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三叔的這一通言語,我腦袋有些發矇,對於‘廩’這個字,我確實覺得生疏,也不懂是什麼意思,於是我開口說道:“這是個生僻字,不好懂得。”三叔不置可否,自個兒的說道:“這個字還有另外兩種解釋,一種認爲古巴人歷來崇敬虎,廩即是虎的意思,表示巴務相兇悍勇武的意思。還有一種說法,‘廩’可能是‘靈’的誤寫,巴人無通俗的文字,後人用漢字記巴人的事,常用音近之字代替,廩、靈音極近,故廩君就是靈君。靈者,巫也,君者,酋長也,合二而一,即爲靈君。”
我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三叔,似笑非笑的說道:“三叔你可真是不簡單啊,這些資料你是從什麼地方看到的呢?”三叔笑着說道:“書到用時方恨少,我過去也曾經讀了不少的古書籍,但大多是前輩們口口相傳的。何況於咱們巴王地宮的守墓人,豈能連自己老祖宗的文化都不知道了,這也說不過去。”
我點了點頭,疑惑的問道:“這地宮,難道就是廩君修建的?”
三叔急忙搖頭說道:“不是,不要急,你聽我說完就知道了。”我點了點頭,聽他繼續說道:“這巴務相當上廩君之後,他進行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率領巴氏聯盟部族,沿夷水西上,擴大領地開發疆域,尋找一個新的繁衍生息的地盤。也不知尋找了多少時間,他們終於由武落鍾離山抵達鹽陽。鹽陽是女神母系部族生息繁衍之所,地方廣大出產魚鹽,她們的頭目都被稱之爲‘女神’。是以女性爲首領的人類羣體,並且是一個強盛的母系氏族。”
“鹽陽女神!”我輕輕的嘀咕道,彷彿這個名字我曾經在那裡見到過。
此刻相木匠依然睡得沉穩,三叔繼續說道:“當時的鹽水女神是母系部族。那部落的女酋長見到廩君威武英俊,於是歌舞相迎熱情的接待了他。兩大部族的人羣,歡聚一堂,他們在鹽陽逗留的時間很長,生活非常融洽。加之神女愛慕廩君,嘿嘿,自然的就產生了一段時間的情綿糾纏,難捨難離。女神表示要把廩君留下來,並願收留他的部族加入母系部族的羣體,共同生息……”
三叔思路非常清晰的給我戲說着這些歷史傳說,我聽得非常的仔細。他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世間的一切英雄故事,總離不開美人來幫襯,有血有肉的故事,總讓人感動。”我點頭說道:“呵呵,別人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這美人也難過英雄關!”我笑着插了一句玩笑話。
三叔笑着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是這麼個道理,人都是有七情六慾的,聖賢英雄也不例外。但我們着先祖廩君可真是不簡單的人物,他抱負遠大,英雄無敵。作爲五姓聯盟部族的廩君,爲了領導着他的族人在尋覓新居的過程中,決不爲了眼前的個人利益,便苟且偷安下來。故此他寧肯犧牲愛情,也要百折不回地讓巴蠻人最後達到適宜繁衍種族的幸福樂土。這種公而忘私的精神,是非常可貴的。”
三叔說到這裡,停歇了片刻,我把身旁的水杯遞給了他,他喝了一口繼續說道:“廩君深知,硬打硬拼龍爭虎鬥,很難戰勝強大的母系部族。於是,胸有成竹的他經過深思熟慮後,果斷的改變了鬥爭的策略,決定以智取勝,戰勝鹽陽部落。後來他們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明顯,兩大部族終於在鹽陽發生了一場流血衝突。那古書上說‘鹽神以巫術而戰,部落士卒皆化爲飛蟲。女神與諸蟲羣飛,掩蔽陽光,天地晦冥積十餘日,廩君不知東西所向,達七日七夜。’”
我聽得有些恍然,但還是聽出了大概的意思,三叔繼續說道:“從這裡可以看出這場流血衝突相鬥了十多天,並把廩君圍困了七天七夜。後來廩君想到擒賊先擒王,於是在衆多飛蟲中尋找鹽水女神的蹤跡。他見到一隻飛蟲胸部繫有青線編制的飾物,他心頭一喜,記得這個飾物是自己送給女神的訂情之物。於是廩君立在陽石上,應青縷而射之,天乃大開。就是說巴務相射殺了鹽神,強奪了母系部族的神位,天空由陰轉晴,一片光明。從此,母系部族土崩瓦解,巴蠻人民一片歡騰,廩君統一了夷水疆域。女神部下的族人,也成了巴族部落一部分,沒過多久廩君又被奉爲‘向王天子’,手下四姓部落,皆封王列侯。”
我點了點頭,說道:“這廩君的確是英雄無敵,不過卻近乎無情,那女神對他一往情深,他竟然如此相對。哎……”我聽了這個故事後,並不崇敬廩君的豐功偉業,反倒是有些同情被射殺的鹽水女神。
三叔笑着說道:“哈哈,九兒啦,這俗話說溫柔軟化了雄心,富貴斷送了追求,可不是沒有道理的。英雄王者,和我們尋常人士的想法,自然是不一樣的。看你這小子,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這一輩子都是要吃女人虧的。男人嘛,當以事業爲重。”
聽了三叔這話,我笑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三叔是一個話癆,他要是想說的話,你如何也阻止不了,於是我又繼續聽他說道: “後來這向王天子年齡大後,也是逐漸的領悟到了一些道理,對過去所做的某些事情,有了悔意。於是掘取鹽水女神的遺骸,供奉於寢宮,朝夕相伴,以表相思悔過之意。”我笑着說道:“這倒還有點意思,總算這向王還有點恩情。”
相木匠翻了一個身,繼續的酣睡着。三叔接着說道:“後來廩君的子孫在祖先開創的領域上,建立了小的部落王國,領導着巴人由社氏族時代往封建時代過度。咱們川東地區在夏朝稱爲‘巴方’,在商朝稱爲‘巴甸’。巴甸向商朝年年納貢,歲歲服役。後來巴人不甘商朝的壓迫,於商朝末年參與周武王伐紂。由於巴人英勇善戰,迫使紂王軍隊陣前倒戈,終於打敗商紂王,西周建立。西周初期分封了七十多個諸侯國,巴氏被封爲子國,首領爲巴子,因而叫巴子國,通常簡稱巴國。巴國的地域大致在陝南的漢水上游,南及大巴山北緣,東至襄陽,戰國初期迫於楚國的勢力南遷至長江干流巴河流域,先後在巴河、清江、川峽之間至川東立國。”
我點頭說道:“如此看來,咱們都是廩君的子孫了。”三叔點了點頭說道:“春秋時期,巴國竭力擴張其勢力範圍,東渡漢水,與鄧國相爭,又同楚國締結軍事聯盟,掃蕩江漢小國,北進中原。春秋末葉至戰國晚期,巴國的政治文化到達了鼎盛時期。在此期間,巴國文化日漸昌盛,巴國文字和符號廣泛流行,都城發展成爲一方的政治經濟中心。但後來咱們巴國爲秦國所滅,巴王被虜,於是秦國在江州築城,設置巴都,把巴地納入了秦國的郡縣體制。大概來看,巴國形成於公元前十一世紀的西周初期,滅亡於公元前316年的戰國中期,總共有約有八百年曆史。”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一個朝代達到八百年也算是不簡單啦!總比那些二世而亡的朝代強多了。”三叔點了點頭,說道:“這座地宮就是在西周初期修建的,當時巴氏被封爲子國,首領巴子爲了追念他祖先廩君的豐功偉績,於是決定在巴河上游選址修建廩君王陵,費了很多的工夫,通過各方面的綜合考慮,終於決定把這地宮修建在這伏龍山腳下的一個小平原裡,那個小平原就是今天的石門村。石門村雄居川東一隅,當時人煙稀少,北靠伏龍山,三面懸崖,地形如同一把靠背椅子模樣。這個地方下有巴河環繞,石料遍佈,地勢陡峭險拔,不易出入。”
我點頭說道:“怪不得要修建在此了。” 三叔說道:“當時的巴國不惜重金聘請各國能工巧匠,舉全國之力,耗時三十餘年纔將這巴王地宮修造完畢。這地宮裡面格局星羅棋佈,奇珍異寶,應有盡有!爲了防止盜墓人士,於是機關遍佈、密陣陷阱雲集、符籙法咒盡施於內。後來巴王巴子爲了表彰跟隨先祖的四大姓氏部落首領,也是激勵自己的將士。於是又在這地宮上面分別修建了巴氏、樊氏、暉氏、相氏、鄭氏墓穴,將這些先人的遺骸都遷移到墳包裡面去。當然這巴王務相的真正墳墓是在地宮裡面的,上面的土堆裡面不過是他的佩飾物品。所以今天石門村裡面的五個土包,裡面其實就是古代我們巴人的祖先陵墓。”
聽到這裡我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石門村那五個大墳包下面的秘密。我萬萬沒想到在這個小山村裡,居然埋葬着一代古巴國君王,而且還有那麼一羣人,世世代代的守候着這座地下王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