木匠也到了,他來後吩咐了大家一些事宜,特別交代我不管看到什麼東西,遇到什麼事情都要鎮定,千萬不要慌張。又說一切有他們在,定不會讓我出現什麼意外。我使勁的點了點頭,嗯嗯的答應着。於是莫端公又檢查了大家的法器,一切準備妥當後,除了我兩手空空,每個人都垮了一個帆布包,朝着麻油溝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每個人都沉默不語,我猜想大概各自都在想着捉鬼的事情,我看他幾人除了相木匠穿得較爲寬鬆外,都穿得比較束身,想來是爲了行法事方便。而那相木匠,缺了一隻手掌,又是個駝背,束身的衣褲沒辦法套進身子吧。
麻油溝的具體位置在石門村的西邊,也就是臥龍山的左側山溝裡,說具體點就是一個亂墳崗。那裡的墳也不知道何時埋葬的,反正是一些民國以前的戶主,大部分已經被盜墓賊光顧過,年年初一十五七月半的,也不見有人去祭拜。正因爲那個地方很背,所以平時哪怕是大白天也難得見到人煙。溝的兩旁全是不知名的亂石,一根根聳立的洋槐樹下面茅草雜生,塞滿了一個個如同饅頭一樣東倒西歪的墳包。墳塋的上方有一條羊腸小路,直通一個叫稅家場的小場鎮。
我們走了半個多小時後,來到石門村西邊的懸崖邊上,就可以望到下面的山谷了,山谷正中那一片雜林亂崗之處,就是麻油溝。儘管頭頂烈日,當我一步步往山谷下走踏入崎嶇小道時,心底還是莫名升起一股寒意。相木匠低聲吩咐道:“快要到了,大家不要多說話,緊跟我和老莫的腳步。”他二老走在最前面,樊廚子走在第三,我跟在樊廚子背後,再後面是三叔和賴端公。
越往麻油溝中心位置走,這路越難叫着是路,齊腰高的茅草和枯樹幹橫七豎八的擋在前面,相木匠拿着一根木叉,一邊走着一邊開路,我們一行人緊跟在後面。又走了大概十來分鐘,莫端公沉着嗓子喊了一聲停,於是我們一行人便靜止在雜草叢中。不知道爲什麼,一進入這個地方我那心裡七上八下的,後背如同放了一塊冰糕一般直髮涼。我開始莫名害怕,說實話我有些後悔前來,但一想到自己前天在衆人面前充的英雄好漢,也只得硬着皮頭上了。
相木匠和莫端公在前面望了望,只見莫端公從布袋裡面摸出一個銅羅盤出來,放在地上的雜草中左轉右轉,不斷的調整着方位。我知道那羅盤又叫羅經儀,屬於風水派別中理氣宗派常用的探測工具,據說發明這玩意的堪輿家想要周羅天地,所以把這個盤叫做羅盤。
操作羅盤的人認爲萬物的氣場受宇宙的氣場控制,端公和風水師通過磁針的轉動,尋找最適合特定人或特定事的方位或時間。這時候只見莫端公和相木匠在那地上端着羅盤如同在偵查**一般,前走兩步左退一步右靠半尺……搗弄了一會後,相木匠突然指着一叢茅草,沉着嗓子吼道:“西北二尺乾開門,就這裡,下神針,貼黃符!”
他一說完,賴端公連忙走上前去,從布袋裡面取出一根昨天我們做好的桃木釘,樊廚子連忙揮錘將它釘了下去,三叔又取出一張黃符貼在上面。剛一弄完,相木匠和莫端公往左邊走了一會,又拿羅盤靠了一會說道:“正北坎休門,這裡下神針,貼黃符!”一羣人又走了幾十步,相木匠喊道:“東北艮生門,下神針貼黃符!”我們就這樣跟在二老後面走了二十多分鐘,一連又下了五根神針,分別爲正東震傷門,東南巽杜門、正南離景門、西南坤死門、正西兌驚門,這總共八根桃木釘和一些符咒紙,將那麻油溝亂墳崗圍了一個大圈。
等弄完後我才明白,原來剛纔大家在佈陣,用百年桃木釘佈一個九宮八卦太乙仙陣,這就是相木匠所說大,他要設的雙保險,以防在裡面捉鬼的時候那鬼怪逃跑出去。
布完這個陣後,相木匠擡頭看了看上空烈日,說道:“午時已到,進!”他話一落地,一行人就跟着他大步往亂墳崗走去,此時我那心頭正在發憷,聽他這一聲吆喝,回過神來,急忙跟了上去。
走進這片雜樹林後,果然見到一座佈滿青苔的大墳包聳立在中間,無碑無文的一座墳,就幾塊石板砌在土堆上,墳塋旁邊長了幾顆水桶粗細的洋槐樹。相木匠說道:“就是這裡,不要遲疑,快速行動,下神針,貼神符!”這老木匠一說完後,所有人都迅速動了起來,不到五分鐘,那一個墳包四周就釘滿了桃木釘,墳頭墳身墳尾貼滿了不同圖案的黃符,甚至連那洋槐樹的枝丫上,都掛了一條條的符咒。
儘管此時正值當午,朗朗乾坤烈日高照,來到這鬼地方中央我還是覺得寒氣襲身,從腳板一直到後背都陰嗖嗖的。原來六十年前這麻油溝的老鬼被獨眼端公用玲瓏心收服後,壓在墳塋裡面了,後來山體滑坡將整個墳包蓋住,哪知道這幾十年的雨水沖刷,將墳包上面的泥土沖走,於是這墳塋又顯露出來。
我瞪着眼睛望着他們,還沒有在驚訝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突然感到好像腳下有反應,地動了一下,雖然不明顯,但還是感覺到了。
“地震?”我在心裡嘀咕了一下。
“快,歸位!那老鬼察覺了!”只聽到相木匠大聲呵道。大家連忙放下手中黃符和桃木枝,一齊望着墳頭前的相木匠,這時候老木匠從懷裡扯出一把五色旗,在胸前劃了一個“乂”字,喊道:“乾艮坤巽屬木,樊小利速速歸木位!”
“得令!”樊廚子回答後,提着他的布袋子跑到墳塋左邊去了。
“乙辛丁癸屬土,賴光忠速速歸土位!”
“得令!”賴端公也提着他的布袋子,跑到墳塋的右邊去了。
“辰戌醜未屬金,魯三平速速歸金位!”
“得令!”我見三叔答應後,急忙晃動着他的矮胖身子跑到墳塋的後邊去了。
“寅申巳亥屬水,莫昌禮速速歸水位!”
“得令!”莫端公快步走到墳頭兩米前的位置立定。
相木匠安排完大家後,只見他蹭蹭的躍上墳身,立在墳上中央朗聲說到:“子午卯酉甲庚丙壬屬火,相華清已歸本位!”我見他年過花甲,又是殘疾人,竟然這般輕盈的躍上墳去,很是吃驚。
那老木匠上了墳頭後,從懷裡掏出他的銅羅盤,面無表情的開始左右移動上下晃動,大聲唱道起來:“拜請九天玄女娘娘、鬼谷先師、郭公先師、楊公先師、賴公先師。以及諸神聖先賢,天開門,地開門,天有三奇,地有六儀,精靈奇怪,故氣伏屍,黃沙赤土,瓦礫墳基,方黃百步,隨針見之。太上急急如律令!”
那老木匠朗誦完一通不甚明白的言語後,下面的四人也跟着嘀咕起來。我怵在原地,死死的盯着相木匠,此時那老木匠在那墳頭上前跨後騰,又捧着一個大羅盤舉上放下靠左靠右的亂動,如同在跳着鳳陽花鼓一般。我見他端着羅盤突然停了下來,猛的瞪大了眼睛指着墳頭右前方呵道:“一丈一尺七分,陰脈尋着,石九歸位,坐陰脈!”
我猛的回過神來,急忙往他指的方位走去,可走了幾步我便遲疑起來,因爲我不知道老木匠所說的“一丈一尺七分”具體在什麼位置!正當我急得冒汗的時候,旁邊的莫端公一揚手,扔了一根桃木釘在我前邊不遠的位置,我知道他這是在給我指引方向,於是連忙上前坐到那桃木枝落下的地方。
見我坐畢,那老木匠又開始唱到起來:“衆煞歸位,五行大法,通幽徹地,誅殺百鬼,莫敢不從……太上急急如律令!”他用唱戲般的腔調抑揚頓挫說完後,那下面的四人也跟着唱起來。我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們,儘管來之前心裡有所準備,但親臨其境,還是非常震驚。
幾人一唱一和,很是來勁。突然,一陣山風突然襲來,先前還是豔陽高照,須臾之間頭頂不知何時飛出一團烏雲來,擋住了上方的日頭,讓這山谷內變得陰暗起來。沒過多久,那山風竟然越來越大,不斷撩動起墳旁的洋槐樹,呼呼作響。
正當我瞪大眼睛環顧四周和上下的時候,他五人個個從懷裡扯出一柄五色旗,一邊搖晃一邊唸叨着咒語,沒搖動幾下,那山風竟然停了下來,頭頂的陽光又神奇的照射了下來,穿過烏雲照在墳頭上,樹影斑駁,光怪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