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我現在比較多疑,凡事都喜歡追問清楚。“大爺,你這是到山上來採藥?”我們把老頭扶着,拍打着他身上的雜草,我開始問道。
“是呀,我來採點草藥,我老伴病了,要採點‘仙鶴草’回去做藥引子。”老頭站起來後,腿有些哆嗦。我們連忙在手上使力,害怕他再次跌倒。我見他埋着頭四處尋望,程思泯問道:“大爺,你在找什麼?”“我的小鋤頭掉下來了,不知道在上哪裡去了。”
一聽他這樣說,程思泯四處張望,果然在不遠處發現了一把藥鋤,然後對着我說道:“我背大爺下山,你去把鋤頭撿過來。”我回答道:“還是我來背大爺,你走不慣山路。”
說完後我將大爺的雙手往肩膀上拉,程思泯說道:“還是我來,你腿以前摔過。”
“你哪裡背得動,你在後面扶着,我背大爺下去。”我一邊說一邊將老人託到背上,程思泯撿過鋤頭後,在後面扶着大爺,我們慢慢的往山下走去。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果真是這個道理,山體很陡峭,下去必須小心翼翼,一不留神恐怕就要栽倒下去。
我幾乎是側着整個身體,半靠在山坡上一步步的往下面走的,幸虧老人比較瘦小,不是很重,加上程思泯在後面託着,也還能慢慢的行走,要不然這樣的山路,一個人行走都艱難,何況還要揹着一個人。
我累得大汗淋漓,中途幾次程思泯要換我,我都止住了,他從小在城市裡長大,骨頭哪裡有我們這些在山野跑大的娃兒硬,我害怕他摔倒了有個三長兩短,無法給地下的老教授交差。
幾乎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們才走了下去,將老頭放在車旁的石頭上坐着的時候,我已經快要癱倒在地。老人一個勁的說着感謝話,程思泯連忙從車上找來紙巾,給我擦汗水,而蘭小茜和韻兒拿了水出來,喊老人喝點水。
藉助休息的時候,我聽到程思泯在問老人:“大爺,你貴姓?你是哪裡的人呢?”
“我姓隗,是金口河的。”老頭回答道,見我們對他的姓有些疑惑,又補充說道:“就是一個包耳旁一個‘鬼’字的‘隗’。我笑着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了,我知道金河口是樂山市的一個區,挨着峨邊縣了。
“隗大爺,金河口離這裡還有些遠,你怎麼到這裡來採藥?”我歇了一口氣,想了想又開口問道。
“遠咧,幾十里路,我老婆得了乳腺癌,我要挖這山上的仙鶴草回去給她熬水喝,這邊山上多,葉子毛長藥性大,那個根也粗哦……人老了沒用啊,一不留神就拽下來了,虧得遇到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心好,太謝你們了……”老年人話多,一開口後便一股腦的給我們講着前因後果。
等隗大爺說到一個停頓處,程思泯開口問道:“大爺,您是怎麼來這裡的呢?”
“我啊,趕車哦,趕車來的,我們街上有個週三娃,開了個麪包車,隔天都要去黃茅鄉拉豬,我坐那個車過來的……週三娃,人好,我給錢他也沒要……”隗大爺又開始喋喋不休的說道。
他這樣的鄉下人性格,對於從小在都市長大又到國外鍍過金的蘭小茜來說,有點受不了,她覺得這隗大爺太有喜感,一直在旁邊壓着嗓子哧哧的笑,要不是程思泯回頭瞪了她兩次,她一定會爆笑出來。
“大爺,你打算怎麼回去呢?”程思泯皺着眉頭,切入到了正題。那老頭聽後,想了想,露出一副愁容來,動了動嘴脣卻又沒有發出音來,過了一會才聽到他說道:“我起先是從黃茅走過來的,現在這背時的腳杆撇了,我也不曉得咋個回切了……”
我見他一邊說一邊不停的整理皺巴巴的衣角,眨巴着渾濁的眼珠子,我知道他沒有主意,想不出回去的辦法。
“我們送你回去吧!”程思泯突然開口,斬釘截鐵的說道。他這話一出,我們都有些吃驚,特別是蘭小茜,她急急的望着程思泯,想要說什麼卻又害怕他生氣而不敢說出來。
我皺了皺眉頭,看着程思泯,並沒有說什麼。
“這……這要不得哦!年輕人,耽擱你們時間……”隗大爺囁囁嚅嚅的說道。
程思泯望着我,說道:“我們送大爺回去吧!反正是出來玩,哪裡也是玩,也誤不了什麼事情。”我見他說得真切,沒有再多想,點頭說道:“好,聽你的,領導安排。”
“可是……”聽到我們的對話,蘭小茜有些急了,欲言又止。我們知道她想要說什麼,只見程思泯側過身子去,冷冷的說道:“你要急着去峨眉山,那你就打個車上去吧!”
“我……我又沒說什麼,我還不是怕時間不夠……”蘭小茜捱了他一頓搶白,嘟着嘴囔道。我害怕他們鬧僵了,於是打着圓場說道:“小茜,你看現在大爺也遇到困難,我們先送他回去,明天再去峨眉山也不遲,你說呢?”
我見她小心翼翼的望了望那脾氣十足的程大公子一眼,點頭說道:“我……又沒說什麼,送大爺回去,我贊成。”
我聽了她這話,覺得有些想發笑,這樣一個在家裡被衆人寵着慣着的公主,今天也會被一個人拾掇得服服帖帖的,可見這個地球萬事萬物的規律就是一物降一物。有時想想,感情這碼子事情,那真是勉強不得,有的人做得再多,也當不到別人什麼都不做。
“好勒,送爺爺回去,送爺爺回去!”韻兒一直在旁邊瞅着我們談話,現在突然在旁邊高呼起來。這孩子生性善良,單純無邪,凡事不計後果,跟着感覺走。這一點她不像我這個父親,倒有些像程思泯的心性。
“年輕人,使不得,使不得哦,怕是要耽擱你們……”隗大爺還在固執的推辭着。
程思泯微笑着上去,一把將他的揹簍放到後備箱裡面去了,然後過去不由分說的扶着他上車,說道:“沒關係的,走吧大爺,反正我們又沒什麼正事,又不急着去國務院開會。”
於是換着程思泯開車,蘭小茜坐了前排,我抱着韻兒,和隗大爺一起坐在後排,我們在黃茅鄉場的地方上了另外一條道路,汽車在彎彎拐拐的泊油路上飛馳,往着峨邊縣那邊去了。