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來襲後,無雲子道姑擔心後山上清宮的事情,於是給大家交代了一些事情,又和幾老打完招呼,便帶着常清道姑回後山去了。大祭酒走後大家便分開行動,忙活一整晚上,如今所有人都極其疲倦,又是飢腸轆轆。於是樊廚子與啞巴道長去廚房準備齋飯去了,五老在姚老道的陪同下去了無塵道長的觀主寮房內歇息,其他人無塵道長的帶領下開始整理清掃伏龍觀的幾個大殿。如今天已經大亮,那前殿後院都急需打掃乾淨以便迎香客前來。
幾老雖然在激戰盤山氏千年草狗精的過程中,各自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但他幾人不同尋常人,皆爲玄門大家,通過三日的調息打坐靜修後,如今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於是都說自己的事多,嚷着要下山去,特別是那木道爺,說什麼過幾日便是八臺山一年一度的羅天法會,雖說是龐得純主持,但他這個做師傅的依然不放心,嘟囔着要趕回去才心安。
姚老道不肯,又留了他幾人兩日,然後在第五天一大早,東家難留遠行客,姚老道只得安排無塵道長和羅常月一道送他們到山下去,然後包一個麪包車,將那五老和孫得元送到鎮上的車站去了。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告了一個段落,一切即將歸於平靜,我那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這幾日也在盤算着自己好久下山,還在想着是要回省城去呢還是在縣裡面和陪父母住上一些日子。
這幾天晚上我都睡得很好,幾乎是沒有做夢就到了天亮。這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相木匠和三叔他們也在說着下山的事情,說什麼現在到了農忙季節,農活較多,要下山去了。吃過早飯我給家裡打了個電話,父親接的,說是母親到姨婆家去了還沒回來,原來昨天是姨婆的七十大壽。我告訴父親我的病已經治療好了,過幾天就準備回去。父親聽後非常的高興,連忙說讓我下山後先在三叔家裡住着,過幾天和母親一起來接我回去。
伏龍山上的空氣總是那麼新鮮甜美,我打掃完前殿後站在山門前,深深的吸了幾大口。我好久沒有覺得自己這麼的輕鬆,是啊,人活着,平安健康纔是真。然而這些真理,我們總是不會明白,往往要等到自己切身體驗了,纔會真正的懂得這其中的道理。
上午的時候,我給三叔說我的身體已經痊癒,也準備要和他們下山去的意思。三叔沒有讓我繼續待在山上,只是說我身子還虛弱,需要多休息休息,然後說讓我自己決定。他是個明事理有見識的人,知道這個地方不屬於我,外面的世界纔是我的天空。經過這段日子後,說真的,我現在特別的感激他,對他有種特殊的感情,就如同自己對父親一樣的那種感情。
我又給程思泯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我調養好了,這兩日便下山去。他聽了非常的高興,說公司最近收購了一家酒店,他在管理,準備重新裝修後申請星級評定,現在正缺人才,喊我回去幫他。我沒有明確的表態,只是說了到時候回去再說。省城那裡有我太多的傷痛,我想徹底的忘記一些事情,很猶豫自己要不要再回去。一個月前姐姐曾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是隻要我願意,讓我到南方去,她和姐夫幫我找份工作。
先不說那些事情,閒散了這麼久,我的心有些煩躁起來,人活着一輩子,總得找點事情來做才行。“婷婷過得怎麼樣呢?或許已經結婚了。”我心裡經常想着這個事情。一想到這些,我就心如刀絞。哎,“既不回頭,何必不忘。既然無言,何許誓言。今日種種,似水無痕。明日何夕,君已陌路。”非常好的一段話,我讀起來確有太多的傷感。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準備下山去,先是去姚老道的雲集山房那邊和老道告別,閒聊了一會,我們便來到前殿內,與無塵道長、羅常月及山上的其他道士告別。相處這麼幾個月的時候,即將離別,我那心頭極不是滋味,眼睛紅潤了。無塵道長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個勁的吩咐我有空一定要再來,說這裡永遠歡迎我。我很感動,給他們深深的作了一揖,以表達這些日子的感謝。那道長扶起了我,然後和大家送我們往山門口走去。
這個時節的天氣,太陽正是毒辣的時候,人要是站在外面,保準不出半天的時間,就會曬得你皮開肉綻,就會發痧生病。我們幾人說說笑笑,儘量避着烈日行走在樹蔭下面,兩個多小時過去,便來到了伏龍山腳下的石門村內。
三叔原本喊大家一同到家裡去吃午飯,但大家都說算了,說好些日子沒有回去,也要急着回去看看。於是我們便和相木匠、賴端公和樊廚子告別後,然後往着三叔的家裡走去。我們進了院子,三嬸正在趕雞進棚,見我們回來,歡喜的迎了過來,拉着我的手問了半天。老姑婆在廚房裡面做飯,聽到我們的聲音,也連忙跑了出來,摟着我讓我進屋看電視,說等會就吃午飯了。
那老太太見我們回來,怕飯菜不夠,又煮了幾個自家醃製的鹹鴨蛋。吃過午飯後,中午我睡了一個長長的午覺,然後又美美的吃了一頓晚飯,我們看着電視,又閒談了半天,回屋睡覺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一連在三叔家裡住了三日,這天早上一吃過早飯,我便和三叔去村口接父親和母親,昨天晚上他們已經打來電話,說天一亮就出發,要過來接我回去。算算時間,估計上午九、十點鐘的時候就會到達石門村。我們村口等了半個多小時,才見到我父母從山下上來了,大包小包的東西提在手裡。我和三叔連忙下去接他們,見到母親我就忍不住眼淚往下掉,母親哭得更厲害,對着我看了半天,眼淚嘩嘩的掉。父親見我們這個樣子,也是紅着眼睛和三叔打招呼。
我接了父母還沒到三叔的家,老姑婆已經來到了房子外面的田坎上迎接我們,她和我母親又手拉着手說了半天的話。三嬸趕集去了,聽說我父母要來後,一大早就下山買菜去了。母親把帶來的東西分成了幾分,一些給老姑婆和三叔三嬸,剩下的幾份準備送給相木匠、賴端公和樊廚子他們。父親說了,別人這樣幫忙,總得感謝一下表示點意思。我看到母親在廚房裡塞了三百元錢到三叔手裡,讓他去村頭的店裡多買點飲食,準備晚上在這裡招待相木匠樊廚子他們。
我們剛坐了一會,三嬸就回來了,買了一小揹簍的瓜果蔬菜和肉食,她進門便和我母親閒聊起來。母親在城裡給她買了一條藍色小碎花的聯體裙,她忙着試穿了一下後,非常喜歡。
等到我們吃完午飯後,我和父母在三叔的陪同下,來到垮塌的老宅邊看了看,這棟房子現在已經成爲一片廢墟了,殘垸斷壁,雜草叢生。父親看了半天,一句話沒有說就轉身走了。這裡畢竟是他出生長大的地方,我明白他的內心感受。我們來到幺叔的家裡坐了一會,祖父養的那條老黃狗如今養在他們家裡面,這狗見我們來了,非常親熱的舔着我的手,我撫摸着它,不由得想起了阿黑。
從老宅那邊到三叔家的路上,我們商量好明天一早就上山去,一來是上去感謝大祭酒無塵道長他們,二來是父母說要親自上山去進香,去年我病了的時候他們許了願,說只要我好了,一定上去掛紅布放鞭炮感謝各路神仙。
半下午開始母親和三嬸還有老太太就開始準備晚飯,父親、三叔和我在堂屋裡面閒談,我看着電視,他二人天南海北的扯着,如同有說不完的話。看到這樣的情景,我有些想發笑,父親和三叔一直關係就不好,如今如同遇到知己的樣子,真是不敢想象他們曾經是多麼厭惡對方。
晚飯桌上,父親讓我恭恭敬敬的敬了相木匠、樊廚子、賴端公還有三叔一杯酒,我敬完後,父親又開始敬了他們各一杯酒,說了一些感謝的話語。這頓飯我們一直吃了很久,吃完後我們送他們出門,父親讓我把帶來的禮物分別給他們,母親又拿出幾個準備好了的紅包往他們手裡塞。他們使勁的推辭起來,說收了東西就見外了,我父母不聽這話,一定要讓他們把東西和錢收下。然而到最後他們還是死活都不肯要紅包,只是把母親們買來的禮物收下了。
告別的時候,他們都問我們上山後下來好久走,然後要過來送我們。等三嬸她們收拾完碗筷後,已經是深夜。我們便準備休息,母親到老太太的房間裡面睡去了,父親和我睡一間屋子。躺在牀上,父親很快就起了鼾聲,我卻是半天都無法入睡。在這邊呆了這麼幾個月,想到自己過兩天就要離開,難免有些惆悵難受。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往往就會產生眷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