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在說笑,姚老道在小猴子的攙扶下走了進來,他今天卻並沒有刻意喬裝打扮,衣着和平時一樣,不過要乾淨整潔一些。人們見到他進來,又是一陣雀動,都聚上去打着招呼。這老道年輕的時候經常在山下走動,行醫治人,認識的人很多,人緣也好。
時間剛好到九點的時候,道樂便開始響了起來。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前殿山門口,無塵道長和羅常月也換好了醮科法衣。無塵道長一身打扮和大祭酒差不多,只是頭上戴的是五嶽冠,外面披的法衣是紅色的,用黑色八卦條紋鑲邊,衣面上面少了一些圖案。羅常月則是褐色對襟外套,黑領黃色戒衣,藍長衫,白中衣,棉布雲鞋。
這道士的所有服裝,均取肥大寬鬆形狀,以寓包藏乾坤、隔斷塵凡之意。上衣又取直領,以示瀟散。
那無雲子大祭酒是這次法會的主持,無塵道長是副主持,羅常月是總聯絡人和知客師。等開光法會開始後,所有的道士道姑都分開站在前殿門口的兩旁,個個手裡持有一個樂器在演奏。我見大祭酒雙手合在胸前持了一柄玉如意,無塵道長則持了一柄玉圭簡。不一會便聽到大祭酒在誦唸着開光經文,無塵道長有時候在旁邊附和着唸叨幾句。大家跟着他們參拜和作揖,忙了一個多小時,分別經過了“清靈、沐浴、度橋、朝參、安位”這幾個步驟。
看了半天,我總算是把這儀式看明白了個大概,所謂的“清靈”不過是念唸經文做一些禱告。“沐浴”就是法會的主持先把一碗水呈放在神像面前念念叨叨,然後再撒到周邊的道士身上和人羣裡面,意思是讓大家共享甘露,都得到福報。“度橋”和“朝參”就是高聲念着經文,在殿內來回的走動幾圈,宴請神靈前來。最後的“安位”就好理解了,由法會主持把一個神像牌位供在大殿裡面的神像面前,然後帶領大家不斷的朝拜作揖。
中午午時的時候我們才忙完法會,等開光大殿結束後,所有的人都陸續的來到了齋房。樊廚子和那啞巴道長真是不簡單,二人已經擺好了六七桌子豐富的素席。待敲完銅磬後,山上山下的一干人盡情的吃着,紛紛的給無塵道長道着喜,祝福白龍觀香火旺盛。
我和小猴子吃得很快,不一會我們就下了席,因爲羅常月監院有交代,我們吃了後要去換前面守殿的常寶和常同過來吃飯。我們過去後,讓他們進去吃飯,然後我和小猴子在前殿收拾着常寶他們沒有收拾完畢的現場。
正忙活的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了腳步聲,回頭一看,三個女人從影壁後面過來,轉眼就到了山門前。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一身米黃色調衣褲打扮的中年婦女,戴着墨鏡,很時尚。她身後跟了兩個女人,那二人大手大腳,面相憨實,一看就知道是莊稼地裡的村婦。
我很是納悶這三人是怎麼走到一起來了,可真是奇怪。兩位村婦看上去那麼土,那黃衣女人卻是衣着時尚,氣質不凡。怎麼說呢,可以說她不只是相貌端莊,舉手投足間也是透露出高貴的氣質,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的主婦。我正在胡亂猜測的時候,黃衣女人面帶微笑的向我們走來,我目不轉睛的注視着她們,眼看她們就要走近,才慌了手腳,不知道該如何招呼纔是。
還是小猴子經常接待香客,上前開口問道:“三位女施主是上來進香的香客嗎?”來人都不回話,站在前面穿米黃衣服的女人打量了四周一番後,才笑着對身邊的人說道:“你們看看,這小孩子還挺機靈的個人兒呢!”
很奇怪這兩個村婦聽了後卻並沒有應答,依然是冷冷的掃視着我。見她們這樣,我覺得很不自在,那一雙雙犀利的目光,看得我心頭一陣發麻。黃衣女人說完後又對着小猴子說道:“對,我們是上來燒香的。小道長怎麼稱呼呢?”
“我叫常惠,觀內最小的道士了。”小猴子見到來人語氣溫和,於是開始和她交談起來,又跑去殿內給她們取香燭。
我站在前殿的門口,看着這幾個人一步步的走了過來,正當離我還有五六米左右的時候,那兩名村婦猛的停頓了一下,身子有些顫抖。黃衣女人驚訝的望着我,但很快就恢復到了原來的表情。我見她們這樣,心頭也有些吃驚,不知道到底怎麼一回事情。
“呵呵……沒想到那五峰山的賀老瞎子,竟然數次的摻合此事!哈哈……很好!”那女人搖頭冷笑後,竟然自言自語起來。我聽了她那話一頭的霧水,覺得來人更加的奇怪,在心頭也不住的猜想着對方的來頭。
我心裡開始嘀咕起來:“這幾人到底是什麼人呢,她怎麼知道賀瞎子給我玉墜的事情?”我見她說完後又開始往走了過來,而她身後的村婦卻停留在原地不動了,冷冷的看着我。
“無量天尊!……”
正當小猴子正要把香燭遞給來人的時候,我們身後響起了一聲響亮的道號。我有些吃驚急忙回頭一看,只見無塵道長手持拂塵,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微笑着望着來人。
那黃衣婦人一見到戴無塵,也在不住的上下打量着他。
“貧道戴無塵,乃這白龍觀的主持,敢問尊駕是誰?不知駕臨蔽觀有何指教?”無塵道長微笑着說道。那婦人聽了,呵呵一笑,說道:“戴觀主這話讓人難以理解了,我們前來,自然是寶觀的香客,上來進香拜神仙而已。”
無塵道長哈哈一笑,說道:“進香?恕貧道眼拙,貧道見三位自打影壁而來,進了山門來到這靈官殿前,四處張望,連半個神像也不曾望過一眼,如此看來,施主心中並無我這道觀的諸位神祗,如何是香客?”
那中年婦人呵呵一笑,斜眼望着無塵道長說道:“心誠則靈,何必要拘泥於些須細節,一個人心中有沒有神靈,那可不是作作揖,下下跪,裝模作樣一番便能看得出來的。”一聽她這話,無塵道長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正在這時候,只見那靈官殿後面走來一人,我擡頭一看,卻是無雲子大祭酒來了。那道姑走上前來,呵呵一笑後開口說道:“無量天尊!不知陰教主及兩位護法大駕光臨,貧道有失遠迎,不周之處,還望海涵,敬請恕罪則是……”大祭酒開始說着客套話。我一聽她這話,猛的吃驚起來,難道這來人是……
那婦人微微躬身作揖,哈哈兩聲笑着說道:“大祭酒真是目光如炬,今日得見尊容,實乃三生有幸!真人處在這窮鄉僻壤裡反璞歸真、潛心道法數十年,就憑這份執著,都實在是讓晚輩肅然起敬!”黃衣女人很是從容的回答着,這時候我見到無塵道長面色一愣,或許和我一樣,也才知道來人竟然是陰教的副教主陰千鳳。
大祭酒微微一笑,說道:“呵呵……說來慚愧,山野散懶之人,粗言陋習,怎比得陰教主尊駕。這些年陰教主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何等的威風八面,才實在是讓我輩汗顏!”那道姑一說完後,略略的停頓了一下又說道:“今日既然相會,何不到舍下閒言片刻,敘敘家常。”
那黃衣女人又是微微一笑,接過話來:“這個自然的好,但大祭酒既爲玄門大德,皈依三寶,隔離塵囂多年,只是不知這家在何處啊?無家何以話家常,在下實在是愚鈍,難明就裡!”
無雲子哈哈一笑,朗聲說道:“貧道不才,遊散之人,了無牽掛,身無片瓦。只得以山川江河爲臥榻,以雲霞霧露爲被褥,天地爲舍,四海爲家。今日暫寄居白龍觀一時,後有茅舍一間,粗茶三杯。貧道借花獻佛,略盡我地主之宜,全當恭迎大教主此行。”那道姑笑着說道。
這時候來人笑着點了點頭,說道:“好,談吐高雅,膽識過人。大祭酒不愧爲上清派數百年的奇才!相請不如偶遇,既然大祭酒拳拳心意,我輩卻之不恭。請……”
“陰教主請!”大祭酒微微的躬了一下身子,比着手勢請這黃衣女人往裡面走去。於是那女人大大咧咧的往着前面去了,大祭酒和無塵道長緊跟其後,也往裡面走去。
小猴子常惠站在旁邊聽着她們交談,皺着眉頭不停的眨着眼睛,很顯然,他根本就聽不懂這兩位女士在說些什麼。我雖然聽懂了,卻也是一臉的茫然,腦袋裡面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我現在已經知道這來人便是時時迫害我的元兇首惡——陰教副教主陰千鳳,江湖上人稱毒鳳凰的便是。
大祭酒陪着那婦人往後面走去,無塵道長回過頭來見我還呆在原地,於是回過頭來說道。“九兒啊,快過來給稀客帶路,暫且到貧道的道舍裡面去小憩片刻。”我聽了這話,慌忙回過神來,硬着皮頭把她們往無塵道長的小院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