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塵道長笑着說道:“是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能怪咱們學藝不精,不過今日我們栽在她手上,那也不丟人。我聽大師傅說起過,說那陶老婆子在烏蒙山一帶赫赫有名,七八歲就跟着她那奶奶學習巫術,年過耄耋還是童貞之身,膝下無兒無女,獨身一輩子。八十來年她苦修白咒黑咒和厭勝之法,對那《小木經》、《符籙記略》、《方方靈》等巫覡奇術和道法秘訣,早已爛熟於胸。”
相木匠嘆了一口氣說道:“怪不得她手段如此老辣,今日我使盡全力,也抵禦不了她的整人黑咒,我那反厭勝之法使出來,彷彿一點效果也沒有。當時我本想喊你們都祭起法器,和她拼個魚死網破,後來想了想此事要是鬧大了,怕要牽扯到伏龍山上去,也誤了今日正事,故此作罷!”
“你老木匠這樣想是對的!”無塵道長笑着說道。
“哼,也虧得是相老叔,要是我,一定祭起法器,定然和她個死老婆子拼了!”樊廚子尖着嗓子說道。
三叔接過話來笑着說道:“我們要是和她鬥個魚死網破,只怕是那老龍溝的一窟鬼要笑開了個懷!”
“是呀,魯山這話說得在理,此刻忍他一忍,方不能壞了正事。那老婆子手段高明,要不是我今日祭起出門前大祭酒贈與我的一道“萬法歸一”神符,怕是還破不了她的黑咒。”無塵道長鄒着眉頭緩緩說道。
“聽說那‘萬法歸一’神秘符籙,能破天下所有厭勝之術,今日見到,果然名不虛傳。”三叔笑着說道。
“是呀,那可是正宗神符,能起這道符的,當今天下,也只有幾位宗派的大師君了和一兩位玄門宗師了。”無塵道長點着頭說道。
相木匠笑着拍了拍無塵道長的肩膀,說道:“沒想到你這老牛鼻子還留着這麼一手,好東西儘自個兒留着。”
“留着,留着,我這兜裡,還有幾把黃紙給你留着!”無塵道長故作神秘,俯身對着相木匠的耳朵邊上輕聲說道。
二老捱得很近,這時候相木匠一把揪住無塵道長的鬍子,斜着眼珠子笑呵呵的說道:“這老狗,一天到晚都咒我去死,我告訴你老牛鼻子,我老木匠可不會死在你前面,我還等着給你做水陸道場呢!”
見二老又開起玩笑,大家哈哈笑了起來,讓剛纔那在飯館的不悅之事,煙消雲散了大半。大家一直閒聊着,說到最後,無塵道長說那陶大巫如今自負得很,這兩日一定會闖入老龍溝去,故此讓我們仔細留意那一行人的行蹤,好跟過去見機行事,免得被他幾人鑽了空子,取走了白僵洞的神器。
一連幾個陰冷的雨天后,第二天一大早這大巴山的南麓之地,竟然豔陽高照,使得這小場鎮暖意洋洋。那賈玄真三人的行蹤,果然不出無塵道長所料,上午由我和三叔過去留意那幾人的動靜,結果我們在他們住的小旅館門口附近轉悠了一上午,也沒見到他們出門。而中午吃過午飯後,下午輪到樊廚子和賴端公過去監視,哪知道賴端公和樊廚子剛出去一會,就見到樊廚子急急忙忙的跑了回來,說那賈玄真和陶老婆子一行人才出了門,往老龍溝那邊去了,現在賴端公在後面跟着,喊他回來通知我們。
聽了這話,無塵道長急忙吩咐大家快些收拾起法器,趕快出門。於是不出五分鐘,我們五人便下樓往老龍溝追去了。出了幾條泥濘的小街道後,幾人一路小跑,又走過幾條田坎地壩,見到一些老農在田地裡忙活,對着我們這些行路人一陣張望。
二十來分鐘後,我們便到了那老龍溝的下溝處。儘管今日天氣好,但這山谷邊上,卻人跡罕見,或許這地方的人,都牢記着祖上的禁忌和定下的規矩,極少到這邊來走動,實打實的相信這大山下的深溝裡面有鬼怪,要吃人。
我們來到山谷的入口處,發現這地方甚是奇怪,上面是豔陽天,下面的老龍溝谷內卻是白霧茫茫的雲霧一片,恰如霧失樓臺,月迷津渡一般。那雲霧不斷的翻滾着,如同幾條巨蟒蒼龍在霧海里來回遊動。我們正要下溝,就見到那賴端公從土坡下面閃出,見到我們前來,急忙走過來沉着嗓子對着前面的二老說道:“戴師伯、相老叔,他們下去了。”
“下去多少時刻呢?”無塵道長急忙問道。
“半柱香的時間。”賴端公回答道。
這時候無塵道長沉思了片刻,將手一揮,說道:“你們都仔細檢查一下自己的行囊,看看法器和神符是否都隨身帶着。”
相木匠說道:“牛鼻子你放心,這些東西我們都隨身帶着,這幾日都沒拿出來過。”他一說完後,三叔和樊廚子還有賴端公也這樣回答着。
“那好,我們馬上下谷,大家聽仔細了,下去後不許亂說話,保持安靜,只能遠遠的跟着,一定要注意保持距離,不能被他們發現了,昨天的教訓可不能忘記了!”
大家急忙應着,於是我們列開隊形,也顧不得那入口處左右兩塊石碑上的“行人止步、擅入者死”的警告之言,一行人頭也不回的往山溝內去了。
說來也怪,只走了七八分鐘的濃霧山路,那下面卻是別有洞天一般,越往下走,那迷霧逐漸淡去,只見四周茅草覆蓋,幾股清澈的小溪流穿亂石而過,咕嚕咕嚕的響着。
我們再往前行走了數百米,幾縷陽光照射進來,擡頭望去,煙霏林箐,嵐光幻彩,只見四周懸崖峻拔,下方卻是幽深靜謐,越往前行,那山谷赫然開闊。
我們邊走邊張望着前方几人的動靜,哪知道走了二十來分鐘,眼看着就要走到鬼書碑的時候,卻依然沒有見到他四人的身影。
“不對勁,你們注意了!”無塵道長沉着嗓子說道。聽他這麼說,大家都停了下來,往着前後左右仔細的打探了一番。
樊廚子疑惑的問道:“怎麼了?戴師伯。”
無塵道長疑惑的說道:“那陶大巫年過耄耋,腿腳不利索,下溝又不久,依理來說走得不快,我們應該追上纔對。你們看看,如今馬上要過鬼書碑了,還是沒有見到他四人的蹤跡,我越走越覺得不對勁,這心底有些打鼓。”
相木匠鄒了鄒眉頭,說道:“不錯,牛鼻子說得對,我看這事有些蹊蹺,我怎麼總感覺這四周有人在注視我們一樣。”
“啊……哪裡有人?”樊廚子低聲驚叫了一聲,然後慌張的四下打望了一番。這時候三叔、賴端公和我,也忙着查看四周起來。
“老木匠,快用你的天眼通,仔細看看前方,看看那幾人如今在哪裡。”無塵道長對着相木匠說道。
“好辦法!”這時候相木匠點了點頭說道,於是他連忙放下肩膀上的包裹,席地而坐,只見那老木匠右掌包食、中指伸直,其他手指彎曲,比劃了一個手訣,微閉上了雙目,嘀咕着唸叨:
“眼童三雲,兩耳真君,英明注精,開通精神,大玄雲儀,靈驗篇篇,保我雙關,啓徹九門,助我窺探,百邪皆現……大聖法王,列位真君,急急如律令!”
那知道相木匠一連嘀咕了好幾遍咒語,腦袋搖晃得跟個撥浪鼓一般,卻毅然緊閉雙眼,過了一會,他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滿臉疑惑,那神情跟個霜打了的焉茄子一般,疑慮重重的說道:“怪了,怪了,前方空空是也,沒見到一個人影!”
“什麼?從地形上來看,這出谷入谷就這一條獨道!見不到人,難道他四人遁地了不成?”無塵道長皺着眉頭說道。
“這就怪了……”三叔又前後四周打望了幾下,低聲嘀咕着說道。
賴端公疑惑的說道:“你們說他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還看個屁,狗屁天眼通……哈哈……”
哪知道正在大家滿臉疑惑的時候,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傳來一陣毛骨悚然的刺耳尖笑。那陰森恐怖的笑聲過後跟着兩句辱罵聲起來,整個聲調拉得很長,音色沙啞怪厲,如同有人蹲在一口破罈子裡面說出來的一般。
聽到這個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我們一行人神色緊張起來,他五人急忙將護身法器提在手上,四下張望起來。
“誰,誰在那裡裝神弄鬼?”相木匠大聲的呵斥道。
“個缺手杆駝背老小子,本事不大脾氣可不小,哈哈……”相木匠剛說完,就聽到一個聲音從我們身後響起,那聲音低沉刺耳,感覺很遠,卻彷彿又在耳邊響起一般。
我們急忙回過頭去一看,只見到那身後五六米處站着四人,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婆拄着一根枯藤杖,右手端着一根兩尺來長的煙桿,正在吧唧吧唧的吸着土煙,她旁邊站着一名獨眼老者和一胖一瘦兩名中年漢子,正扶持着白髮老婆子站在那青石板上,個個冷眼旁觀的瞪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